谁主君心-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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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孤城的灯,上面题着“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我笑着对这个摊主说:“你这个玉门关画得不像?真正的玉门关其实很小,没有那么雄浑,你这看上去就是居庸关嘛。”书生有些红了脸:“画是看意境,笔下极尽写意之能,这大漠意境自然是雄浑无比的。”我嘴角一扬:“西出阳关无故人,玉门关是凄凉沧桑的,即便是你写意,也不准嘛,还是要去看一看才知道玉门关是什么样的。”
“看来我们的小月姑娘是去过玉门关了?”康熙?怎么他也出来看花灯吗?怎么我一回京城就遇上他?真巧得很。我转头看见康熙,他穿着便服带着笑意。我给他行礼:“小月给爷请安。”康熙一笑:“老十四给我的信上说他在西宁遇到你,我还正琢磨着你此刻又会去那里,没想到是回了京。”
“小月也是顺便回京一趟,我现在长期住在南方,时不时也会四处游历。”比起上次见面他又苍老了许多,皱纹越发深刻,头发已经白得不见几根青丝了,此时的康熙已经完全可以用老态龙钟来形容。康熙招呼我:“来,陪我一起走走。”
走出人群,康熙后面还跟着一大帮人,有上书房大臣马齐,保镖和奴才,还有一个八岁的小男孩。我看到马齐,不免想起了如欣,又想起了胤祹,不知道这些年胤祹过得怎么样了,如欣逝世的伤痛想必也已经慢慢痊愈了吧。
小男孩看见康熙,清脆的声音笑道:“玛法!您看着那走马灯。”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子,长得蛮俊秀也挺可爱的。康熙上前看看了那盏走马灯,上面画的是萧何月下追韩信,问道:“弘历,你喜不喜欢?”弘历!原来这就是胤禛的儿子,后来的乾隆皇帝,至此我已经见过了清朝的三代帝王,若是算上送胤禛玉佩的顺治,我算得上与四代帝王有缘了。小弘历点点头,康熙示意人买下来,又亲自把灯塞在弘历的手中。弘历显然是很高兴:“谢谢玛法。”说完一双眼睛就落在了灯上。
康熙牵着弘历的小手,信步走着,就像普通人家的爷爷和孙儿一样。没由来地突然想起了外公,也曾是这样牵着自己的手慢慢走着,不禁有些心酸。康熙见我神色黯然,问道:“小月,想什么呢?”我努力做出一个微笑:“爷这样牵着孙儿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外公。”
康熙淡然道:“我也就这个时候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听他们说过你外祖父,写得一手气象万千的诗词,悬壶济世遨游天下,我倒是很羡慕啊。”皇位和自由自在相比,那个更有吸引力,我也不清楚。只是我认识的人中大部分选择了皇位,绝少人选择了自由。“爷是身上背负着天下苍生,百姓福祉,自然不能和外公这一山野之人相比。山中之人过得清闲自在,却只能是全小我,只有小境界。而爷则旰食宵衣勤政为民,全的是大我,是为国为民的大境界。”没想到出多年不用的马屁功夫还是这么得心应手。
康熙笑道:“小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张小嘴还是那么会说话。”接着又转向弘历:“小月说的都是道理,弘历你记住了没?”小弘历点点头:“为国为民才是男子汉的大境界。”我一笑:“小少爷是个聪明的孩子。”弘历毕竟还是孩子心性,看见一群人在玩杂耍,视线又放在那上面挪不开了。康熙挥挥手,让奴才带他去看。弘历提着走马灯高高兴兴地就上前去凑热闹去了。
“上次和你匆匆一见,也没来得及好好聊聊,雅逊和灵儿他们还好吗?”康熙提起了唐雅逊和尹水灵,语气亲切,语调关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唐雅逊应该是康熙和雅儿所生的孩子,康熙对雅逊怕是带着极大的愧疚吧。我回答道:“我只知道他们回江南成亲了,我和他们分开有一年,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其实也很想念雅逊和灵儿他们,是不是去该去苏州拜访他们了?
康熙脸上带上浓浓的笑意:“这就好,灵儿这孩子天性直率活泼,是雅逊的佳侣。你们结伴同游这么多年,去了不少地方吧。”我笑着道:“从长江流域到天府之国,从三秦故地到齐鲁之滨,从雪拥蓝关马不前的塞北到天涯海角的椰林,这中华广袤博大,山河如此多娇,怕是我这辈子也走不完呢。要不是西边在打仗,我还想去西藏看看呢,大昭寺,圣湖玛旁雍措,等到西边平静了我再去看看。十四爷是个人才,估计我很快就能去了。”想起十四,此刻还在冰天雪地中带兵吧。
“老十四是个不错的孩子,能文能武,我也挺看好他的。你不是还写过两句诗给他吗?‘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你还是他红颜知己呢。”康熙对这两句诗的印象好像还不错。“我还欠着他两句没写完呢。”想起十四那副急切的模样,我不由得一笑。
康熙看了看四周,身边的人都离着远,而我就在他身侧,“你就真的不打算再见老四一面?”话锋一转单刀直入。我一愣,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坚定答道:“小月还是那句话,不能相守。”康熙叹息一声怜惜地看着我:“你啊,这份倔强和老四一样,我心疼你,更心疼他。你可以洒脱地走了,他不能。看着他那幅模样,我这个当阿玛的能不心疼?他是我一手带大的,脾气性格我最是了解。他其实心中一直还有你呢,我有心让他做个贤者,你就不能伴着他?”既便是心里有我又如何,该忘掉的终归还是要忘掉,我无奈地苦笑道:“我情愿他忘掉我。”
一时间两人都无言,就沉默了半晌,康熙看着不远处的弘历:“老四家的孩子竟然一点都不像老四。”我也看着弘历:“他的确不像四爷,却和您很像。”猛然间听见弘历突然喊了一声:“阿玛。”我一惊,胤禛居然就在这附近。康熙看着我略微惊慌的模样,淡淡一笑:“我看你是忘不掉了,要不要见他?”我尴尬地笑着,老爷子不发话我是不能走的。见着我不发一言,康熙挥了挥手:“你走吧。”
燕市楚囚
康熙五十九年,我的陆虎老死了,为此我伤心了很久,又买了一匹大青马,取名叫作宝马。还有另外一件大事,我在庐山一处竹林附近修的小楼落成。这山间有温泉涌出,我便引入室内,从此每日便用这温泉水煮饭沐浴,甚至洗衣。从屋外不足十步,另有清泉趟过,水质自是比加了漂白粉的自来水要好上百倍,尤其是适合泡云雾茶。溯流而上,约走半小时便是一道飞瀑。小院中,一条石子铺成的水渠蜿蜒穿过,里面游弋着几尾金鱼,水上挺立着睡莲。我再度种上了海棠树,养上兰花,甚至在左近开了半亩田,学着种菜。又按照老习惯,酿了几坛酒埋在院中。这附近没什么人,我也不用扮成男子,不干农活的时候穿着身夏布的汉装,在海棠树下读书、习字、下棋、品茶、喂鱼,有时候也会学着武侠电影中的女侠在飞瀑旁边练练剑。逢着雨季的时候,坐在小楼内听着穿林打叶之声,阳光明媚的时候,则看着陈静姝绣花。
读大学的时候曾经去野外实习,在没有自来水没有电力的情况下呆了近十天,感觉就如同大病一场。当时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够在这情况下呆上十几年,其实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习惯了之后,倒不觉得苦。田园之乐只有静下心来才能体会得到,种田读书,我越发像个古人了。这里冬暖夏凉,风景宜人,尤其是有温泉,所以我的小楼就叫作温泉别墅,这可是现代人花费巨资才能买到的享受。
既然过得如此舒适,我就很少回吴城,其实这么多年的漂泊使得左右街坊把陈家兄妹当成了那所宅子的主人。接下来的日子也会带着陈家兄妹出去走走,不过都不大远,也就在湘鄂赣一带,只是每年的清明都要回京郊去给父亲和海棠扫墓。我常常与唐雅逊夫妻通信,邀请他们来我这小楼一叙,也不知道是因何缘故,他们常常借故推托。也好,朋友之间相处也就是随缘,该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来。
转眼间三年过去,陈修平再度参加乡试,我和陈静姝再度陪考。桂榜题名之日,陈静姝高兴得落下泪来。从南昌回来,吴城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没有回庐山。修平中举之后,自是少不了摆酒祝贺,我把几家铺面给了他,让他学着独立。于是上门提亲的人便也多了起来,提亲的对象不仅是陈修平,也有已是婷婷少女的陈静姝。
我有心替陈静姝寻一户好人家,上门的媒婆不少,我满意的却不多,陈静姝喜欢的就更没有了。这女孩和如欣一样活泼好动,寻常人家恐怕不能接受。而陈修平也和他妹妹一般,任媒人说破了嘴皮子也不动心。这段日子下来我也是头大,那些媒婆的嘴巴厉害无比,能把人说得头晕眼花,过了好一阵子才消停。
于是我又开始犯失眠,一夜秋雨独坐孤窗之下,饮着这状元红。我已经34岁了,菱花镜里形容还是一副青春年少,山水之间的快乐才是红颜未老的根本原因吧。看着如豆的油灯,抚弄着玉佩,左右也是无事,索性填了阙词,这年头没什么科研让自己做,只好在这文字上下功夫。我提笔写下:
“漏断烬兰香,海棠正枝厚。剪烛西窗已故然,独坐楼听雨。
空庭夜霜浓,蝉语当时柳。红坠如吟寂如歌,残月沉残酒。”
看着一笔算得上工整的瘦金,不由得一笑,这词也太闺怨了,不好。于是把纸团成一团,从窗外扔了出去。人长久在一个地方会生锈的,看来我需要往更远的地方走走,不如先至广州,坐船到欧洲去。
于是开始计划我的环球旅行,也不知道多少钱才够,要不要带些茶叶丝绸去交易?还在考虑中时,康熙驾崩的噩耗传遍了全国,那次元宵节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这位皇帝。新君登基,国丧三年,我看着诏书,胤禛终于成为了雍正皇帝。那一纸传位诏书究竟是真是假?我想起最后见到康熙时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有心让他做个贤者”,贤王?还是贤君?康熙又说自己很看好十四,胤禛的皇位可能真正的来路不正。我也无心去计较那么多,所有事情的发展就像按照历史书所载,我已经远离那些是是非非,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个山明水秀的地方。
雍正元年的春天,我打点行装打算回京祭拜父亲和海棠,这次祭扫之后我就要南下广州,离开中国。此时却突然接到了一封来自苏州的信,这封信由快马专人送到,送这封信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自称是唐家的侍女,叫做唐燕,是唐英唐老叔的孙女。此时唐老叔已经过世了,想起那个跪求我嫁给雅逊的老人家,心里一阵怅然。
我打开信一看,却不是雅逊的字,只写着:“姐姐,请速来苏州,师兄危险。 灵”
我看了之后,心中大为焦急,问唐燕出了什么事情,唐燕又不肯说。无奈之下,我只得叫上陈家兄妹迅速出门。我们星夜兼程赶到苏州,来不及看着苏州的旧貌,便急冲冲地赶往唐家。还在巷口,就看见站在唐家门口不停踱步的尹水灵。还未等马停稳,我翻身跳下,尹水灵一把拽住我:“姐姐,你一定要救师兄,不然他死定了。”我还在喘气:“灵儿,你莫要太急,镇定一下,慢慢说。”
尹水灵领着我进屋,一路上不停地说着:“我和师兄都已经洗手退出多年,已不再理会那些世事纷争了。可是前阵子,张风用记号把他约去叙旧,他也就去了。这也是我们太大意,没想到当年行动最积极的张风居然叛变投了满人,他一去就被抓了,只有唐燕逃了出来报讯。我闻讯后,连夜搬了家,想办法营救他。可是现在局势不同了,原来那些和我们有来往的人不是落了难就是根本不理睬,情急之下我只好找到姐姐。”张风?不就是上次和雅逊一起躲到我家的那个人,想起他当时那激烈的反清言语,怎么会陡然间就投了朝廷?
虽然说得有些凌乱,但我还是明白了个大概,唐雅逊被人张风出卖,然后被诱捕。进屋后,我把慌乱的尹水灵摁在椅子上,已为人妇的尹水灵的脸色憔悴苍白,神情满是焦虑,鬓发零乱。我先给她捋了捋头发,问道:“灵儿,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尹水灵一愣,随即扯出一丝笑容:“很好啊,师兄待我很好。姐姐,你要赶快救救他。”我安慰尹水灵道:“雅逊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让姐姐好好想想办法。”尹水灵猛地从椅子中站起,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姐姐,我知道你一定能救师兄的,扣住他的是苏州织造胡凤翚。胡凤翚是雍正的门人,你只要去……”尹水灵再也没说下去,可是我明白她的想法。我深吸一口,扶起尹水灵:“灵儿,你这个办法确实好,姐姐我去找胡凤翚。”
尹水灵眼神中充满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