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君心-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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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历史?
登机的时候,我前面的一个男人转过身来对我笑了笑,高瘦的身材,整洁的衣着,清雅的容貌,一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我一愣,这位帅哥哥我不认识啊,又立即反应过来,真是气昏头了,这就是刚才那只蜜蜂阿。早知道是位帅哥的话,我态度就该好一点才对嘛,后悔之余继续骂自己笨蛋。
机舱里清冷极了,也是,大年三十的晚上阖家团圆,在外飘零的又有几人。那位帅哥不知道他是赶着去吃团圆饭呢还是和我一样无处可去呢?我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见他,难道他是在公务舱还是头等舱?看他衣着打扮就像个有钱人,我这等穷学生只有坐经济舱的份。想想这么又帅又有钱的凯子就被我给放弃了,哀叹一声,找不到帅哥聊天,只好以睡觉打发时间了,头一歪,也就睡着了。
清雅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猛地一惊,一张漂亮的脸庞挂着极为职业的笑容:“请您系好安全带”。飞机已经开始着陆了,舷窗外只看得见跑道两侧亮起的长串指示灯,如同黑夜的泪水一般向前延伸。解脱了吗?还是根本只是逃脱了?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再度自欺欺人,奔向学校了。学校虽然冷清,可实验室里还有温暖的真皮沙发免费上网的电脑,尤其是小冰箱里好像还有速冻水饺和酸奶,嗯,刚好当成年夜饭。我考虑着是否要给那票损友们打个电话,老哥,梅梅还是……?罢了,此时恐怕大家都在家里享受新年的喜悦,还是不要给他们添麻烦的好。在外独立生活多年,早已经学会了品尝孤独。
明显感觉到了飞机的起落架重重砸在地面,不对……的
也不知道昏睡过去多久了,眼皮沉得很怎么打也不打不开。朦胧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对我说:“小月乖,不要哭!”是妈妈吗?真好,我终于见到你了。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我热切地伸手:“妈妈,抱抱!小月想你。”那个身影清冷极了,一动不动任由我的手落在空中。我慢慢地又把手缩了回去:“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突然间,那个沉默的身影决然地离我而去,妈妈!我在这里,我不会哭,会很乖,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你的宝贝小月!我想喊,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又想追,却如何也动不得半步。四野茫然,天地间只剩我一个人孑然而立,默然望着背影消失。我不哭,我一定不会哭的……
终于睁眼看清楚这个世界,这绝对不是医院,这是一间极为简陋的茅屋,黄土夯成的墙壁,破旧的座椅,纸糊的窗户,还有身下的这张土炕,想起了暑期下乡做科学宣传时候见到老乡的房子一样。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甚至还摆放着一盆文竹,频添几缕生机。门帘一挑,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身穿一袭靛蓝粗布裙衫,大褂绣着几朵跃然而出的海棠巧妙地掩盖了补丁,居然现在还有人穿古装,难得啊。等看清女孩的容貌时,不由感叹,好精致的女孩,肤如凝脂,明眸善睐,秀气的瓜子脸上梨涡微现。虽然布衣荆钗不饰脂粉,却难掩天生丽质,放在城里的话,估计给她家扛煤气罐的人要排到大街上了。女孩的声音一如其人,温婉动人:“姐,你醒了,吓死我了。”这句话才把我吓得够呛呢,我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美女妹妹阿。不过也挺好,难得有个又温柔又美丽的妹妹。
妹妹端来一碗水,将我从土炕上扶起:“来,喝口水!”我很乖地接过碗:“妹妹,我怎么了?”妹妹伸手在我头上一戳,柔中带着几分教训:“你啊,亏得还是我姐呢,怎比我还皮,昨儿上树掏鸟窝给摔了,好在没事,可把爹给急坏了。”听这口音是北京人,飞机确实是在首都机场降落的,这点不错,可是我绝对不是从树上摔下来的。
北京也有怎么穷的地方?我继续套话:“那爹呢?”妹妹顺手又给我捋了捋头发:“进城送花去了,要等天黑才回,说好要给我俩买快布做新衣服的。”呃,买布做衣服?我这妹妹也够手巧的,不仅绣花绣得栩栩如生,还能做衣服,以后可以发展她去做服装设计。等等,这不对啊,大褂,买花布,做衣服?这里是21世纪的北京吗?我小心地问了句:“今年是哪年?”妹妹一愣:“康熙四十五年阿!”
午后,院子里的合欢树下,我满头大汗地绣着花,与那根纤细的绣花针进行着拉锯战,海棠在我身边缝着新衣服。我已经接受了来到康熙四十五年,也就是公元1706年这个事实,现在这个漂亮的妹妹叫谢海棠,而我的名字成了谢桃,母亲早亡,父亲名叫谢三。家就在北京城郊,不过这个北京城郊可不是现在的北京城郊,我估计也就是现代北京的丰台区。
谢三也就是我现在的父亲是个花匠,种得一手好花,月季,文竹,杜鹃,万年青……我们家的院子里种满了各种鲜花。谢桃和妹妹海棠平时都做些绣活,也由父亲送城里换些钱补贴家用。谢家世代居住在北京,家中原本有几亩薄田,算得上小康之家。满清入关后,各旗圈地闹个不停,田地也没了,祖宅被烧了,家里败落了,诺大一个家也只剩下了谢三。谢三已然年逾半百,家境尚可时还曾念过一年私塾。好景不长家逢惨变,无奈之下,谢三也只得以种花为生,难得攒钱娶上妻未得经年又成为鳏夫,当爹又当妈地将两个女儿拉扯长大。好在两个女儿很是懂事,帮衬着谢三打点家务和花草,三人的日子过得不算太苦,也算不上小康。
终于在我的艰苦努力之下,一朵桃花完工了,海棠伸头过来一看,噗哧一笑:“姐,我看那一摔还真能把你的手给摔笨了。”我脸一红:“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伸手去呵她的胳肢窝。海棠笑着躲开了,自己看看那桃花也是哭笑不得,确实很丑,看不出来是桃花,连花都不是。唉,现在还有那个女孩会绣花的阿,我最多也就会钉个扣子。刚上大学那时曾学过十字绣,只不过一针扎下去,啊,好大一个洞,在手指头上。早知道会来到三百年前,就和跟着妈妈学绣花了。记忆中妈妈的手很巧,小时候,我的衣服破了,妈妈也是在破口处绣上一朵小花。为了向小朋友炫耀衣服上的绣花,我还特意把衣服弄破,今天让妈妈绣上一朵梅花,明天要绣一只小狗。 我停下手中的针线,接下来的时光应该是自己的未来还是曾经的历史?在现代的陈霜月生命是否已经终结了?此时的我作为一个古人谢桃而存在着,这就是生命的一种延续方式吗?抬头望着天空,蓝得那么柔和,却又透澈如同山涧的泉水一般,三百年后的北京上空是阴沉的蓝天,没有污染真好。山野间流溢着青翠,空气中飘荡着花香,远处鸡犬相闻,要是有电线网线再来台笔记本,这里就是人间天堂了。
隔壁邻居家的张虎子又在门口探头探脑,十有八九是在看海棠。海棠的美在方圆十里是出了名的,也不知道她出现在多少家小伙子的梦里。我和海棠都到了这个时代的适嫁年龄,提亲的人快把我家的门坎给踏断了,可父亲总是笑眯眯地说不着急不着急。其实我明白,他是想给我们姐俩找个好人家。我冲着门口一笑,张虎子唰的就没了踪影,海棠不知道是没察觉还是故作不知,一心一意地缝着她的衣服。
一片合欢叶慢慢飘落,随风轻舞,最后悄然落在了海棠的头发上,我轻轻给拂去了。我疼爱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心灵手巧,美丽温柔,怎么能让人不喜爱。在这个时空里,我只比她大一岁,原来的谢桃是个活泼的女孩,倒似海棠的妹妹一般。现在这身体的容貌倒是和我原来有着八分相似,只是更年轻了些,返老还童的机会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对于这点我还是很满意的。另外一个让我很满意的是,我和海棠没有缠小脚,也许是因为母亲去世得太早,家中没有其他年长的女性,加上我们家和村里其他人来往不多,父亲并没有给我们这个禁锢。
卧轨自杀的海子曾经写道:“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现在我则是绣花、做饭、挑水、拾柴,过着一种与以前截然相反的生活,祸兮福兮,真的很难评价。我失去了现代生活的舒适便捷,却获得已失去多年的温情,无论是海棠还是这个父亲,对我的那份亲情,让我迅速溶入了目前的生活之中,尚且乐在其中。
等到海棠将我们的新衣服做好时,我的绣工也逐见长进。学理科就这点好处,多如牛毛的试验让你的手变得巧起来,我记得一个老师说过会做试验就一定会做饭,这点也不差。我的厨艺在海棠的监督下也从把饭烧焦到把饭烧熟的境界。日子就在我的不断学习中慢慢溜走,一个多月下来,我变得很适应这里的生活了。我渐渐忘记了我是陈霜月,那个三十晚上无家可归的人,那个活得恣意潇洒心底却总是在流血的人,那个和狐朋狗友喝得烂醉隔天还会照常考试的人。
这一日,父亲送花回来,有些愁眉不展。我问道:“爹,您怎么了,有心事?”父亲长叹了一口气,花白的鬓角,深深地皱纹都在诉说着他曾经经历过的磨难。父亲笑得很牵强:“没哪!你别担心。”我有些生气了,这不是把我当外人嘛:“您要是不说我就告诉海棠,让她来问你。”
“前些日子,八爷府上要几盆紫菊,可是今年秋来的迟,现在所有的菊花还没有开呢。府上的管家催得紧,我又收了定钱。你别说给海棠知道啊。”父亲说完就继续沉默着,一如所有收成不好的佃农面临着收租。原来做新衣服的花布是用那定金买的,突然想起了《白毛女》中杨白劳给喜儿买了红头绳的场景,不由感叹这个万恶的旧社会。好在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既然在现代我端的就是相关专业的饭碗,这两把刷子还是有的。我笑着对父亲说:“爹,这你不用愁,我有办法。”
什么叫做知识就是力量,这就是体现。菊花是一种短日照植物,只有黑夜长度不少于9小时才会开花。这年农历上的秋日虽然已然到了,而按照公历,太阳还未移照赤道,日照时间自然比以往农历上的相同时日要更长一些。此时的菊花已经有了花苞,要让菊花开放,唯一的办法就是缩短日照。当我把关了几天小黑屋的紫菊抱出来时,父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几株紫玉莲开得娇艳无比,又不改风骨铮铮。父亲问我是怎么做到的,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和他解释什么叫做光周期,短日照植物,我笑了笑:“我求了菩萨的!”
送到八爷府的花显然甚得人意,父亲特意买了一对玉镯,分给了我们两姐妹。虽然玉镯的成色不好,放在现在也是不值什么钱的,但我还是高高兴兴收下了。尤其是海棠,恐怕是她第一件首饰。我以前也收过一对玉镯,老坑冰种翡翠,价值不菲,我转手就扔进了抽屉里,让它不见天日。
晚上海棠依旧兴奋得有些睡不着觉,和我并排躺在炕上,摸着镯子说:“姐,真的好漂亮!我好喜欢!”本来我都被她说烦了,此时心里微微一酸:“海棠你要是喜欢,姐姐这个你也拿着。”海棠点点头,又猛地摇摇头。我笑了笑:“你要是喜欢这些首饰,下次姐给你买对耳坠。”海棠虽然有耳洞,此时却塞着茶梗。母亲本来留给我们一人一对银耳坠,在病逝那年给当掉换了药钱。海棠听了更是兴奋,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下子把我可害惨了。我向来睡觉很轻,这下次更难入睡了。
黑暗中,落在窗纸上的月色雾朦朦的,迷茫地散开在屋内。静谧的夜伴着影憧憧,淡淡的融入心中,陈霜月曾经有过多少首饰?我慢慢地回忆着,从10岁起收到现在不下十几件了吧,从金耳坠到小钻戒,翡翠镯子铂金项链,还有著名的T牌银饰。我从来都不戴那些劳什子,嫌麻烦,做起试验来碍手碍脚。每年都有人送,越送越贵重,每年都被扔到首饰盒里做摆设,等待下一次更贵重的同伴。只是愧疚的象征,而非真挚的祝福,远比不上这成色不好的镯子在我心中的地位。
秋意渐浓,此时的菊已经不需要再扔进小黑屋内禁闭反省依旧能够开到荼糜,灿烂的秋菊溢满了我家的小院。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萧瑟秋风之中花朵轻曳,多少文人对此总是不吝笔墨。
上次送去的紫玉莲不仅得了个好价钱,也给我们家带了好名声,来买花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父亲更是忙碌了。而我,依旧在家务上没有什么长进,可莳弄花草的水平已经慢慢超过了父亲。利用简陋的条件,我将家里的一间旧屋改称温室,再加上科学合理的剪枝培土,别家花匠种出来的花自是不能和我家相比。家里经济状况开始变得不再那么捉襟见肘,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