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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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少卿忽道:“既然罪过,可认罚?”
凤娣道:“认罚,认罚,周东家说怎么罚?”
周少卿目光闪过一丝光芒:“酒桌上能罚什么,当然罚酒了,爷也不为难你,一会儿敬爷三杯酒就成。”
许慎之忙在桌子下面扯了扯周少卿的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差不多得了。”
周少卿却充耳不闻,看着凤娣:“如何?”
凤娣觉察出周少卿的不快,可他到底不快什么,自己哪儿得罪他了,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这公子哥就是麻烦,小性儿,不过人家老子牛,谁也得罪不起。
凤娣暗暗咬了咬牙,心说不就三杯酒吗,喝就喝,大不了醉了,有忠叔跟牛黄,也出不了事儿,想到此,陪着笑脸道:“自当遵命。”
周少卿脸色略好了些,凤娣又道:“邱大人日理万机,小小商号开张,还劳动邱大人跑一趟,着实不该。”
邱思道笑道:“说起来,我与你父也算有些交情,你喊我一声世伯也不为过,世侄儿的商号开张,我若不来还真说不过去。”
凤娣心说,真亏你说得出口,狗屁交情啊,你死我活还差不多,这就是当官儿的,阴阳脸儿,用得着你的时候,一脸笑容,世伯世侄儿叫的别提多亲了,一旦用不着了,脸一沉,不弄死你都不算完。
这邱思道的阴狠之处她可领教过,不过场面上的话得说,很奉承了邱思道几句,楼下就来客了,凤娣拱手告罪下楼迎客。
许慎之得了少卿的授意,笑了一声道:“闻听大人衙门里有公务,这是正事儿可耽误不得,横竖不是外人,大人先行回去也无妨。”
邱思道哪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忙站起来道:“正是,在下先告辞了。”只等邱思道消失在楼梯口,许慎之才道:“你至于吗,就这么烦他,还是说,因那丫头两次爽约,你心里头不痛快。”
周少卿拢了拢盖碗里的茶叶末:“我像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许 慎之摇摇头:“不像,你就是,我说你跟个小丫头较什么真儿,她也不易呢,才多大,撑这么大摊子,你别看余家的人少,事儿可一点儿也不少,你当那位正房太太 真是位菩萨啊,我可听说,要过继个孙子呢,她娘家的侄儿,估摸这两天就来冀州了,你说这新鲜不新鲜,他儿子才十五,弄个七八岁的孙子,若不是为了余家的家 产,能这么折腾吗,摊上这么个嫡母,也真难为这丫头了。”
周少卿道:“这点儿事儿搁在她手里算什么,抬抬手就料理了,她是想跟咱们远着,你别看她表面上礼数周全,心里傲气着呢,今儿我非把她这傲气劲儿扳过来不可……”
、第31章
牛黄凑到凤娣耳边儿小声说了句:“公子;奴才瞅着周东家的脸色不对;您可小心着点儿。”凤娣不禁抬头看了看;周少卿立在二楼的窗户边儿,手里念着佛珠正瞅着她呢;凤娣知道周少卿是心里不痛快了,估计是自己推了他两次邀约的缘故。
这人出身太好,地位太高,就容易生出优越感,以为自己是太阳呢;谁都得围着他转;稍一不顺心,立马就甩脸子。
凤娣就纳闷了,说起来,算上今儿也才见两面而已,怎么就跟自己较上劲儿了呢,再说,京城里的贵公子,小王爷,在他们冀州府瞎混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呗。
凤娣真有心不搭理他,可一个是得罪不起,二一个,也实在不想跟他有过多交际,所以,一会儿还得应酬过去才行,想了想,在牛黄耳边儿嘀咕了几句。
一 时客人迎了进去,凤娣象征性的说了两句感谢的场面话,然后就是挨着桌敬酒,先敬的下面,牛黄在她后面提着酒壶跟着,不止有头有脸的来了,连衙门里的衙差也 请来开了一桌,虽说狗头上不的席面,可俗话说的好,阎王好斗小鬼难缠,这底下的人要是三天两头给你使坏,这买卖能消停的了吗,可要是把这些人打点好了,时 不时通个消息什么的,也算个耳目。
余家前头怎么倒的霉,不就是衙门里没人吗,要是有人提早透信儿出来,也不至于这样儿了,凤娣让 牛黄去请的许长庆,牛黄跟这小子吃过酒算有点儿交情了,这个面子得卖给牛黄,以后常来常往,让牛黄跟许长庆接触,能避人耳目,也让许长庆心里明白,牛黄虽 是个奴才,可是主子跟前当用的奴才, 比铺子里的掌柜还有体面,不能小看了,有什么事也会先告诉牛黄。
本来这样的席面,说到哪儿也没他许长庆什么事儿,说穿了,他就一个衙门里臭当差的,外头人抬举叫他一声许爷,那是街面儿上混的地痞无赖,庆福堂开张都请的什么人啊,说句不客气的话,连他们家大人都得上赶着巴结呢,就别提自己了。
可人家大公子硬是让牛黄送了贴来,许长庆这脸挣大了,连他那婆娘,这两天都对他好言好语的,那风光劲儿,走到哪儿都是红光满面的。
这会儿又见凤娣亲自过来敬酒,早早站起来迎着了,凤娣没有丝毫轻鄙的意思,一拱手道:“许班头赏脸,日后庆福堂还指望您多照顾。”
牛黄早倒了酒,凤娣一扬脖干了,许班头忙陪着喝了,道:“大公子抬举小的了,您尽管放心,庆福堂八个铺子,街面儿上的事儿,都包小的身上了,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庆福堂捣乱的,小的把他的卵蛋攥下来。”
凤娣咳嗽了一声:“如此,多谢许班头了。”转身去了下一桌,许长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了眼旁边儿手底下的:“我说错什么了吗?”
那人嘿嘿一笑道:“人大公子可是个读书人,头儿刚那话太粗野,想是吓着了。”
许长庆一巴掌拍过去:“你小子知道个屁,大公子要是就这么点儿胆儿,庆福堂也没今儿了,吃你酒吧。”
凤娣绕着楼下各桌逐一敬了遍酒,跟牛黄使了个眼色,上楼了,楼上是贵宾席,就一桌,都是股东,贾青跟药行的东家,加上周长青许慎之,坐了满满一桌子。
凤娣上来的时候,许慎之低声道:“少卿,我看这丫头可醉了,贵儿说刚在楼下挨桌子敬酒,我看你差不多得了。”
少 卿皱眉看过去,见凤娣身子微晃,脚下踉跄,那张小脸儿上桃花翻涌,酒气蒸腾,一双眼都有些迷了,蕴着一层雾气,这么看去,竟仿佛多了一丝风情,可见是醉 了,却极力维持清醒,走过来一拱手,牛黄跟过来倒酒,凤娣先干了一杯,算是敬大家的,接着又让牛黄斟满,双手举到周少卿眼前道:“慢待两位,我这自罚三 杯。”说完一仰脖干了一杯,牛黄又倒上 。
许慎之见她脸上为难的神色,心说少卿今儿可是怎么了,真这丫头较上劲儿了,伸手在下面杵了杵周少卿,谁知少卿根本不理会,只淡淡望着凤娣一言不发。
凤娣心说,这厮真不好斗,算了,喝就喝,一仰脖干了一杯,又干了一杯,晾了杯底儿:“两位东家,这可算罚过了,庆福堂以后还得两位多照应着。”
许慎之忙道:“都是自己人,自己人,说这些远了……”
凤娣笑了一声,心说狗屁自己人,就周少卿这德行,明明就把他自己当主子了,她可不是他的奴才,别做梦了。
周少卿刚要说什么,凤娣身子一软,牛黄忙搀住,高声把忠叔叫上来,凤娣站都站不住了,勉强一拱手:“书南实在不胜酒力,这里告罪了。”贾青忙跟牛黄道:“快把你们公子搀下去,身子本来就不好,还喝这么多酒,这里有我照应着。”
牛黄忙应了一声,跟忠叔一边一个把凤娣扶了出去,出门上了轿,轿子一直抬回了余府。
凤嫣在内院里听见信儿,急匆匆来了书房,一进书房见凤娣软软的靠在炕上,眼睛闭着,瞅着人都迷了,急的不行,把牛黄几个都支出去,让清儿去端醒酒汤,麦冬打水,绞了热帕子给她擦脸。
一边儿擦一边儿道:“怎吃了这么多酒,身子哪儿受得住啊,你这是不想要命了啊,要是真喝坏了,咱余家可怎么办……”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凤娣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睁开眼道:“姐姐哭什么?”
凤嫣一愣,见她目光清亮,哪有醉的意思:“你,你没醉?”
凤娣眨了眨眼:“说没醉也不尽然,也没醉到不省人事罢了,前头的酒我让牛黄换成了水,只末了四杯,因四通当周少卿的缘故,是酒,我是装醉的,可不装醉,没准真喝死了。”
凤嫣破涕而笑,伸手拧了她的脸一下道:“偏你这丫头鬼心眼子,怎这么多,刚一听你给抬回来了,可把我吓坏了,四通当的东家非逼着你喝酒做什么?”
凤娣道:“那两位一个是小王爷,一个是侯府少爷,哪受过丝毫慢待,前些日子邀我去赏花吃酒,我不是推辞了吗,许慎之倒没什么,周少卿哪儿就过不去了,我知道他的意思,想给我个教训,让我以后别爽他的约。”
凤嫣道:“这人也奇怪,他邀人家,人家就得去啊,就不许人家推辞不成,好歹得讲个理儿吧。”
凤娣笑了一声:“他这样的人有什么理可讲,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明儿一早我就跟着师父去进药了,他想找我也找不着。”
凤嫣道:“纵这会儿你躲了,早晚不得回来吗。”
凤娣笑道:“他们这样的人,哪有这么大的耐心法儿,一天两天还成,我这一去半个月,等我回来,估计他都回京城了,还能总在咱们冀州府待着啊,姐姐就别替我担心了,一会儿帮我收拾收拾行装,麦冬虽说利落可不底细,我怕她忘了什么,到时候麻烦。”
凤嫣点点头:“你这头一回出门,虽跟着贾家的人,你自己也需当心,家里你放心吧,有忠叔,有我。”
凤 娣挑眉看着她,搁以前,凤嫣绝不会说这样的话,凤娣也能理解这个姐姐,从小就接受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育,礼教规矩,重男轻女,一层层,造就了凤嫣听天由 命的性格,这不是她的错,这是环境所致,她习惯性指望别人,习惯性接受别人安排的命运,哪怕明知道是不好,甚至残酷的命运,她也只能接受,她没想过抗争, 更没想过承担,她只想着随波逐流的过日子,但现在她敢于承担了,这简直就是革命性的飞跃。
凤娣很是欣喜,凤嫣给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凤娣道:“姐,你变了。”
凤 嫣抬头看着她,伸手把她头上的方巾理顺,轻声道:“我没你这丫头厉害,能救咱余家,能把咱余家这一摊子抗起来,但我是你姐,怎么也该帮着你点儿,如今余家 的大难过去了,庆福堂也开了张,里外上下你都理顺了,我不过在你不在家的时候,盯着点儿罢了,话是这么说,有忠叔在估计也用不着我。”
凤 娣道:“忠叔是咱余家人,可他毕竟只是管家,身份在哪儿摆着,真有事儿的时候,你站出来比他有用,你记着,你是余家的大小姐,是主子,你说的话他们必须 听,若有不听的,不管是谁,直接撵出去,以前什么样儿我不管,只余家在我手里一天,就得守我的规矩,这就是我的规矩。”
凤嫣双眸晶亮,点点头道:“嗯,我记着了。”姐俩这晚上在一处里睡的,身子挨着身子,心贴着心。
第二天一早,凤娣就跟贾青走了,到底有些不放心,把牛黄留下了,从铺子里挑了个叫常生的伙计,就是那天在庆福堂总号门外头喊话的小子,今年十八,人机灵,会记账,还念过书。
因 为有他,凤娣这一路过得真挺舒服,基本上,凤娣一渴了,茶就递到手里了,一累了,自己不好意思跟师父说,常生就会过去,嬉皮笑脸的说:“贾爷,咱们歇会儿 喝口水呗,这都赶一天路了,然后捧着师父的烟袋,给他顶上一锅烟丝,缠着师父说故事,等师父说完故事,凤娣也歇过来了。
凤娣有时候都纳闷,这么机灵个小子,是怎么磨出来的,眼力劲儿,机灵变儿,没挑了,凤娣琢磨着,这个常生调教好了,估计比牛黄都强。
正想着,忽听贾青道:“前头就是了。”
凤娣道:“咱不是去药材市儿啊?”
贾 青笑道:“药材市的药都是从这里出去的,每年春秋两季儿,下了药材我贾家得挑头一轮,挑完了剩下的才上药材市儿上,去卖给那些散户,价高低不说,成色可差 远了,咱冀州府的百姓为什么认庆福堂的药,虽说你家那是祖传秘法是根本,我贾家的药也功不可没,就拿你余家最有名儿的逍遥散来说,里头的主药是什么?”
凤娣想了想道:“柴胡。”
贾 青捋了捋胡须:“你可知,这小小的一味柴胡里头就大有学问呢,柴胡又分南北,咱们这儿是北柴胡,品相上说,以条长根须少为上品,可这里头还有一样,柴胡是 半表半里用药,采的时候,需一半在外,一半在土里为最佳,这样的柴胡,用你余家的祖传秘方炮制成散,就是庆福堂的逍遥散,你年纪小恐怕不记得,十年前冀州 府那一场瘟疫,若不是你余家的逍遥散,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凤娣暗道,只当知道了什么药,什么功效就成了,不想里头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