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媚好-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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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正卿只着素色里衣,斜斜披一件外袍,比白日衣冠楚楚多一份不羁,瞧着她:“这半夜怎不睡?跑出来作甚,莫非是妹妹有事?”
玉葫见了他,如黑暗里见了灯火,忙凑过去,行了礼:“二爷,姑娘被梦魇住了,出了一身汗,叫我打温水洗脸。”
景正卿听见,把玉葫一拉,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你同我细说。”
玉葫只道他是关心明媚,且她也恨不得撮合两人呢,当下便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景正卿听完了,暗色中双眸之亮,宛如星辰,忍了笑:“没大碍就好了,我本该去看看的,奈何妹妹总跟我说要避嫌,我倒是不好贸然跑过去,免得她更嫌弃我。”
玉葫忙道:“二爷说哪里话,姑娘……就是年纪小,有些小脾气罢了,二爷可别放在心上。”
“好丫头,你真是你家姑娘的贴心人,”景正卿赞扬,又体恤说,“你有伤,这半夜三更,也别四处走了,我叫人去喊店家起来,准备了水放在你们门外,你自取了进去,岂不便宜?”
玉葫听了,如获圣旨,越发对景正卿奉若神明:“二爷,我替姑娘多谢你了。”
景正卿笑着点头:“不必客套,但凡是跟妹妹有关的,我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呢。”
玉葫欢天喜地地回来,明媚见她双手空空,便问:“水呢?”
玉葫上前,便把跟景正卿相遇之事说了,又格外赞美了景正卿一顿,明媚发怔:“你跟他说我被梦魇着了?”
玉葫点头:“二爷可上心姑娘了,姑娘放心,水片刻就来了。”
明媚心神不宁,有心骂玉葫多事,但这丫头不知情,且又非成心如此,便按下那宗不安,只问:“咱们从家里带来的换洗衣物可有?”
玉葫奇道:“睡前不是换了一身儿了?做什么又问?”
“出了汗,不舒坦,我要多换一身。”
玉葫见她执拗,也明白她的性子,当下道:“那我再找一找,说起来幸好二爷心细,昨儿那东西随着马车掉下去,二爷有心,也不嫌麻烦,特叫人搬了咱们的衣物箱子上来,不然呐,这会儿姑娘连换洗的衣裳都没了。”
明媚此刻最听不得“二爷”两个字,幸好灯火不明,才遮掩了她通红如火的双颊颜色。
片刻,果真门扇被敲了一下,外头小厮说:“姑娘要的水来了,小人放在这儿。”
玉葫起身去取进来,明媚洗了手脸,又用帕子擦了脖颈,换了衣裳,才又上床睡了。
一夜到了天明。
景正卿天不亮就起了,出去看家仆们新置买的马车,见车宽敞干净,马儿健壮,倒也罢了。
云三郎看小厮们把行李装运好了,就道:“二爷,看这天儿似乎不大好,像是要落雨的样儿。”
景正卿瞧着那灰蒙蒙地天色:“这会儿还没天亮,或许日头出来就好了。”
云三郎道:“昨儿那起子人不知来历,可个个都是扎手角色,这回咱们可不能大意再在路上耽搁了。”
景正卿见他意有所指,便笑:“行了,我明白。”伸手在他肩头一搭,轻轻拍了拍。
正说话儿功夫,忽然双目一亮,云三郎见状,心有灵犀,便回了头。
果真,那客栈门口上,玉葫陪着明媚正走出来。
今儿明媚穿一件淡黄色的衫子,她生得美如明玉,容色惊艳,乍然现身,就宛如一道清晨的阳光,果真让人眼前一亮。
云三郎看看明媚,回头又看景正卿,却见他笑吟吟地,嘴角眼底都是那人影子了。
云三郎叹了声,扭身离开。
明媚抬头,也正看见景正卿,经过昨晚上那荒唐梦境,如今他俨然成了她心头一枚刺了。
明媚尽量泰然自若,仿佛无事般,同景正卿见了礼,又看到他身后的马车,可算松了口气:不用再跟他骑马了。
景正卿道:“昨儿晚上妹妹不好?”
明媚身子一抖,脸皮薄,顿时就有些微热,脸色也不自在:“不曾,只是做了恶梦,不想又惊动二表哥了。”
景正卿是何等的行家,昨儿听玉葫说,他便已经想入非非,此一刻见明媚遮掩的脸色,顿时十分确信,差点拍掌笑起来,却还一派肃然:“哪里话,我是恨不得为妹妹鞍前马后的。”
明媚听到一个“马”,眼前发黑。
景正卿却又卖好:“我吩咐下人们又置了辆车,这镇子小,车儿简陋,少不得让妹妹忍耐些。”
明媚哪里会挑剔?横竖离他远远地最好:“辛苦二表哥了。”
景正卿道:“我扶妹妹上车。”说着,不由分说搭上她的手,一手便去扶她的腰。
那样熟悉不过的姿势、感觉,让明媚浑身战栗,她本能地想避开他的手,景正卿却不失时机地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抱,便将人抱起来,低头看着怀中女孩儿,感觉就像是抱着一只毛茸茸地奶猫儿,无比之可喜可爱,虽然会挠人,但不痛不痒,平添情趣。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把前两章又小修了,详见上章有话说~
看到留言,貌似大家都很不喜二爷,二爷悲催:长此以往,爷地位要不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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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雷
车行半道,将近中午时候,远处传来轰隆隆雷声,玉葫贴在纱窗处,望着外头天色:“姑娘,像是要下雨了。”
明媚颇为无聊,先前撑着看了会儿书,只觉头晕,要睡,又睡不着,便幽幽道:“若是下雨,必然耽误行程,不知何时才能进府呢。”
玉葫见她面露倦色,便凑过来,抬手给明媚捏腿:“姑娘是想着早点进府吗?是想那府里头的老夫人吗,对了,我听二爷说,那府里的老夫人可惦记姑娘呢!”
“别提了,从来没见过,谈什么惦记?”
“可不能这样说,毕竟姑娘是老夫人的外孙女儿啊,骨血连心呢。”
明媚见她笑嘻嘻地,便问:“你倒是跟景正卿亲近,他还说什么了不曾?”
玉葫想了想:“二爷还说,老夫人先前很疼咱们夫人,常常说府里头其他小姐太太的,都比不上。”
明媚听了这句,倒觉舒泰,便微微面露笑容:“如此我的心才略觉安稳。”
玉葫见她双眉微蹙,便问:“姑娘是在担心什么?”将她的腿抻平了,轻轻捶打了会儿,便又来轻捶她的腰。
明媚垂眸:“你留神碰到你的伤。”
玉葫说:“云先生跟二爷都说了,是皮外伤,好的也快,没什么事,姑娘从没出远门,这车里颠簸,留神骨头疼,我捏一捏捶一捶能好些,不打紧。”
明媚听了这话,便想到她昨儿奋不顾身救护自己的情形,略怔了怔,便说:“我身边委实也没别的人了,只有你……唉。”
玉葫带笑看她一眼,明媚思谋了会儿,才又开口,说了心事:“我怎么能不担心呢?我从小只去过一次京里,那时候还不太懂事,这会儿想想,见过什么人之类的,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先前咱们家跟京里景府的人也不常联络,交情实在一般,咱们如今无依无靠,万一他们冷脸相待,亦或者更有其他的,叫我……如何是好?”
玉葫怔了怔,宽慰说:“哪能如此,毕竟都是亲戚,何况若有心冷淡,又怎么特特派二爷过来接咱们呢?”
明媚略苦笑:“罢了,不说了,现在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索性走一步是一步……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呀,就先不去想这些了,想的头疼。”
玉葫听她说头疼,又跪着往上几步,搓搓手,轻轻按住明媚太阳上:“我给姑娘捏捏头。”
明媚看她一眼,心中才觉有几分暖意。
车内主仆二人正融洽,外头一声惊雷,明媚胆怯,自小就怕雷声,当下便缩起身子,低低惊呼。
玉葫忙帮她捂住耳朵:“好大的雷声,可真是要下雨了!”
明媚缩在玉葫怀中,脸色有些发白。
玉葫护着她:“姑娘不怕,待会儿雨下来雷声也就停了。”
谁知那雷声唱反调似的,喀喇喇,像是把天也给打破了,一声高过一声,高高低低,连绵不绝。
惊雷闪电中,电光过后,一道惊雷似正落在马车旁边,惊天动地一声响,把明媚吓的魂不附体不说,连玉葫也惊得叫了出声。
一则是惊,另一方面则是疼,明媚方才躲雷,往她怀中一撞,弄得她伤口疼,也不知开裂了否。
玉葫却强忍着,并不声张。
雷声此起彼伏里,外头众人也忙碌起来,忽然间一道闪电划过,照的整个车厢内一团雪亮,惊雷过后,哗啦啦,果真下起雨来。
车内两人惊魂未定,车门却被打开,凉风裹着涔涔雨气冲了进来。
景正卿把斗笠摘了,额前头发有些湿淋淋地,正探身进来,见两人抱在一起,惊道:“怎么了?”
玉葫忙道:“二爷,姑娘怕雷呢!快些关上车门。”
景正卿忙掩上门,回头看明媚,见她脸儿煞白如纸,长睫抖个不停,灵动的眸子看他一眼,如受惊的小兔子,惊慌失措。
景正卿目光转动,忽道:“玉葫,你的肩……”
玉葫低头,却见一团儿血渍,自肩头渗出:“啊,怎么会这样?”
明媚正抓着她,见状抬头,看到这情形,心头一梗:“啊,怎不早说?”当下起身,不再挨着玉葫。
玉葫忙说:“不碍事的姑娘。”
却听景正卿道:“妹妹你过来挨着我坐。”
明媚怕雷,却也怕他,便垂眸:“多谢二表哥,只是我听雷声已经小了……”正说了这句,便听一个雷拼命似地在车外炸开,惊天动地地,像是报复明媚说他小了的话。
隐隐便听外头云三郎咋舌惊叹:“好大雷,赶紧找地方避雨!”
明媚听得那雷声,已经吓得浑身发抖,玉葫正要护着,景正卿先一步到她身边,张手就将她拥入怀中:“不怕,有我在呢。”
他身长手长,袖子宽广,明媚又娇小,顿时如老鹰护雏,抱了个密不透风。
也自有一股镇压得住一切的气势。
明媚伏在景正卿怀中,像是钻到个能遮风挡雨的洞里。
脸贴在他胸前,渐渐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外头雷声虽然还是一波接一波不停,但却不如先前之可怕了。
景正卿身材高大,不动如山,仿佛真能担当一切,明媚乱乱地心想:“倘若雷乱劈来,应该伤不到我了。”如是,心里就莫名安稳了。
景正卿只顾暖玉温香抱满怀,满心怜惜得意,又哪里知道明媚是怕雷,心里把他当成了肉盾。
车马紧赶慢赶,在过午的时候终于到了一间破庙,稍事歇息,大约一刻钟功夫,雨过天晴。
雨后万物如洗,风景绝佳,山野间空气也极为清新。
明媚十分喜欢,暂时一扫先前惊怖郁闷之气。
景正卿负手看着站在绿树青山之间的那道纤纤影子,有只手在心头轻挠,带点不甘心地。
相处越久,越觉心痒,却更束手束脚。
他咂了咂嘴,一时发狠想把人吃了,却又知道,明媚不是个里外皆软的性子,一时如意之后,只怕难以收拾后续。
只是就此撒手,又叫他如何甘心情愿,尤其是想到,关于府里头的情形,他跟明媚所说的那句“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了”,虽然夸大其词,倒也没怎地过分。
忽然热血上涌,想不如就不管不顾地……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男人的本质,都是虎狼,花心好色,若是明媚生得姿色平庸一些倒好说,偏她又如此绝色。
此时不吃,以后恐怕就更无下嘴的机会。
景二爷望着那不远处的伊人,心中百转千回,委实难以尘埃落定。
重新起程又行了半日,晚间在宁县落脚。县城颇大,客栈也自规模不小,景正卿凝视明媚的背影,那窈窕的身段勾得他虚火上升,景正卿喉头一动,滑了口唾沫入腹,眯起眼睛狠狠地想:今夜,横竖要做一场的……
不然错过了,恐要后悔莫及。
不远处的云三郎望见景二爷面上那个表情,心头咯噔一声。
三郎只是纳闷:按理说二爷虽则风流好色,但却是个极知道轻重缓急的人,先前“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话,本不该三郎来提点,景二爷自然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先是老爷特派他来接不说,家中老夫人更也看重这小女孩儿,——还是景二爷亲口对他说的,二爷又怎会不晓得其中利害?
说句违心的:若是这女娃儿是个绵软懦弱的就罢了,做了也就做了,横竖她不敢吱声,然而见识了卫明媚当着那么多黑衣人的面儿扔掉匣子的一场,三郎知道:这女娃儿年纪虽小,却不是个让人信手拿捏的。
就算是强摘下这果子来,过了二爷的瘾,只恐后患无穷。
他明里暗里,旁敲侧击,都使尽了,但景二爷如着了魔相似,便是盯上他这位矜贵的表妹了。
三郎叹息。
于客栈里安顿好了,见那女娃儿关了门。三郎将二爷一拦:“二爷,停在扬州那夜晚,平白做了一场戏,到底没见识那天下闻名的秦淮风月,如今快到了咱们地头,也平安无事,不如我陪二爷出去逛逛?”
景正卿挑眉:“去哪?”
三郎侧目看他:“二爷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景正卿会意笑道:“敢情你憋不住了?”
三郎咳嗽了声,心道:“我是怕你憋不住了才真。”却也顺着,笑说:“是有些,出来这将近一个月了,二爷可还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