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珠三曲-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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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已经摆好了饭菜,婆婆入座后便看着桌子上的菜发呆,飞墨跟她说话也不理。倒是公公问了我一大堆生活上的问题,缓和了一下宴席上的气氛。
一会儿飞源美滋滋地端着一盘野菜跑了进来:“快快快,来尝尝我的劳动成果。”
公公微微一笑:“那就开席吧。”
他的话音刚落,婆婆迅速拿起筷子,夹起一只大鸡腿,扔进了飞源碗里,又夹起一个鸡翅膀,扔进飞墨碗里。最后自己夹了一筷鸡肉,就着饭大嚼起来。
公公宠溺地说道:“慢点吃,别噎着啊。”
“书儿,这个炒茄子可是我家大厨的拿手好菜。”飞墨尴尬地看了婆婆一眼,殷勤地帮我夹了一筷子菜。
飞源也趁机赶紧行动,从他那盘野菜里捞了一大筷子给我:“来嫂子,尝尝我的劳动成果,非常好吃哦。”倒不是他想跟我停战,实在是因为所有筷子都选择对他那盘野菜绕道,他坐不住了。
飞墨皱着眉头说道:“这菜这么难吃,谁吃你的?”
飞源像牛一样津津有味地将野菜嚼得唰唰响:“哥,这是本少爷的劳动成果,别有一番滋味在里头,是你不会品尝。对了嫂子,你和无忧哥哥长得很像,你们是不是亲戚啊?”
我终于找到了话头:“你也认识江大哥啊,他是我的结拜大哥,大家都说我们很像。”
飞源嚯地一下站起身,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还和他结拜了?佩服佩服。你瞧我这么努力地练武就是有朝一日能和他结拜,现在还没拜成,因为他总说我还小。你一介村姑怎么就和他结拜了?”
飞墨黑着脸敲了敲桌子:“飞源,吃饭的时候别乱窜。”
“哦,”飞源坐了下来,但仍然忍不住兴奋地对我说道,“我们和无忧哥哥还是亲戚呢,我姐姐是无忧哥哥表弟的夫人。不过他们家远,几年也不回来一趟。娘经常都说,担心姐姐在外边受欺负,当初要是嫁近点就好啦。我说她是瞎操心,姐姐那么厉害怎么会受欺负呢?”
“飞源,”公公表情异常的严肃,“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姐姐孤身一人嫁到别家去,父母都不在身边,你娘当然会担心她受欺负。虽然你姐夫的公婆都是好人,但生活中肯定会有些小麻烦,绝对没有在家里自在。母亲都是一样的,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在娘身边的时候千宠万爱,谁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嫁出去受别人的欺负?”说着,他扭头问正在扒饭的婆婆,“落星,你说是吧?”
婆婆继续扒饭,没有说话,我们也只好继续低头吃饭。
过了一会儿,婆婆突然停下了筷子,敛眸:“飞墨,你别只顾着自己吃,给你媳妇也夹点菜。”
“唉。”飞墨赶紧夹了块肉给我,又冲我使了使眼色。我一咬牙,夹起了飞源的野菜,放到了婆婆碗里:“婆婆,飞源摘的野菜确实新鲜,您也尝尝。”
婆婆愣了一下,随即温柔似水地一笑:“嗯,谢谢。”
用大家伙的话来说,那一笑就是开天辟地的一道春雷,炸毁了旧世界,开创了新世界。这是一个大的进步,至少以后双方都能以正常的方式相处了,不用一见面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最后那顿饭终于在趋于正常的气氛中结束了。
吃过饭后飞墨要和公公去做事,剩下的亲戚我只有一个人走。幸好身旁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大丫头春娘做伴,我也没觉得有多困难。八两银子一个月的丫头就是不同,用起来得心应手,有事随便点拨一下就明白了。
下午去见的人都是在百里家地位比较的人,虽然那些人都对我呈鄙视态度,言语之间略显轻视,但我好歹也是百里少夫人,他们惧着飞墨表面上也对我客客气气的,最后还让我揣走了好几个红包。
把那一大堆亲戚拜见完,天已见黑,只剩下婶婶一处没去了。
在路上,春娘似乎在想什么,犹豫了半天,她终于开口:“奶奶,我们去苏奶奶那可别呆太久啊。”
“为什么?”我奇怪地问。
春娘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神秘兮兮地说:“紫林居闹鬼,最近经常有人看见大老爷的鬼魂。”
我想了一下,说道:“大老爷都已经死二十多年了,而且他死的时候还住在百里旧府,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闹鬼。这种事不要乱说,被老太太或者是苏奶奶听到了不好。”
“可是,好多人……”春娘还想争辩。
我严厉地打断了她的话:“别人是别人,你是一等丫头,怎么能跟着他们一起胡说呢?过几天少爷要查这件事,你叫房里的丫头都收敛些。”
春娘会意地眨眨眼睛:“奶奶放心,我听都没听过这件事。”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紫林居。大概受闹鬼传闻的影响,越接近那院子人越少。走到大门前时,已经没有一个人了。不过紫林居修得很别致,圆月大门,白墙青瓦,墙上藤蔓点缀,青翠可人。人少,反而将此处衬托得更加淡雅素净,就和它的主人一样。
敲开门后,一个婆子去通传了一声,一会儿回来将我领了进去。
走进院子,我不免有点吃惊,从前院来看,紫林居太小了。院子恐怕只有一百多平米,这和婶婶的身份极不相称。
小小的院子里没什么装饰,只有一棵粗大的槐树。一个小厮正呆在树上,小心翼翼地摘着树叶。
“他在干什么?”我好奇地问婆子。
“回奶奶,他在摘黄叶子。我家奶奶说了,树叶黄了不能留在树上,色多乱心,要全摘下来才好。这小厮每天就专司摘树叶,连尖儿黄的叶都得摘下来。”
我暗暗一笑,要是等秋天,这个小厮岂不是要累死。
婆子引我进了大厅,这个大厅阴沉沉的,让人有人透不过气来的压抑感,因为大厅里所有家具都是黑色的。柱子是黑色的,连柱子上挂的幕布也是黑色的,风一吹,幕布像蝙蝠翅膀一样忽闪忽闪,不免有些渗人。墙上除了一幅人像画以外没有任何装饰,空荡荡的一片。看到那幅画,我心中莫名其妙地泛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上面画的是一个男人,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面容都有些模糊了。我好像在哪见过他,可惜就是想不起来。
丫鬟给我上了一杯茶,我道了谢,随便打量了一下厅里站着的丫鬟们,她们一概穿着灰色的粗布短袄,倒和这黑色大厅很相称。
过了一会儿,神情忧郁的婶婶端着一盘东西走了进来。今天她穿得更加简朴。头发用一根黑乎乎的乌木簪固定,素面朝天,身上除了一挂念珠以外没有任何一件装饰品,身着纯蓝色的棉袍,活脱脱一个道姑。
我忙站起身朝她行了一个礼,她点点头,示意我坐下,将那盘飘香的东西放在了手桌上。我一看,那是一盘新鲜的茉莉花,大概是刚摘下来的。洁白的颜色在这个压抑的大厅里很是夺目,那似冰的火焰仿佛要将整个大厅都燃烧起来似的。
“后花园的花开得很好,我就摘了些。”婶婶解释道。
“婶婶还有后花园,什么时候能让我参观一下吗?”我没话找话。
婶婶慢慢的点点头:“要是别人我是不会轻易让她看的,你是飞墨的媳妇,看看也行。一会儿就从后花园那个门回去吧,那离朝夕院近。”
或许是被那盘茉莉将心情勾引得好了起来,我快乐的应了她的话。现在一想,要是不在乎老太太的辱骂和为难,要是不在乎别人轻视的白眼,要是和婶婶井水不犯河水,要是偶尔乖乖地听听婆婆的训斥,我在百里家还是能好好生活下去的。
婶婶一招手,丫鬟端上了一个礼盘,里面放着一个红包,两本书。
婶婶先将红包递给了我:“来,孟丫头,这是我给你的红包。”
我恭恭敬敬地接过:“谢谢婶婶。”
她又拿起了那两本书:“这本是《女戒》,这本是《烈女传》,你回去好好研读。我知道你肯定没看过这样的书,那不行,我们家的女子都要好好看这些书。首先要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得……”
婶婶平常没有一点活力,可不知为什么,一说到这些方面的事情,她的眼睛就像加了油的油灯,腾地一下就亮起来了。仿佛她面对的听众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成百上千人,而她就是伟大的演讲者,她的演讲者肩负着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不过她讲得开心,我可就惨了,耳朵里嗡嗡作响,还得坐在她对面皮笑肉不笑地装着听得很认真。大约两个小时后,承天女子贞节课终于结束了,我也快吐了。但婶婶好像很满意自己的工作,不仅一点疲劳相都没有,精神反而比刚开始进屋的时候要饱满了许多。末了她掏出素色手绢,轻轻地拍了拍额头上的汗,微笑着说道:“今天我就讲到这,过几天再接着讲吧。你放心,我一定将你教成一个贤良淑德的媳妇。”
弦寄余音(7)
我头皮发麻,木然地点点头:“多谢婶婶,那我先告辞了。”
婶婶安排了一个婆子给我打灯笼,从后花园那边将我送回去。出了大厅,我终于解放似的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谁制造了这麽多变态的礼仪规范?我听了两个小时,头晕得都快炸掉了。也难怪婶婶形如槁木死灰一般,都是被那些变态的思想给折磨的。
正走着,婆子推开了后院的门,晚风夹着浓烈的清香扑了过来。
眼前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谁能想到,在紫林居前院那片骇人的死寂后面藏着这么一个欣欣向荣的世界呢?
如霜的月光下,所有的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临近院门的那处是一大片茉莉,现在这个时候茉莉花本该谢了,但这个院子里的茉莉花却不知为什么开得正艳,奶白色的花儿热热闹闹地挂满了花枝。夜里的空气又纯又净,混上这股甜郁的花香,比新春里酿的百花蜜还诱人。
再往前走很长的一段路,是一大片开得茂盛的月季。蓝紫色、大红的、粉红色的、桔黄色的、纯白色的……
一团团如烟如雾,一朵朵娇艳欲滴,馨香扑鼻。
我不由称赞道:“这花把式真是个好手。”
“少奶奶说的是,这花把式孙老汉已经在这个院子里干了十多年了,连老太太那边的花把式都比不上他呢。”
转过月季园,眼前又是一片美得窒息的景色。只见小道两边的花园里开满了一种奇花,这种花通体发白。花杆,花枝,花叶,还有那薄如蝉翼的花瓣都是白的,白得透明,白的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株株巧夺天工的羊脂玉雕,如银的月光洒下来,使这些玉雕笼罩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玉晕。
婆子见我发呆,得意地炫耀:“少奶奶,这是花把式孙老头前几年刚培养出来的花,我家奶奶给它取了一个名,叫“雪脂”,全天下,可能也就这个院子才有了。”婆子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简朴的木屋,“那是诵经堂,因为一推开窗户就能看到这片“雪脂”,我家奶奶每天就呆在那里念经,奶奶说,无色则无乱,无乱则无心……”
不知为什么,我的头越来越晕,所以没有听清楚她后来的话。
身旁的春娘看出了我的不对劲,问道:“奶奶,您不舒服?”但那话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却变了味道,又嘶哑又小声,就好像绞了带的录音机。
渐渐地,我的眼睛也模糊了起来,春娘和婆子的脸在我的眼里都变成了一盘流动的油彩,面目全非。我咬了咬舌头,想让自己清醒些,可是毫无用处。
突然,一道沉重的叹息声夹着一股温热的的风从我面前慢悠悠地飘了过去:“嗬——”
我已经听不清春娘和婆子的话了,但我却清晰地听到了那道呼吸声,那道来自地狱一般的呼吸声。
“谁?”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想看清周围的情况。
像是回应我的话,那神秘的东西再次从我的面前掠过:“嗬——”
我忙伸手想揪住它,没想到手刚伸出去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紧紧地吸住,如同伸进了一个无底漩涡。紧接着,无数个神秘的东西从四面八方向我扑了过来,嗬嗬嗬的怪声简直要把我震聋。那是一种像风又像水的力量,看似无形,却力大无比。我想挣扎,可全身像被水泥固住了一样,丝毫动弹不得。我想放声大叫,可嘴巴也被那种东西给封住了。
一种濒死的绝望渐渐涌上了我的心头,难道今天我会稀里糊涂地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手里吗?早知道,还不如死在绛月手里。
突然,那种力量像潮水一样迅速退去,和来的时候一样快,我全身一轻。四周立刻安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呆了半响,试着动了动手脚,这才相信我确实已经恢复了自由,于是我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让我的呼吸猛然收紧,我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不是百里府,不是紫林居,而是一条陌生漆黑的小巷,只有一米多宽的小巷,连刚才那轮明月也不见了。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我知道我又进入了幻境。
小巷的一端黑洞洞的,看不清任何东西。另一端的尽头处倒是略有一些光亮,我做了几个深呼吸,仗着以前在幻境中练出的一点胆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墙朝那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