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逆鳞-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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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来得甚是及时,一扫夏日暑气,空气清新凉润,让人舒坦了不少。花庐扶了我的手,带我在宫苑里走了一会儿,蓦然惊喜道:“娘娘你看,荷花开了!”
果然,塘边杨柳依依,浓荫密处,隐间绿意间钻出一点莹洁白润,似是一块美玉躺在浓绿色的丝绒之上。
我眼看着那朵白荷开得可爱,心里一松,笑了笑。花庐喜道:“等几天,估摸着这里都开满了,老远就能闻见荷香呢。”
是啊……荷花开满,莲子也该结了。
我含笑抚摸着腹部,似乎感受到里面的那个小生命在蓬勃地生长。“到了初秋,就可以熬些莲子粥来吃了。”
花庐乐呵呵地吟道:“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我忽觉心中一颤。
西洲曲,南朝乐府民歌。下面的几句是——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采莲的少女没有等来她的心上人,而我也是许久未见江朝曦了。
昔日,他曾对我说过,溪云,如今你我就是尘世中的一对烟火夫妻了。
今时,杨柳岸晓风一度,落花风软,乱红飞度,只余孤影成单。
许是我的神色不好,花庐敛了笑,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我再陪你去那边走走。”
我摇头。
她怔了一怔,强笑道:“我记得娘娘出阁前,最爱雨天赏花。”
“都过去了。”
“娘娘……”
我喃喃道:“莲舟不来,莲荷无人能赏。纵使花开又如何?花庐,回去吧!”
花庐无奈,扶我转身。就在那一瞬间,眼底堪堪撞进一人,长身玉立,站在绿柳之下。
彼时细雨如丝,迷离惝恍。四周一片水雾,看不清那人的身影。我久久驻足,那人才缓步走来。于是,长眉、墨眸……如一幅山水画卷,由远至近,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竟是心底念了很久的人。
我屈膝礼道:“见过皇上。”
也不知江朝曦在那里站了多久。让我惊讶的是,他来到咏絮宫,竟然不让宫人通传。
等江朝曦遣了花庐在附近待侍,一时间,就剩我和他二人。
他问道:“近日身子可好?”
我有些尴尬,道:“回皇上,臣妾一切都好。”
“只怕是一切都不好吧。”江朝曦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他今日来咏絮宫,应是有人向他报告了我的情况。我苦笑道:“既然皇上认为臣妾过得不好,那臣妾就是过得不好吧。”
他抿紧唇,抬手抚上我的眉头,道:“溪云,告诉朕,你为什么总是愁着眉头,你心里到底有什么不痛快的?”
我道:“没什么可苦的。”
“你如今受不起折腾,所以封妃一事也就搁下了。”
我哑然失笑:“皇上以为臣妾在意的是自己的品级?”
他若有所思:“朕觉得不是,可若不是这个,你整天都在烦心什么呢?”他睨了我一眼,继续道:“难道你还在记恨朕禁足你一个月的事?”
“臣妾不敢。以己营私,臣妾实是有罪。”
他收回手,怔怔地看着掌心纹路,忽道:“溪云,你怎么还不懂?朕罚你,并不是因你帮助洛鹤轩放走琼妃,而是罚你背信弃义!你明明答应过朕,再不管这些事情,安安分分做一名宫妃,为何你做不到?为何!”
我惊诧,抬眸看他。
那手掌往下两寸,袖口之下,便是那根红线。他苦笑着看着那红线,道:“烟火夫妻的承诺,你可还记得?”
我从未忘记过去年的七夕。
彼时,烟花在夜空上四绽开来,仿若漫天绚丽的霞光,瞬间破云裂锦,美得炫目。
身侧经过无数对执手相牵的情侣,他们望向彼此的目光中情意无限。不知眼前这个帝王当时是何想法,竟然走去路边不知名的摊位,买下一对红丝线。
当时的江朝曦,服色寻常,想必那摊主也只觉得此人俊美,并未想到竟是当朝皇帝吧。
可是,如寻常巷陌里的烟火夫妻一般相守一生,不过是一个奢望。
我心头钝痛,颤声问:“我记得皇上说过——不求四海朝贺称臣,只求万民千秋敬仰。臣妾想问皇上,是怎样的万民敬仰?”
“济世安民,百姓安居乐业。”
我道:“皇上和寻常百姓不通过,属于这天下,属于这江山,注定无法和臣妾做一对烟火夫妻。而同时,臣妾心中也有牵绊,割舍不去。”
他直直地看我,蓦然欺身过来。我只觉额上忽然一暖,竟是他印上一吻。
耳边,他哑声道:“济世安民,天下安定。不仅是这样,还有,还有!朕还愿……这天下的稚儿,都有双亲养育,都可承欢膝下!”
再没有骨肉分离,再没有孑然一人,再没有相望不相亲……
所有的孩子都有父母相伴,所有的父母都有孩子奉养。再也不会有人独自登上西楼,看着自己的孩子环绕在别人身边,看到眼角酸涩,只得去望天边孤鸿。
我想起齐太妃,泪水滑落下来。
他猛然推开我,拭去我的眼泪。“溪云,就算是为了你腹中孩子着想,你不可再整日心伤。”
我心头晦涩,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拥着我,轻声道:“荷花开了,再过些日子,就是满塘花开胜景。你若闷了,朕便来陪你一起赏花。”
我不由得感动,道:“好。”
执手相望,眼前人是心头爱,这也算是世间最难得的美好事情了。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头上,只觉心中是这些日子里难得的惬意和温柔。蓦然,目光望见远处的假山处,似乎有人影闪过。
我眉头一皱。江朝曦已经察觉,解释道:“那是朱文,朕让他在远处待侍。”
不多会,朱文低头走到近处,神色有些异样。我抬眸看江朝曦,他目光也有些闪烁,便正了身子,道:“雨天路滑,臣妾不便久待,还请皇上移步宫中用茶歇息。”
江朝曦笑道:“朕怎好再去劳烦爱妃,你自己保重,路上小心滑,回去注意休息。”
“那臣妾告退。”我心中隐隐不安,但不好再待,便唤出花庐,向宫中走去。
待转身走入一条花径小路,抬眼看到路边一座假山。我对花庐耳语几句,便和她一起躲入假山之后。
大约半盏茶功夫,只听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朱文的声音隐约传来:“皇上,刑部大人已等候多时。”
江朝曦道:“目前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除了发现大月皇子尸体的宫女、闻讯赶来的两名公公、无名护卫,前去通报的宫人……再没有了。”
江朝曦寒声道:“这些人都控制起来……”
他和朱文渐渐远去,再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清楚了。我扶着假山,只觉得耳畔嗡嗡绕着他们刚才的对话。
大月国的皇子死了?
我无暇理她,扶着假山石块僵立,心思电转。手指渐渐收紧,石头上的青苔被我抓进指甲里。花庐担忧道:“娘娘……”
我回过神来,道:“难道,这是容贵妃……”
我没有说下去,只觉得那句话如鲠在喉。
明瑟说过,她要杀掉大月国皇子,让大月和南诏盟约破裂。
现在大月国全力攻打襄吴,对南诏自然无暇顾及。一旦战争结束,大月一定会和南诏再起干戈。
若是大月败了,士气大落,兵力空虚,自然没有力气再讨伐南诏。所以,大月国和襄吴之间的战况变得无比重要。
在这种情况下,若要劝南诏出兵救援襄吴,就十分容易了。
只是,我没想到明瑟行动竟是如此迅速。
我拧着眉头,在花径上缓缓而行。花庐问:“娘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摇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是觉得那个人……未免太过厉害了!”
柔弱的明瑟,在一夕之间突然变得如此强势,如此咄咄逼人,让人不由得心生疑虑。
她是襄吴的公主,应该有不少死士为她效忠的吧?不然,以她一介宫妃的力量,如何能杀大月国皇子?
我打了个冷战。
眼下的状况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第二十六章】兴兵戈 命悬一线牵
尽管消息严密封锁,但大月国皇子之死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二皇子是落水而死。当早起的宫女路过御花园的一个池塘,被折射的一道光闪了眼睛,定睛一看,便见水面上漂着一块衣角,衣角上上用金线绣了一个狼头。
那是大月国的图腾。
再移步,便见岸边灌木丛遮盖住的,尸体。那具养尊处优的躯体,浮在水面上,随着风丝扫过而微微晃动。
宫女吓得尖叫一声,哭叫着将此事禀告了旁人。
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尸体泡得有些变形,但衣服完好无损,皮肤上没有任何伤口,周围也没有发现打斗痕迹。这证明大月国皇子并不是刺客所杀,也不是和某人起冲突才不慎落水的。唯一称得上线索的,只有护卫们在水塘边调查时发现的一只空酒翁,所以大月国皇子的死因,暂且被认定为酒醉后落水而亡。
“这真是睁眼说瞎话,谁不知道那天夜里下了雨,大月国皇子为什么要跑出去喝酒?”
“大月国皇子死得这么蹊跷,说不定,是鬼魂作怪吧……”
“嘘,你小声点,乱说话会惹来祸害的。”
几个经过的宫女悄声议论,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我站在斜刺里听着,默不作声。
等两名宫女走远,我才从阴影里走出。花庐在一旁担忧地问道:“娘娘,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我道:“等容贵妃上门来找。”
“娘娘真的要将凤螭给她?”
我未答,只是道:“四处多走走,先探听一番。”
行至一处溪桥处,远远望见花阴树影处立着一处凉亭。我本就容易出汗,便随着花庐向凉亭走去。行到近处,我才看到亭中早立着两人,正是明瑟和紫砂。
我上前道:“今日好巧,在这里遇见贵妃。”
明瑟道:“真是巧得很。”
我靠着栏杆坐下,仔细了一下四周空气,发现明瑟没有再用仁丹油,而用的是普通的香,心里定了一定。
我道:“闷在宫里也不好,倒不如出来看看热闹。听闻大月国的二皇子醉酒坠塘,宫里头说什么的都有。”
明瑟毫不在意地整理了一下衣饰,道:“醉酒坠塘吗?许是被人下了迷香,扔到塘里的吧?”
云淡风轻的一句,让我生生打了个寒战。
原来如此。
可即便是下迷香后杀人,若要杀掉一个异国皇子,也需要有足够的幕后力量来协助。
明瑟端详着我的脸色,笑道:“方才贵嫔觉得在这里遇见本宫是因缘际会,可知本宫其实也是等了你好久?”
我不动声色,道:“哦?贵妃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分享的?”
她道:“大月国皇帝得知二皇子的死讯,恼怒不已。其实二皇子只是他众多皇子中的一个,并不是十分得宠,可他若是在儿子莫名其妙死去的情况下,仍然要和南诏结盟,只会让天下人取笑。”
我道:“那么大月国是不会和南诏成为盟国了,这不正中贵妃下怀吗?”
“不仅不能成为盟国,而且南诏还会先发制人,联合襄吴出兵大月国。”
我慢悠悠地道:“不是联合襄吴,而是联合襄吴的梁王吧?”
她神色一僵,复又恢复正常,道:“那是自然,梁王虽是幼子,但他身边也有不少辅政幕僚。若是可以和南诏军联手击退大月军队,就是立了大功,将来也必定亲善南诏。”
我道:“这计划,如今都按照贵妃的意思走了。”
明瑟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镶金缀玉的绸衣,眉头微蹙,似有不解,道:“可本宫有一事弄不明白。”
“不妨一叙。”
“皇上这次出兵,指派的将领都是些生面孔的,只有其中左翼军统领徐将军,还算是有些经验的。”
我看着她的神色,问:“你是否担心皇上并非真心实意攻打大月?”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道:“恰恰相反,皇上这次十拿九稳。”
她惊道:“何以见得?”
我道:“南诏之所以有萧王之乱,是因为南诏尚武,武将战功赫赫,权势渐盛所致。萧王虽然已经消灭,但朝中还有其他将领,他们独大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皇上不能起用这些武将,只能自己栽培新的武装势力。这次出兵大月的将领,虽是年轻,但受皇上一手提拔,日后必会效忠皇上。皇上没有八成把握他们会赢得此役,怎会委以重任?”
明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若是这样,本宫就放心了。”
她目光闪烁,似有什么话想说。我猜定是和凤螭有关,便暗自想着托辞。
谁知,忽见不远处有一队宫人举着冠盖,拥着江朝曦朝这边而来。我和明瑟忙端正华服,走出凉亭,跪地道:“见过皇上。”
江朝曦道:“平身。”
朱文过来扶我,道:“贤贵嫔,快些起来,这日头毒着呢。”说罢向身后宫人道:“皇上要在这凉亭里歇歇,你们快去准备着。”
我道了谢,抬头见江朝曦的目光灼灼,流露出关切神情,不由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