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丝劫-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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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红毛狐狸笑璋与青蛇姽婳头一次见到鲛人。
四周鲛人的歌声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重华见状只得布了个结界将外界的声音隔断。他将沉睡着的雪络交给了姽婳,吩咐道,“一会不管看见什么,都别出来。”说罢,转过身子便出了结界。
重华驾着祥云凌空来到海面上,右手握住了自己腰间飞仙剑的剑柄,寒光一闪,宝剑出鞘。
结界里头的两只妖精原以为他是要用剑去斩鲛人,不想重华却是重新将宝剑收回了剑鞘之中。他握住了剑鞘将剑举至自己身前,兀自一个松手,只听得“扑通!”一声,飞仙剑沉入了水中……
剑身入水的一刹那,无形的力量激起了几丈高的海浪,鲛人原本悦耳的歌声变成了带有几分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尖细,透过了重华的结界还能够隐约地听到,这可苦了素来耳朵尖的笑璋。
红毛狐狸觉得自己耳膜被震得疼的要命,于是赶忙将自己的耳朵折起来按住。
飞仙剑沉入海中,方才激起的浪却并没有消退,反而是闭合起来形成了一道圆柱状的水帘。不消片刻,海面上出现了一个白色漩涡,飞速旋转着,由小到大,等那漩涡的中心到了水帘中,只听得“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瞬间破水而出。
四周鲛人的叫声戛然而止,隔在重华面前的水帘子里,像是有什么人,身形看来是个女子。
那人微微一抬手臂,四周的水帘便缓缓地降下,重新汇聚在海中。
女子穿着五彩丝线所织成的锦缎,袍子上用金线绣着重瓣的莲花,在一片烟霞水汽里,显得似真似幻。
她手中托着重华的飞仙剑,微笑着递还给他,“你怎么来了?”
重华接过剑来抬手朝她作了个揖,“许久不见,公主别来无恙啊。”
这一位不是别人,正是当日被抢了亲的龙女,重华如今再见她多少有些心虚,不好意思直接说明来意,只得先打个招呼缓和一下气氛。若不是怕雪络真的与姽婳一同自说自话地到地府去,恐怕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踏足南海这地界了……
龙女微一颔首,“你我本应为夫妻,仙君又何须客气呢。”
重华面露尴尬之色,倒是龙女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仙君此次来南海,有何贵干?”
重华清了清嗓子道,“我想向公主借鲛珠一用。”
“鲛珠乃我南海之物,素来不外借的。”
龙女话中意思,重华多少有些明白了。一千多年前他弃婚之事在天界也曾经被议论了许久,他当夜与雪络一同出逃之后第二日便向仙帝禀明自己悔了婚,这也被当成众多仙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只可怜了这位南海的龙女,倒是无辜地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这样想来,如今人家这样为难自己,也只不过是替自己出一口恶气罢了……
重华面有惭色,却又不能当面发难。现下是他有求于人,偏偏他所要求的这人还记恨着他……
“……不过既然仙君亲自来求我,想来断然是十分紧要的事了,我也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龙女璨然一笑,抬手一招,掌心中便多出一颗半透明的珠子来。
光华流转,晶莹剔透,俨然是传说中泉先所化的鲛珠无误了。
“不过若是真想要取这鲛珠,仙君还需真心实意地回答我一个问题。”她说到此处,存心卖了个关子。
**********
雪络迷迷糊糊,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子很重。
意识不太清楚,只知道这是个梦。
她自背后将谁紧紧环了抱住,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棉絮,不论怎么喘气调整,呼吸依旧不太顺畅。
“你说众生皆苦,那想来,你我也都是苦的。”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理别人的那些苦?”
自己的声音打着颤,想来是心中没底,却又固执地要问。
面颊上冷冰冰的一片,她抬手去抚,只得来一手的水光盈盈。
她哭了?自己又为什么要哭?
雪络理不出什么头绪,苦思冥想,努力地想要回忆起任何一点与之相关的破碎记忆,脑子却像是被人掏空了一般,什么都记不起来。
这样自私又任性的话,自己大抵是说给梵重听的……
她怀着这样的揣测微微抬眼,却瞥见这人穿着云锦的袍子,袖口用金线盘着一圈忍冬纹,腰间垂着一柄二尺长的宝剑……
虽然仍旧不清楚这人的身份,却能肯定他决计不是梵重……
雪络彻底懵了,泪珠子却还在无知无觉地往下淌着。
她始终没见到这人的脸长的什么模样,却总觉得自己对这陌生人有种莫名熟悉之感,在脑海中搜刮了一遍两千年以来的记忆,却依旧毫无头绪。
雪络觉得自己一定是太久没有动过脑子了,否则她怎么会想的脑仁都发疼,整个头都痛的快要炸开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啊哈哈哈哈哈~~~~~(叉腰仰天大笑
、食梦貘
“若不是今日仙君有求于我,怕是永远都不会来我南海了罢?”
都说女人善变,这话放在神仙身上,同样适用。
方才还是和颜悦色的南海龙女,顷刻之间就冷下了脸来,真是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些。
重华讪讪地笑了两声,又听见龙女步步紧逼,“仙君与我,终归有过婚约,差一点便成了夫妻。不过,仙君贵人事忙,怕是没有这么多心力来记我这样无关紧要人的名字……”
她话中带着十足的嘲讽,仙人愣神,最终勉强陪个笑脸。
这位龙女的名字……他实在是记不得了……往日相见只需客客气气地拱手喊一声“公主”便罢,便是到了临门一脚的拜堂之时……他都未曾留心过人家叫什么名字……
龙女兀自一笑,背过了身去,只用眼尾余光瞥他,嘴角讥讽地翘起,“你还是这样自私……”
若是他不是有求于她,她又恰好能帮上他的忙,这人竟是连她的名字都记不得……
她这样盘算了一番,到了最后,竟是觉得心灰意冷。
“潮笙。”
过了好一会,她终究回过了身子来,先前嘴上的话虽说的不客气,现下却手一伸,将那鲛珠呈到他面前,宛然是一派任君处置的模样。
她眼角湿漉漉的,鼻尖微微泛红,还嗡着嗓子。
“这是我的名字。”
说罢,怕他又记不得了似的,最后还不忘嘱咐一句,“你可记好了。”
重华将那珠子接过来,客客气气地拜谢,将礼数都做足了,这才能心安理得地拿别人的宝物来用。
四面鲛人之歌又渐渐响起来,潮笙重新背过身,隐约看见雾蒙蒙的海面上连着天上厚重的云层;被月华一照,白茫茫的一片。
那一片浑然天成的幕布上头忽而有画面呈现,仿佛是海市蜃楼一般,飘飘渺渺的,看的并不十分真切。
衣袂飘飘的仙人脚踏祥云,他穿一身藏蓝色的袍子,手执一柄飞仙剑自天而降,最后在南海之上站定。他微微抿着嘴唇,将南海生灵涂炭的血腥场面尽收眼底,尔后皱起眉头来,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若是真的要算,这都已经是五万余年之前的事了。彼时,她不过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只此一眼,便认定了这个人,后来还任性至极地叫仙帝给自己赐婚……
现下想起来,倒真是有几分傻气的……
潮笙吸了口气轻轻一笑,回望一眼重华匆匆走向先前所设的结界的背影。
自己当初究竟喜欢他些什么呢?
有些事情,隔得太久太远,追忆起来终归是有些困难的……
她实在是记不得了,只知道自己喜欢了这人很久很久,几乎都成了一个习惯,一种本能。瀛洲岛上的这位仙君是她五万年前便开始遥想的一个梦,见证了她的年少无知与青葱岁月中所有的懵懂以及每一段成长。
像是长在她心里的一条藤蔓,随着时间,潜滋暗长,逐渐地缠在她心上,随之,越缠越紧,到了最后,与自己的心融为一体,彼此依托,再也无法分离。若真要狠下心肠去剥离,只怕会是连皮带肉,血肉模糊的一片。
潮笙不自觉笑笑,她很怀念从前那个无知无畏的自己,也很喜欢当初那个任性的小丫头,理直气壮地叫仙帝给自己赐婚。
换做如今,她早已没有了那样的勇气,也不敢轻易将那条紧紧纠缠着自己的藤蔓挥剑斩断除去。
她活得久了,已经怕痛了。
……
潮笙眸光黯下去,抬起袖子引来一阵风将眼前厚重的云层拨散了,先前被遮住的满月从云中露出全貌来,她打了个响指,子夜的鲛人之歌声音渐低,最后与低垂夜幕交织融合在一起,归于沉寂……
********
重华得了那鲛珠,拜谢过后,甫一转身,只看见远处礁石之上,除开雪络、青蛇姽婳与红毛狐狸笑璋之外,多出一位了不速之客……
熊身象鼻,似马非马,正绕自己设下的结界踱着步子打转。
至于结界中那两只清醒着的妖精,正死命地变着法子想将雪络弄醒。
她睡了多久?按照常理,鲛歌停止之后,沉睡之人便会醒来……
重华面上忽然露出几分不快的表情,自己竟然这样大意,只想着设法将鲛人的歌声隔开,却忘了如今雪络被引入梦境,要提防的,还有现在出现的——食梦貘。
莫不是那只貘动了手脚,将她困在了梦里?
食梦貘向来以噩梦为食,南海有鲛人引歌入梦,它出现在此处,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不知此刻雪络究竟发了什么样的梦境,竟是能将它引过来……想来这不单单只是个噩梦,恐怕还是个糟得不能再糟的梦……
仙人在礁石上站定,食梦貘感受到他身上仙气,不敢妄动,只面朝着重华,止了脚步,尔后怯怯地往后退了半步,却没有就此离去,反倒是朝着睡梦中的雪络颇为不舍地看了看,颇有几分留恋的意味在里头。
重华有种不大好的预感,此情此景,叫他想起当日被困在蝶茧之中,自己所见到的雪络的心魔幻境,他生怕她现下重新陷在那里头……这一次,可没有他陪在她身边了……
他心头生出慌乱,想到自己可能又要失去她一次,眸光狠狠地一沉。
不待自己反应过来,飞仙剑已出鞘,寒光闪过,伴随食梦貘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四只蹄子的异兽连挣扎都没有,就“砰!”地一声倒地。
温热殷红色的液体有几滴溅在了重华的脸上,他不以为意地用手指拂去,在脸颊上留下一抹妖冶的红。那道细细的红痕与他赤红一片的眸子在映清冷的月光里,显得异乎寻常的骇人……
雪络被食梦貘的叫声惊醒,蓦地睁开了眸子,魂魄却像是还留在刚才的那个梦里一般,她瞪大了眼睛仰望着苍穹——藏蓝色,是梦中那人衣裳的颜色,云袖上金线盘着的忍冬纹样,看起来总觉得熟悉的很,可是究竟在哪里见过,自己确实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重华见她醒过来,赤红的双目又变回寻常的墨色,望着地上异兽的尸体与自己手中染了血的利刃愣了愣,半晌,刚刚回过神来似的将飞仙剑收好。
他走过来,雪络仍旧维持着平躺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也不知在发什么呆,只睁着眼睛看头顶上的天。
笑璋伸出自己的小短手,张开五指在雪络眼前晃了又晃,“雪络?”
她眨一下眼睛,颇有些不耐烦地将那只碍事的小短手挥开。
重华走到她身后蹲下,垂头遮住她面孔上方的那一片天空,与她对视。
雪络只看见他禁欲而端方的一张面孔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削薄的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她细细扫过他脸上每一处,目光在某处定了格,这一刻,竟让重华觉得,被她紧盯着的那一处不可遏制地烫起来……
她眉头在此时微微一皱,抬起了自己的手触到他脸颊,微微施力,用指尖在那处揩过之后举到自己眼前,朱唇轻启……
“血。”
作者有话要说:
、瀛洲岛
雪络未有提及自己究竟梦见了什么,重华也就自然心照不宣地没有问。
他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将她自地上扯起来,天色已经有亮起来的趋势,重华瞥一眼地上食梦貘的尸体,面上表情有几分凝重。
他脚步有所停顿,听见前面笑璋催促他,这才收了目光跟上青蛇他们。
重华手搭上自己腰上冰凉的剑柄,拇指拂过剑柄上繁复的纹路,心情复杂。
他造了杀孽了。
飞仙剑乃是破魔之剑,只杀罪恶滔天的横行妖魔……而方才那只食梦貘,并不是什么凶兽,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妖怪,到了非除不可的地步。
自己那时候像是失了理智,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满脑子就只想着挥剑,等他在回过神来,那只貘便已经躺倒在了地上死了。
见重华这一路上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的模样,雪络不由得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重华说罢,看她一眼,稍稍加快了脚步。
见他如此,雪络也就没有再刨根问底探究下去。
“拿到鲛珠了么?”
“唔。”重华含混地应了她一声,宛然又觉得自己的态度似乎过于冷淡了一些,于是想要弥补似的,下意识地看了看雪络。
他不看倒还好,猛一抬头,却见她面色惨白一片,他陡然之间又想起方才她没睡着之前替自己掩起了耳朵这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