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丝劫-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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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渡进了自己的胸腔里。
雪络慢慢地睁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只有道士无限温柔的眉眼。
几乎是不可置信,她一时之间呆愣,略有些用力地眨了一下子眼睛,再睁开时,意识到自己唇上的触感仍旧十分真实,她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重华像是发觉她醒了似的,也在此时将眼睁开了与她四目相对,将自己的嘴唇从她唇上移开,见她还是傻兮兮的看着自己,生怕她就这么一直傻下去,只得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来。
雪络躺在王莲叶子上,好一会子才回过了神来,眨巴着眼睛问他,“道长你这样不算破戒么……”
“我方才这么做,是为了替你将体内的毒吸出来。救人性命立的是大功德。自然不算是犯戒。”他存心板着面孔,说的十分之正经,却无论如何压不下眼底的一丝笑意。
雪络坐起来,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之后抬起头来问他,“道长,你出家的那间道观在哪里?”
重华望向她,不知她为何问这事。
雪络像是看出他的不解,继而道,“若是好找的话,我可以替你同迦叶寺新来的小学徒们宣传宣传,比起需要恪守清规戒律的迦叶寺来,那多少也算得上是个神仙般的去处了。哦,对了,若是实在不好找,也可以让魑魅帮着画一张地图,他的画工比姽婳稍微好那么一些……”
重华嘴角狠狠一抽,见她仍旧陶醉在替自己招徒弟的宏图大计中,只得无奈摇头。
蜘蛛精正想到如果这事情真能成的话自己要与道观如何分账,眼前却多出一只桃木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来。
盒子中空,里外都用工笔描了忍冬花纹,盒身上刻着古朴却异常复杂的纹样,巧夺天工故而显得十分精致,四面壁上还各凿开十个透气用的小孔。
“好了,笑璋还在等我们。”
他说完这话,将盒子往她面前一送。
雪络愣了半晌,宛然之间明白了道士的意思,一边觉得这木盒子眼熟的很,一边却下意识不由自主,手臂撑着身子怯怯地往后缩着想要躲开。
“不要。”她摇头,怔怔地看着那个盒子,又说了一遍,“我不要……”
重华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见她似乎真的被吓着了,只得将那盒子收起来,挂起笑脸变着法子哄她,“好好好,你不愿意呆在这盒子里……”他抬起手来停在半空等着要牵她,“既然如此,我们就这么回去,好不好?”
雪络隐隐觉得头疼,一手撑住自己的额头甩了甩,抬眼看着重华举着的那只手,口中喃喃道,“我不要进去,我若是呆在里头,只怕就这么忽然之间死了,也没人知道……”
重华微微愣神,他从未看见过她这样不安的模样,纵使是之前在蝶迷造出的幻境之中,高僧梵重灰飞烟灭之时她也没有过这样的局促害怕。再听她说了这话,恍惚之间便忆起从前在瀛洲岛上的时候。
他头一次将这盒子递至她眼前之时,她还不能化作人形,彼时她也曾犹豫过那么一下子,不过一会之后还是乖乖地钻了进去。
那之后她倒也经常同自己捣乱似的爬出来,大多数时候,自己都是在瀛洲岛最东面的那株龙眼树上找到她的。巴掌大小的灰白色一块,隐匿在茂密的枝叶中,倒也有些难寻。他很怕哪一日一不留神她就溜走了,再也寻不回来,故而总是在将她从树上扒拉下来之后教训一番,然后,继续迫使她呆在这盒子里,时间一长,她倒也不再乱跑了,只是还是不大情愿阖上盖子。直到后来某一日,蜘蛛能够幻化成人,到了半夜,她也仍旧是顺从地回到这盒子里头去。
这只盒子取的是王母蟠桃园里头的桃木,雕刻制作全出自他一人之手,倒也废了他好一番功夫。
他心心念念地以为自己替蜘蛛弄了个好归处,却从来没有听她说过不肯安分地呆在里头的原因……
“我不要进去,我若是呆在里头,只怕就这么忽然之间死了,也没人知道……”
她的话还回响在自己耳边,重华从来想不到,她害怕的原因,竟是这样的……
蜘蛛心底深藏着的那些不安与忐忑都被她表面上所佯装出来的温驯所掩盖。原来,她并不是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像她口中所说一样随着自己。她之所以起初不断地逃出那只盒子,无非也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注意到她罢了,她的念想实则很是单纯简单,只是希望自己有一天她若是死了或是消失不见的时候,自己能够知道。
她过去从来不说,自己也就理所当然地不闻不问,想到此际,重华就是让她狠狠抽自己一耳光的心情都有了。
重华不自觉地一个俯身上前,他拥住了她,只觉得她还在细细地发颤,他抚着她的发,拍两下她的背脊,叹息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一声里头,带了多少愧疚?
察觉到她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他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将她箍得紧了一些,想要张口说什么,最后却重新阖上了嘴唇。
他不知道应该说“吓着你了”亦或是“委屈你了”,究竟这其中那一句才能够让自己胸腔中奋力翻涌着的罪恶感减轻一些?
仿佛无论说哪一句过于轻描淡写了。若是前一句,根本无法说出自己心中的悔意;若是后一句,自己岂不是已经委屈了她许多年?等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于是,仍旧不大懂得怎么处理好这事情的万能的重华仙君,只得束手无策地将话重新吞了回去……
他正准备要重提笑璋还在等着他们回去这茬子事,忽然之间发现就这么抱着她也不失为一个更好的选择。
能抱一阵是一阵罢,至于那只红毛狐狸……叫他等上一时半刻,好像也算不得是件多么过分的事情……
“道长……”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幸福的时光总是不怎么长久……
重华暗暗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刚刚准备将她放开,却忽然觉察到她的背脊僵住了,素净的指节曲起了用力地绞着他的衣服,陡然之间凑近了自己,脸颊贴着他的肩膀只露出了眼睛看着前边。
“我们出去罢……”
她声音里头微微发颤,仔细地一听,似乎还带了点哭腔。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想要看一看雪络看见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刚一转眼,便瞥见了方才玄光镜里头的那只大蛤、蟆。
蛤、蟆此时不单是腹部鼓着,就连同脸颊两侧都鼓了起来,背上挂着的那只柿子灯笼微微晃了晃,尔后发出一声响亮的“呱”。
重华见状,趁势将雪络拦腰横抱着站起身子来,居高零下地立在王莲叶子中央睨着那只蛤、蟆。
他与那只蛤、蟆彼此僵持了好一阵子,雪络起先很是佩服重华能有这样君临天下一般的气势,到后来,眼见那一声响亮的“呱”将外头的蛤、蟆都引了过来集结在这间石室内,便不争气地别过了头去。
她埋首在他胸前,紧紧闭着眸子,眼睫一颤一颤引得他又想笑又止不住地想吻她。
重华眼见一群蛤、蟆都进了石室,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瞪视着自己与雪络,潮湿腥秽的感觉卷土重来,怀中的雪络微微动了动,似乎缩的比先前更紧了一些。
到底本体是只蜘蛛,而且先前又被这蛤、蟆精给吞进嘴里两次,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有这样的反应也算不得太过奇怪,他宽容地笑着看她,低头落了个吻在她额头上,宛若是羽毛一般,轻柔至极。
雪络睁开眼睛看他,重华依旧是笑,“我在这里,不用怕。”
他笑意晏晏,毫无预兆地自足下生出一阵狂风,那阵风将石室中的蛤、蟆们都吹得东倒西歪,就连同莲池中开的正好的莲花都连根卷起来,飞沙走石之间却惟独将两人卷在中心护着。
风太疾,雪络不自觉地用手臂紧紧地环住重华的脖子,待到她重新回过了神来的时候,竟然已又重新身处于先前自己脱壳的那个山洞之中了。
红毛狐狸被这凭空变出来的两人吓了一大跳,差一点就要随手拾起一根树枝作自卫状,待到看清楚了是重华与雪络之后便又懒懒地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缩成了一团继续睡他的大觉,对于仙君的扰人清梦,笑璋无论如何不敢抱怨,于是便只能狠狠地“切”了一声,藉此来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
雪络见状,轻轻拍了拍重华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却见他抱着自己朝着洞口迎着冷冷清清的皎白月光走了几步。
“雪络,我陪你看会月亮罢,我来找你的时候顺带着仔细观察了一番,今夜月色不错。”
这不由得叫她想起几人遭天劫之后的那个晚上,雪络无论如何想不到,她那时候随口扯的一个幌子,竟是被他计较到了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蛤、蟆”都要打顿号才能看见了。。。好难懂。。。
、红线牵
如重华所言。
月色算得上是不错,藏蓝色幕布上稀稀拉拉地缀着几粒星。
雪络背抵着树干,不由自主地便想起方才重华的那个吻来。她的下意识地用指尖去触自己的唇,温软,仿佛他的唇还没离开似的,于她而言,那分明是陌生的触感,却出人意料地不觉得讨厌。
……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将他推开呢?
她呆愣了片刻才重新收回了目光,一转头才发觉重华已经闭上了眼,呼吸平缓,大抵是已然成眠——想来今日这番波折,也颇费了他一番功夫。
山间夜冷,晚风亦是一阵疾过一阵,雪络周身之间陡然一凉,于是便抬了手环住自己的手臂搓了两下。眼角不经意之间瞥见了左手腕子上金色梵文,动作不自觉地停了。
左手的佛珠被微微转了一转,她右手握住左手的腕子稍稍施了力,仿佛是想将那串佛珠就此除下来,犹豫了半晌,拧眉闭目又逐渐地将右手松开了。
天边透出一线白光,蜘蛛精想起方才蛤、蟆洞中的景象,那个怯懦胆小至极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自己。
那时候,为什么要觉得害怕?
露出那样一副不争气的样子,那个人怎么可能是她?她活了两千多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叫她觉着害怕的东西?
她盯着手上珠串,眼睛蓦地一疼,视线转而便模糊了起来,微微眨了一下子眼睛,眼泪便沾在睫毛上颤颤地动。
从前梵重在的时候,她总是这样跟姽婳说,“我从不后悔。”
其实是自己知道,纵使是她后悔了,也再没什么法子能够回到原地,实则是害怕自己真的后悔,所以才会嘴硬地这么说。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承认自己后悔了这个事实,故而连一个后悔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这与她自己安慰自己的“没什么好怕”大抵是差不多的意思,无非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想到此际,雪络转眼看了一眼仍旧睡着的重华——这个人刚才对自己怎么说来着?
他说,“我在这里,不用怕。”
他的一句宽慰,竟瞬间就将自己多年以来靠着自欺筑起来的壁垒全然瓦解,溃不成军。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过就是个没认识多久的道士罢了……
雪络胸中茫茫一片,眉头不自觉地便皱起来。
她扭过了头去不再看他,紧紧阖上眸子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眼眶里的眼泪收了回去,尔后,右手重新搭上左手的腕子。
手在抖,以至于她不得不加重了自己右手的力道,佛珠因此而紧紧地卡在腕子上,她却仿佛一点痛楚也感觉不到似的。她沉默了好一阵子,像是趁这段时间替自己鼓足了勇气一般,忽然之间,紧盯着那串佛珠,手指卡进佛珠与腕子的间隙中,猛然一个施力便将那串沉香木佛珠从自己手上扯了下来……
夜色平静的异乎寻常,却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雪络却似是早料到了这样的场面,轻轻巧巧地一个纵身跃到地上,她双脚沾了地,却也没有变成上一次那般连着蜘蛛身体的骇人模样。
她抬头瞥一眼重华,心底却有个冷冰冰的声音叫她不准再看,于是,雪络便转过了头,不带一丝留恋地迈开两腿走了……
重华做了场梦,梦中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也不知道是哪一年,月老多少万岁的大寿,特地安排了一场寿宴宴请众仙。
本身天界的喜事就少,空寂的时光又长,难得有这么一个能够顺理成章闹一闹的机会,自然是个个都翘首以盼。
月老年纪大了,记性自然不怎么好,脑子也不大利索了。自己身边一群小仙童又是不怎么懂人情世故的,月老怕万一有什么差池将一场好端端的寿宴弄得不欢而散,于是,写请柬这事便成了他心头一颗大石。
月老时常听起其他人夸瀛洲岛上那位雪络姑娘,说是聪明伶俐,单凭自己一个人便将整个瀛洲岛所有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于是便动了请她来替自己帮忙的心思。
重华仙君在仙界是出了名的大方,月老前脚派了仙童说明借雪络去用一用的来意,他后脚便让雪络跟着走了。
不想这么一去,便是整整七日。
整个瀛洲岛上乱了套……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自理能力太差的缘故……
这实则怪不得他,若是换做从前断然不会如此,只是雪络在他身边太久,事事有她打点,他自然是万事无忧,一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