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涧无鱼上-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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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怜，跟我回家。”谢元等应怜在他怀中情绪渐渐平复，开口道。
“回哪儿？我没有家了。”
应怜说话间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有些哭腔。近万年的岁月，她从没离开无绝宫，从未离开过她的父君，没离开她的家。可现在，青霜拿了父君的亲笔书信给她，父君在信中如此决绝，再也不认她这个女儿。
无绝宫，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现在，谢元说回家，可她的家在哪儿？回不去了。
谢元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
“莫哭了，跟我回东海龙宫，那就是我俩的家。”
应怜将头抬起，诧异的看着谢元，嘴唇翕动，想要说些字眼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是，心中竟是一团乱麻，不知从何说起，又说什么。
谢元没有等待她的回答，这时候要起到主心骨的作用，他的手从应怜的背上放下，右手从袖中拿出叠好的四四方方堇色帕子，修长的指节将其一角拿起，轻轻拭去应怜脸上的泪痕，动作十分小心，他一直心下暗示：‘自己仅仅是将她当成了妹妹’。
虽然应怜实际的年龄比他大，但相处下来，他已经隐隐觉得，相比起他，应怜就和菲菲一样，是个不更事的单纯女孩儿。
应怜已经僵住，她感受到谢元的十分温柔，心砰砰直跳，像是要跳出喉咙。在搽拭眼泪过程中，她的眼睛不敢看向谢元，不敢出声，苍白的脸儿却染上了嫣红的色彩，有些少女羞意。
谢元搽拭的手停了下来，感到了一丝尴尬，这番亲昵的举动他做的如此自然，好似个登徒子。他不好意思的将手帕递给了应怜，示意她自己来。
自己往后退了一步，俩人间有一个男女该有的距离后，他轻咳一声，道：
“应怜，你先跟我回去，应龙神君这般做，肯定有不得已的缘由，你莫一人在此哭泣。
回宫后，我们一起找寻缘由。
你是应龙神君珍爱的女儿，他若不是有难言之处，定然不会这般对你。
走罢，先跟我回宫。”
谢元说完，招手唤来一朵白云，率先踏了上去。
应怜想想也是，自己的父君一直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怎么会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一定是有缘由，自己该坚强的找到解决的因果才是，在谢元面前哭成这个样子，可真是，真是羞死了。
可谢元刚才亲昵的举动，是她从白菲菲的梦中醒来后，俩人第一次亲密的举动，再想一次，她的面不禁微红。
为了掩饰羞意，她踏上了谢元招徕的云，和谢元站在了一起，但眼神看向了他处。
俩人在云上都没说话，但心中都有些不自在。
应怜在想等会儿要怎么面对东海宫中的人，特别是知晓她和谢元纠葛的人，例如谢元的父君，谢长琏，她要叫他什么？是依据媳妇儿敬拜公婆的礼仪唤他一声公公还是？按照自己的尊位唤他一声：东海龙君。？
这是个问题。
而这边谢元内心却是在苦恼：
‘怎样才能将应怜留在东海龙宫？按照应龙神君当日对他表的态，他这七百年，定是不会让应怜回无绝宫的。
自己也答应了照顾应怜，可是，要怎么照顾？俩人已经拜了堂，也在降龙木上刻下了名字，应怜算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但是，自己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这一世定然不能再做令菲菲伤心的事，应怜那日来救他的话还历历在目，菲菲七百年后就能回归。
他是信应怜的。应怜对他的态度他又捉摸不透，若她对他有情，定然不会拿另外一个女子来给自己的夫君希望。
他希望应怜对他，是没有他想的那种情感的。
也许，应怜正如她表现的那样，对他没有这种情感。如此，他便可以以兄长也好，朋友也可的态度与她相处，她是个好姑娘，值得人去宠她爱她。
他愿意护佑她，如同哥哥一般。谢元在心里发誓。
当宫门口的扈从将三太子从乌房山携来一名清冷但极美的女君的消息报告给东海龙君，谢长琏才从应龙神君的信件中回了神，他原想‘罢了，这件事，本就是谢家驳了应家的面子，如今，帮上应龙神君一个忙，还能令俩家放下芥蒂，也是好事一桩，况且，应怜神女还不一定真的来到谢家，就算是位高权重的龙族女君，她也只是个面子薄的姑娘，谢家如此待她，她救下谢元，已经是很大度了，怎么还会来谢家自寻尴尬。’
直到扈从敖三的话，他才惊讶的“哦”了一声，急急忙忙的走上前厅，去看看，元儿带回来的那名女君，莫不是应怜吧？
真的，果真是她！
应怜怎么会跟元儿呆在一起？元儿不是去乌房山了吗？
谢长琏的脑海里冒出好多疑问，但都没有问出来，他只能佩服应龙神君的远见，事件的发展，真的如同他书信中提到的那样。
应怜现在来到了谢家，应龙神君真的，将她七百年的安危都系在了谢家吗？
“坐”谢长琏开口道，示意厅下的俩人坐下。
谢元和应怜坐在相连的两个位子上。
谢元先开了口，道，“父君，接下来的日子，应怜要在宫中住下。”
这一切和谢长琏想的不一样，连已经平复下心情的应怜都诧异，转向谢元。
谢长琏原想，应怜和谢元之间出了这样的事儿，如何开口令谢元同意应怜留下，却不成想，谢元竟然不单将她带回来，还率先提出这个要求，令应怜住下来。
‘如此看来，元儿和应怜是不是还有可能？’谢长琏暗想，面上不动声色。
“神女，您的意思呢？”谢长琏不好意思开口叫儿媳妇，索性叫了一个怎么也不会错的称号。
“龙君，您叫我…应怜好了”
应怜不自在的提醒道，说罢她看了看谢元，不知道他刚才怎么想的，自己已经决定这七百年不向他说出自己是白菲菲的任何事情，也不纠结和他的情爱，她想要七百年后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一切，所以，在她只是应怜的时刻，她可以忍受谢元对他的漠然和距离。但是谢元现在的表现又让她不明白了。
没有多想，她开口对谢元刚才的话辩解道：
“不是这样的，我再过几日便会回无绝宫，现在只是暂时住在这里，打扰了。”
谢长琏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儿子，到底如何？
谢元没有作什么声响，对应怜的辩解，没有出声，他相信过几日，应怜就会改变主意。
他开口道：“父君，乌房山无碍，现下，我们是不是该用膳了。”
龙族曾是神族，不用享用凡人的五谷杂粮，只消定时定量的香火供应即可。
但脱离天界后，大多数龙族厌弃了那种只靠香火神神叨叨的神的进食方式，他们乐于享受人间珍馐，尽管他们并不能从这些美味中汲取能维持他们仙神力的物质，他们也是乐此不疲，还养成了至少一日二餐的习惯。
晚餐是傍晚时分的仙遥熏香或是安吉冰片在香炉中熏出的长香，而午餐便是龙族大厨做出的美味珍馐了。
现在是正午时刻，谢元提醒要吃午餐，谢长琏愣了楞，而后反应过来，让人下去安排。
谢长琏吩咐侍女将应怜请到贵宾室暂作歇息，他则将谢元留了下来，他们父子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56
究竟那日谢元和他父君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但应怜就此住了下来。
谢长琏打心底喜欢这个大方沉稳的丫头，不单进退有礼，还将东海龙宫内院的事务主持的张弛有度。不止一次的暗悔谢元没有好好珍惜，他是按照对待自己儿媳妇的态度对待应怜的，应怜也没觉得不妥。虽然嘴上没喊着公公，但是，却是按照媳妇儿孝顺公婆的礼仪敬他的。
当敖娇娇解了三个月的禁足令，从自己的院中出来，就十分气恼的发现，她一直引以为傲的龙母宝座显现不稳，她对龙宫内务实际的掌控权，被一个年轻的丫头抢夺了去，偏偏这个丫头她还没法子明里治治她。
这个一直穿着贱妇清琪服装的女子，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她眼睛直冒花花，脑仁也生疼。
她不能忘怀第一见她时的场景。
当日，她从困乏了自己三个月的紫薇苑出去，听了张嬷嬷的话，好好的梳妆打扮了一番，打算去向她的夫君谢长琏示示弱。
夫妻嘛，从来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她就不信他真的对她这么狠心，真的继续给她难堪。
结果来到了她夫君处理事务的书房，竟然发现，一个年轻面貌甚美的女子穿着贱妇的青色兰华长裙，端坐在她夫君的梨木椅子上，一笔一划的划着原本该给她处理的宫内收支账目。
她的夫君还站立在她的右侧，含笑的看着她。
“贱人！”敖娇娇登时火冒心头，将张嬷嬷的规劝早就抛在了一边，一个箭步就推开了制止她的丫鬟和嬷嬷，一把抓住那个女子的笔，就将它折了，还要一巴掌盖在她的面上。
却被她的夫君生硬的扣住了手，在她面前从来都畏畏缩缩没有大声说话的夫君直接一掌打上了她的脸，朝她吼道：
“贱妇，你发什么疯！”
张嬷嬷和一干奴婢吓傻跪在了地上，磕头求饶。
她偏不，狠狠的将自己的手拽回，她捂着自己痛到麻木的脸颊，发狠似的看向他俩，
“她是谁！”她指着面前还一脸淡然的女子，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幕，在那个女子面前不过是个闹剧！
他的夫君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歉意的朝那个女子笑了笑，说道：“应怜，让你见笑了。”
尔后对她变了脸色，低吼道：“还不滚出去！”
“什么阴莲，你这个贱人”她开口骂道。她才不怕什么莲，她才是东海龙宫的主母。气在头上，她也就没意识到，她夫君口中的应怜，到底是个能不能惹得起的人物，只顾上自己一味撒气。
“张嬷嬷，还不将她拉出去！”她的夫君气急，张口呵斥道。而那个女子的眉头已经蹙的不能再蹙了。
森冷的看着泼妇本性暴露的她。
她被看的不自在的挺挺胸，还要继续骂下去。
张嬷嬷赶紧起来，将她半拉半扯着拖了出去。
“干什么干什么？！”她嚎道，“我还没骂够那个贱妇呢！谢长琏凭什么为了她这样对我！
不行，我一定要那对奸夫淫妇颜色看！”
她挣开张嬷嬷的手还要踏进书房。
张嬷嬷一把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示意身后的侍女一起将她拖走。
嬷嬷手上粗糙的质感令她直泛恶心，胃里不住打结，待到至偏远的角落，她才双手扒开了张嬷嬷的手，呵斥道：
“放肆！”
张嬷嬷跪地，不住磕头，却不是为自己讨饶，她说：
“娘娘息怒，您停口罢，莫再说这些要遭罪的话。
刚才那位姑娘，是应怜神女，是…”张嬷嬷手指指上空，面上带着崇敬和惧怕神色，讳莫如深。
“是什么？”她还没体会，开口问道，“阴莲？应怜…”
她重读几次，陡然间瞪大了眼眸，“应家！”
张嬷嬷不住磕头，断断续续道：“主子，您明白就好，刚才您这般言论，若是被她责怪，连龙君也是保不住你的。若是被她父君知晓，谢家这般冒犯，我们整个谢家，会…。”
张嬷嬷说不下去，这后果不言而喻。
她的面色煞白，刚才自己为了撒气说的话语，不单是将她，也是将谢家推到万劫不复的界儿。
她后怕将张嬷嬷扶起，后怕的问道，“这可怎么办？嬷嬷救我！”
嬷嬷是她哥哥敖慕白为她配来的，一直在宫中护护帮她出主意，她什么事情都依赖张嬷嬷。如今，这么棘手的事，她指望着嬷嬷能再一次救她化险为夷。
张嬷嬷一把老骨头在地上跪的久了，有些不利索，哆嗦着站起，眼珠子转动，沉声道：“主子莫怕，看咱们龙君刚才的举动，您的事，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
“哦？怎么说？”她一把抓住张嬷嬷的手，期待的问。
接着又道：“夫君刚才为她不单骂我，还打了我，哪里有回护我的意思？”她越说越是委屈。
‘当年那贱妇清琪被她弄死的时候，她的夫君也没这般不给他好脸色看。’
张嬷嬷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对她说“
刚才，龙君虽然对您打骂，斥责不给您留下面子，谁说不是护着您呢？
倘若您继续这般骂下去，您觉得这位神女会怎么样？
毕竟，她是那人的女儿。
若在龙宫受了冒犯，直接击杀冒犯者，我们也是不能发一言的。”
“这…”她细细想着张嬷嬷的话，好似是这般的道理。
也许她夫君刚才的举动，是有意为之，专门给那神女看的。也是为了避免她对神女产生更大的冒犯，采用这些法子将她撵了出去。
想来如此，她的心吁了一口气。原来她的夫君还是一心向着她的。
她决定不生气了。
这时，张嬷嬷说话了，她说：
“主子，说起来，这位应怜神女还是咱谢家的儿媳妇。
您忘了那个小孽种娶的，便是她吗？
说起来，她应该还要叫您一声婆婆才是。
我看，这件事，您放心好了。”
她狐疑道：“原来是这样。
说起来我就来气！要不是那个孽种，我怎会给夫君囚禁三个月之久，他从未这样对我。
可是那个小孽种不是已经给拉到仁皇山斩龙台给杀了吗？
她与我们谢家还有什么情谊？
谢家与应家应是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