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走之歌-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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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起身，接过她盖在发上的干毛巾，开始替她擦起附着水气的白发。

「对了，亚亚，菲尼克那小子呢？」

「菲尼克的房间在我们隔壁，然后法儿姐姐和西维滋的房间是在菲尼克的隔壁，至于那个看起来像坏人的叔叔……」

「亚亚啊，我只问菲尼克一个人呢！」利耶哭笑不得地打断了小女孩的报告。

再说下去，所有人房间的位置都出来了吧？

亚亚扁扁嘴，「喔」了一声，身体朝利耶的怀中再缩进一点。

敲门声忽然响起，在夜间特别清晰。利耶一瞬间绷紧身子。他实在很怕打开门，又是一个身高不到他腰际的男孩对着他笑。

不过接着传出的声音，解除他的提心吊胆。

「团长先生，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一进来房间后，菲尼克就将门关上，他觉得走廊上的温度太冷，刚站在外头等候时，一直感到寒气从他的脚底板涌上。

把自己用斗篷包得密实的少年不等房间主人说一声，便自动自发地跟着爬上床，换来利耶的白眼。

「真的好冷啊，团长先生。喔？亚亚刚洗过澡吧？看起来就像被煮熟刚捞起的虾子唷！」

「亚亚才不是虾子！」

尖尖的耳朵不高兴地抖动一下，亚亚拍开菲尼克想碰触她耳朵的手。

「呜，亚亚讨厌我……」

遭到拒绝的菲尼克摆出哀怨的神情，只差没咬住棉被一角。

「够了，你们两个都别闹了。」利耶出声，探询的目光望向选在此刻来访的菲尼克，他有一堆事要问，「之后是发生什么事？咳，我是指……」

「我知道我知道，就团长先生昏倒后的事嘛！是亚亚把你扛上来的喔，我们的亚亚真是太英勇了！」

「利耶利耶，我很英勇吧？」

「是是是，很英勇。」

利耶摸摸亚亚的头，小女孩正露出一脸「快夸奖我吧」的表情，至于男性自尊心受创的事先扔到一边不论。

然后他抓起一颗枕头，直接砸上菲尼克的脸。

「谁跟你我们啊？再不说重点就叫亚亚扔你出去！」

虽然很想再开自己团长的玩笑，不过菲尼克可没漏看亚亚眼中的跃跃欲试。疑似妖精族的小女孩对利耶的话，可说是言听计从，他识相地端出正经的神色。

「席路先生会找来三组冒险猎人，是为了能阻止那个菲尔尼克再度作祟。我知道这样讲是有点不太礼貌啦……但是听玛薇小姐说，一开始好像只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像是让东西无故飞起、或是半夜在走廊走动好吓到人之类的。」

「呜……」

「只是最近一阵子却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例如不让人离开这屋子、吊灯突然砸下……」

「磅！」

不是吊灯砸下，是置在矮几上、罩着美丽灯罩的座灯突然间倒下。

谁也没有伸手去碰那个灯。

菲尼克闭上嘴，亚亚困惑地盯着自己倒下的灯，而利耶则是脸色接近发青。

「那个，团长先生……」半晌，菲尼克语气虚弱的开口，「拜托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叫我一个人回去房间睡。」

利耶的表情与其说是惊恐，倒不如说是呈现空白了。只见他僵硬地点点头。

接着所有人，关灯、睡觉。

时间的流逝感在进入睡眠之后就逐渐变得模糊，很难去判断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黑暗就像一袭纱幔覆盖住所有的深层意识，隔绝一切干扰。

当利耶觉得自己确确实实睡了一场好觉，终于满足地睁开双眼时，映入眼瞳内的却不是预期中的天明，而是一片黑暗。

利耶瞪着满室的黑暗半晌后，又掩着脸倒回床上。

他果然是还没睡醒吧？不然怎么会见到……

普鲁鲁冒险团的年轻团长忽地全身僵直，寒意像是一口气从脚底冲上他的脑袋，四周的温度彷佛因此骤降。

虽然房间没有点灯，但人的双眼总是能自动适应，只要过了一会，就可以看见周遭摆设的轮廓，更何况利耶躺的位置还可以看到拉上一半窗帘的窗户。

利耶一根又一根地移开他掩着脸的手指，他的眼睛慢慢对上那勾勒出半片夜空的窗户。

窗外，有着和房内一样浓阒的黑暗，以及贴在玻璃后，像是窥望房间的苍白脸孔。

菲尔尼克的脸孔。

利耶的双眼在一瞬间和男孩对上，后者面无表情地同他凝视。

下一秒，房间内爆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

「吓啊啊啊啊啊————」

同一时间响起的还有另一个房间的惊恐尖叫。

「呀啊————」

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菲尼克被两道惨叫吓得整个惊起，他反射性抓起眼镜戴上，仓促间差点摔落到床底下。

房间的黑暗令他大吃一惊——他以为应该天亮了——他飞快地切开灯源，却在眼睛还没有适应光度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人一把拎起，直接朝房外冲。

「唔哇——怎、怎么……是怎么回事啊！」菲尼克发出了今夜第三声的哀嚎。

在刹那间从房内冲到房外的利耶，扔下菲尼克，站在走廊上大口地喘气，左手还抱着揉揉眼角、一脸迷蒙的亚亚。

「利耶，天亮了吗？」白发的小女孩显然仍弄不清楚状况。

「天……天还没亮……」利耶说起话来有些结结巴巴。

他按着胸口，心脏激烈得像要从他的喉咙跳出。

真是要命！他险些以为他的心脏真的会被吓到停止。他竟然会看到……竟然会看到……就算是打死他，利耶也说不出口的那个比一百只魔物加起来还要可怕的字眼，更何况他宁愿去跟一百只魔物单挑。

菲尼克摸着摔疼的屁股站起，他们的团长先生简直是将他当成可以随手扔置的麻布袋。不过说实话，他也弄不清楚现在是发生什么事。

他扶好被撞歪的镜架，再从怀中掏出一个外壳褪色的怀表。

时间是午夜两点。

指针的位置令菲尼克愣了一下。他明明记得他跑到利耶和亚亚的房间时都已经过零时了，随即他发现原来是自个儿的怀表停了。

「但是，真奇怪哪……」菲尼克抓抓一头凌乱的黑发。

窗外的夜色显示尚未天明，为什么他却有一种睡了很久很久的感觉？

「团长先生，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菲尼克，刚刚是有几声尖叫？呃，我是说……扣掉我的。」

利耶没有回答他，反而丢出了一个新问题。

虽然他被突然出现在窗外的小孩面孔吓得夺门而出，但不代表他没有听到不属于自己的另一声尖叫。

菲尼克停下抓弄头发的动作，他的双眼慢慢对上利耶。

不是自己，也不是对方的尖叫，那是只有女性才会拥有的高音阶。

一个人名同时跃出了利耶和菲尼克的脑海。

「玛薇小姐！」

「玛丽薇莎！」

「啊！是西维滋！」

亚亚忽然大喊，出乎意料的第三者人名倒是让利耶及菲尼克顿时一怔。利耶吃惊地望向亚亚，白发的小女孩正伸出手指比着前方。

从走廊底出现的人影确实是西维滋。他微喘着气，似乎刚自楼梯跑上来，年轻的面孔上不知为何残留着一抹愤怒。他看到利耶等人后，同样也诧异地睁大眼，接着他立刻小跑步上前。

「你们有没有看到巴宁那个混帐家伙！」一出口即是浓厚得令人无法忽视的火药味。

利耶下意识摇摇头。他当时一冲出来压根没注意到走廊是否还有人，光是回复正常的心跳都来不及了。

想到先前那幅惊悚的画面，他的脸色又开始发青。

西维滋脱口骂了句脏话，他看起来火气真的很大，像被踩着尾巴的野猫。

利耶一皱眉，他可没料到路希维德家的男孩竟会开口就是脏话，害他连捂住亚亚的耳朵都来不及做到。

倒是菲尼克及时地问出最重要的问题：「发生什么事了？」

不管是利耶一手抓住一个、夺门而出的举动，或是西维滋流露出来的愤怒，菲尼克至今仍是摸不着头绪。

「什么事？还不是巴宁那个该死上一百次的混帐！」

西维滋的语气相当认真，也许他认为死上一百次还算太轻松。

「你们刚刚也有听到尖叫声吧？我是指玛薇小姐的，不是你，当然也不是你！」

金发蓝眼的男孩各赏一记白眼，给普鲁鲁冒险团的男性成员们——没听过男人还会叫那么惨的！

利耶像是想辩驳地张张嘴，最后却还是放弃地咽下声音。毕竟一个大男人被「那个」吓成这样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他依然坚持不肯说出那个比一百只魔物加起来还可怕的字眼。

菲尼克则是干咳几声，迅速地将话题再拉回来。

「呃……所以玛薇小姐会尖叫是和巴宁有什么关……！」

菲尼克就像猛然间想起某种关联地倒抽一口气，西维滋愈渐险恶的脸色无异是证实他心中最坏的猜测。

少女的尖叫。

被诅咒该死上一百次的男人。

利耶的心头也一沉，他几乎可以推测出事情的原貌了。

西维滋掩不住烦躁地在原地踱步，他的步伐是如此用力，彷佛地板本身与他结有仇恨。

「我们一听到声音就冲出去了，没想到竟然瞧见巴宁正好从玛薇小姐的房间冲出来……我立刻追他下楼，法儿负责去照顾小姐，可是追到楼下却没看到人影。可恶，可恶！那个冒险猎人中的败类！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冒险猎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利耶一凛。

他想到菲尼克曾经告诉他的「也算是冒险猎人」，菲尼克会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什么吗？但是此时菲尼克却没有特别的反应，他像无比专心地等候着西维滋的答案。

「回去各自的房间之前，我有和他聊了几句，因为他说他也曾在加雅分部待过一阵子。」

西维滋停止焦躁的踱步——他们兄妹正是加盟加雅分部的冒险猎人。

「问题是当我们聊到加雅分部的负责人的时候，他竟然说是奇奥拉？

见鬼的，谁不知道奇奥拉早在三年前就不当负责人了！」

对于冒险猎人来说，这的确是众所皆知的事，精准地掌握正确的情报是成为冒险猎人的必备原则，更何况又是事关冒险公会分部的负责人？

但假使巴宁不是真正的冒险猎人，那么又是谁找他来的？

疑问如同逐渐凝聚的乌云，笼罩在在场众人的头顶上，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可能是年纪稚幼的亚亚。只见她再揉揉眼睛，有点想睡觉。小孩子的睡眠时间总是比较长一点。

「哥哥。」

法儿的声音忽然传过来，所有人顿时回过头。她扶着玛薇走出房间，后者美丽的面孔上留着一抹惊魂未定，薄外套底下的细弱肩膀藏不住颤抖，一双乌黑的眼眸就像受到惊吓的幼鹿。

「怎样，没事吧？玛薇小姐没受到什么伤吧？」西维滋连忙地冲上前。

玛薇揪紧衣襟，脸色苍白地摇摇头，她的心绪一时仍难以平静。

「哥哥，那家伙人呢？你没追到她吗？」法儿的语气不若她的兄长是带着火气，而是像结了冰屑，一字一字要冻得人发寒。

同样身为女性，她说什么也无法忍受巴宁的行为。

西维滋恨恨地啐了一口，「我追到楼下就见不到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利斯他们也说没看到人。真奇怪，明明这屋子才两层楼，总不可能是屋子将人吃掉吧？」

利耶觉得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但是西维滋的话却触动他的心头一角。

「这屋子不是还有间阁楼？」

「可我明明是见着他跑下楼去的。」

「说得也是……」

「对了，之前的另外两声尖叫是？阿利斯，你们那边刚刚也发生什么事了吗？」天空蓝的眼眸担忧地瞥了过来，法儿终究是将菲尼克拨回位的话题再推回去。

不过菲尼克马上又挡掉话题，他觉得原因未免有点丢脸，「先不管尖不尖叫了，我有个问题打从刚才就想问了。」

他以指推高稍稍滑落的镜架，镜片后的黑眼扫视过所有人一圈。

「你们难道都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没看到玛薇小姐的父母？」

为什么没看到这屋子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为什么完全没看到席路夫妇？

昏暗的走廊上刹时陷入了死亡一样的寂静，而打破这份寂静的是亚亚童稚的声音。

「利耶，有烧焦的味道。」

「烧焦的味道？我身上没有烧焦的味道吧？」利耶反射性地回答。

他还抬起手臂，朝自己的身上嗅了嗅，的确是什么味道也没有。

但是在下一秒，普鲁鲁冒险团的年轻团长猛然地皱起眉，他迅速抬起头，望向四周。

真的有烧焦味！

「怎么回事？有人在烧东西吗？」

路希维德兄妹露出惊异地东张西望，他们同样都闻到了淡淡的烧焦味。

「但是……」菲尼克语带迟疑的问，「有谁会在屋子里烧东西？」

烧焦味的来源其实也可能是在屋外，问题是这一间席路家的屋子却不会让人出去——因为菲尔尼克拒绝让人出去。

扣除掉目前在场的数人，最有可能纵火的对象是……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