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滚九州-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少卿却不说话,默默审视赵紫。“你既然这么说,心中必定有了人选了。”
赵紫盈盈拜倒,“赵紫愿往梁府一行。”
文晟呼吸一窒,盯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顷刻之间,少卿心中已转了许多心思,眼前少年虽然身属下乘,但谈吐气质皆非等闲之辈。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姑且便信了他。沉声道:“好,你往梁府走上一遭。不论成败,尽早回来。”
赵紫一笑,转身离去,衣袖飘飘,仿若一只玉蝴蝶。
文晟跺了跺脚,迟疑一会,终究还是追了上去,挡在赵紫面前。
赵紫声音柔和起来,“王爷拦着赵紫做什么,再站下去,天就亮了,天亮了,就该被人掀翻了。”
文晟朗声一笑,“很多人都说要掀翻了天,但从古到今,这天还是好好的!没有人能翻得了它!”说着将一样物事塞到赵紫手中,“这是我郑王府的令牌!有了它,至少你能活着回来!”
赵紫看着文晟,心里涌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任凭往时如何伶牙俐齿,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深深看了文晟一眼,踏着一地月光,大步而去!
第六章
入了梁府大厅,一眼便见到几上摆着两杯茶,白烟袅袅,茶香清幽,显然要等着谁来。
赵紫心中警觉,脸上笑意盈盈,“郑王府总管赵紫,见过国舅。”
梁国舅饮了口茶,眼光在赵紫腰间令牌上转了一转,笑意盈盈,“难得有贵客来,快快坐下,刚刚进贡的西湖龙井,陛下命人赏了一些,公子品一品,滋味可还好?”
句句不离皇上,是想昭示自己多么的圣眷隆宠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大凡这样的人,行为处事无一不是循上意而动,若能好好利用……
“恭敬不如从命”,赵紫撩袍上座,揭盖一看,只见茶叶一旗一枪,簇立杯中交错相映,茶叶直立,上下沉浮,栩栩如生,呷一口,闭目细品,半晌睁眼,“好,果然上品”,转眸一笑,“只是香气却又及不上狮峰龙井了。”
“唔?”梁国舅是爱茶之人,语含惋惜,“狮峰龙井产量极少,如果能够得上几两,品上一品,此生足矣。”
“狮峰龙井虽然产量极少,却也不是没有。前儿陛下才赏了大将军五两,国舅爷若是喜欢,上大将军府走动走动便尝得到了。”
梁国舅眼中精光一闪,自从大将军打完南越一仗后,陛下无论大小事务一律打压,连虎符也收了回来,削夺军权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自古帝王最忌功高震主,防他忌他也是情理中事。而皇上却在冷落大将军的同时将最名贵的狮峰龙井赏给了他,果然圣意难测!
心中思虑万千,脸上却不现出分毫,淡淡的道:“是么,我倒不知大将军也是此道中人。”
赵紫放下茶杯,指腹在光滑的细瓷上慢慢摩挲,“别说国舅不知道,便是陛下也是不知道,却单单赏给了他……正应了那句话,物以稀为贵,这背后的用意,难道国舅爷当真猜不到?”。
初初见他,不过以为这赵紫仗着面貌俊美才得了郑亲王重用,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有多大能耐。坐下之后,品茗论事,似乎句句漫不经心,却句句暗步杀局,入情入理,明明知道要诱得自己上了圈套却又心甘情愿的任由他摆布。
顿时敛了傲慢,“愿闻其详。”
赵紫正色,“皇上是五百年才出一位的大有为之君,所思所想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想得到的。但即便苍龙翱空,也有蛛丝马迹可寻,国舅细细思量,皇上下令用粟米喂马,将士筑城,为了什么?皇上素来不将南越放在眼里,上月为何派兵出征南越?”
梁国舅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赵紫几句话却不由得他不想。脑中电光火石,想到皇上当初决断时的神情……正如赵紫所说,南越一介小国,皇上何必让大将军亲自去!势在必得!地图饱蘸朱砂,箭头直指……
眼光波动,“公子这些话该对大将军说才是。”
赵紫冷笑,“国舅既知道军国大事该找大将军,皇上岂能不知?边疆狼烟再起,皇上除了大将军又可用何人。其中利害,国舅爷可要想得清楚明白!”
梁国舅沉吟不语,忽然抬眸,和颜霁色,“郑王府真是藏龙卧虎,出了公子这样的人物。请公子转告大将军,老夫虽身在朝中,却只是茶痴,哪日过将军府讨杯茶吃,还望大将军不要嫌弃。”
叫来侍从吩咐几句,便有人捧来一只小小的翠色盒子,揭开,拿出一对小巧别致的玉马。通体翠绿,晶莹亮泽,眼珠子更是两粒龙眼一般大小的夜明珠嵌上的。
“这对玉马,虽然比不上郑王府的,却也入得了眼了。公子人品不凡,也只有你才配得上这对玉马。”
赵紫唇畔含笑,从容接过,“如此,赵紫谢国舅厚爱了。”
飘然而去,梁国舅笑意骤敛,冷然道:“取我的奏折来。”
侍从递过,梁国舅展开,眼光扫过,一声长叹,点在烛火之上,火焰红舌,映红他的脸。
侍从大惊,“主子,这是您写了一晚上的……”
“住口,你懂什么”,梁国舅低喝,“言辞锋利,不战而屈人之兵,此子可畏,此子可畏啊!”
出了国舅府,赵紫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却不料文晟仍被皇帝一道圣旨招进宫里。
第七章
架上更漏沙沙,盆中细沙已经过半,文晟还没有回来。赵紫心头烦躁,索性到了园子。见了一地夕阳红,非但不觉得轻松,反倒愈加烦闷起来。什么海棠翠竹,一概入不了眼。几次叫人出门打听,都报说王爷随大将军入了甘泉宫,还没有出来。赵紫大骂混账,但骂过之后又觉得好没来由。甘泉宫是什么地方,便是平常官员也不能入内的,更何况一介奴才。见他们挨了骂又不敢做声的委屈模样,想笑,偏偏又想到文晟还没有回来,一丝笑意登时消散无踪。颓然挥手让他们自行散去,沿了小径慢慢踱步。
圆滚滚的太阳像个蒙了红纱的大火球,低低垂在天地交汇处,就连射出的光也是柔和的。果然临到傍晚,连太阳也没有力气了。忽然厌恶起这漫天漫地的艳红色来。袍袖一挥,闷闷出了园子,正和一人撞了满怀。一身蓝衫,却不是文晟又是谁?
文晟也吃了一惊,“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一边抹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往里走,“刚刚初春就这么热,若是到了盛夏岂不是要热死人了?”
赵紫松了口气,也随了他往里走,“王爷是骑马回来的,自然觉得热了。陛下知道那件事了么,有没有责罚王爷?”
文晟连早饭也没有吃,一路嚷着肚饿,但入了大厅,见到那摆了一桌子的东西反倒没了胃口。由着赵紫服侍,只穿了一件家常的衫子。懒懒的靠在椅子上,皱眉道:“油腻腻的,谁吃这些。”正巧赵紫从婢女手里接了一盅银耳汤过来,文晟便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直到缓了渴,才笑嘻嘻的瞧着赵紫,“你不是说父皇不会知道那件事么?我和舅舅一到甘泉宫,父皇便劈头将我骂了一顿,不仅知道我做了什么事,连我在临江楼喝什么酒,吃什么菜都知道了。幸好舅舅说情,父皇才没有禁我的足。哼,你妄自聪明,也有错算的时候。”说着吊起眼角瞅着赵紫,要看他尴尬脸红的模样。但赵紫是何等样的人物,纵是天塌了下来也不会皱皱眉头。当下款款拜倒,口中称罪。文晟见了他这副顺从的样子,反倒没有了作弄的兴致。翘起了二郎腿,雪白的云鞋一上一下的晃着,“父皇就是想得太多,其实这又算得了什么事了?那些郎官多的是不学无术的人,每日里只知道搬弄是非,这次居然说到了舅舅的头上,我见一次杀一次,少几个这样的人,京城也就安宁了。”不知想到了什么,飞扬的剑眉皱了起来,“我只担心舅舅……父单独将舅舅留了下来不知又有什么事,我也要留,父皇偏又不许……”
赵紫却有另外一番心思:昨天才发生的事,纵是别人碎嘴也不能今天就传进甘泉宫去。除非……皇上果然机心深重!
温温浅笑,凤眸流光,“大将军与陛下是裙带姻亲,又是能臣良将,皇上兴许真有事情同他商议呢!王爷别只往坏处想,皇上连你这祸首都不罚了,还能罚大将军?况且,这又关大将军什么事呢?不过被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带出了名字罢了。若这也要罚,那天底下的人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文晟听赵紫的劝慰,细想一下也觉得自己是多虑了,破颜一笑,“难怪连父皇也说要见你。这么伶俐,连死人也给你说活了。再过十多天便是围猎,到时你随我一同去见父皇,别丢了我的脸。”
正是意料之中。赵紫微微笑道:“那真是赵紫的福气了”,眼珠子转了转,“这些天闹得人心不得安宁,今儿听说街上闹花灯,王爷不如去看看热闹,也好散心。”
“花灯?”文晟奇怪,“又不是元宵,哪来的花灯?”
赵紫伸手拉他,“谁知道呢!他们闹他们的花灯,我们看我们的热闹。”
问了人,才知道是梁国舅的二表姑的三姨婆的小儿子娶亲,又是大财主,才这么大张旗鼓的。赵紫肚中暗笑,梁国舅这么个步步算计的人怎么就有这样的亲戚,不过娶个媳妇就唯恐天下不知道了。幸好不是做官的人呢,否则一折子上去,编排个扰乱京城治安的罪名来,还不知道怎么收拾!
转眼看文晟,平日出入都是佣仆成群,车驾相随的,哪里有过和平民百姓一样的致趣,不时伸手拉拉别致的花灯,连呼新鲜,倒像个没有见过世面的贵公子。
其实这种样子也很可爱呢!
手悄悄的伸过去,握住他手。他的手心很暖,握起来很舒服。文晟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挂在竹竿上的花灯,一点也没察觉。
“是凤凰。”文晟大叫一声,奔了过去,赵紫也被他拉得飞奔起来,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大笑,血液沸腾。
不过是只扎得有点好看的花灯罢了!赵紫撇嘴,自己扎得比它好得多了。文晟却像看稀世珍宝般,拉拉它长长的尾翼,再摸摸它的头,叫道:“好奇怪,还会动的。”
像个孩子。赵紫不知道此时自己流露出多么温柔的眼光,只想着若能让文晟一直这么笑,就是将整条街的花灯全部买下来也值得!
问了摊主,不过二十文钱,买下来递到文晟手里。文晟接了过去,却不知怎么点上蜡烛。脸蛋红通通,眼眸亮灿灿,好似漫天的星子都落了进去。
想把他搂到怀里,再不让别人看到。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竟怀了这样的心思。手指颤抖,火折子一下灭了。
文晟笑话他,只推说是风。
好容易燃了起来,火光映着凤凰,五彩的羽毛,晶莹透亮,浴火重生。
走了一会,文晟说肚子饿了。也难怪,本来就没用晚饭。赵紫见大树底下有一家馄饨铺子。几张桌椅,收拾得很干净。
便和文晟过去,要了一碗来尝。
文晟尝了一口,问是什么馅的。
赵紫笑答:“还能是什么馅,不过是猪肉馅,韭菜馅。”
文晟嗯了一声,倒还吃得下。虽然只吃了一碗,但已是极难得的了。
忽然人多起来,怕被冲散了。赵紫紧紧拉住他,被人推着挤着来到一座高台前!台上也扎着花灯,灯上题着字。
文晟口中说道:“又不是真的闹花灯,居然连灯谜也写上了。”脸上却是兴致勃勃。看了一会,忽然指着一个花灯道:“这个简单,是个‘孙’字。”
顺了他的手指看去,只见灯上提着一句诗“孔雀东南飞”。
‘孔’除去东,剩了‘子’字,‘雀’除去南,剩了‘少’字,一合起来不正正是孙字?
可惜文晟说得慢了一些,那边早已有人说了出来。是位文弱书生,从这边看去,只见到那人的半张脸,但只这半张脸就让人惊艳了。
文晟看了看他,又转头看看赵紫,只觉得梅兰竹菊各有一番风姿。笑道:“我猜那人定是位官家小姐,穿了男装出来瞧热闹的。”
赵紫眼睛犀利,早看到那人颈间有一个小小的突起,也不和他辩,只道:“已是中夜了,王爷要不要回府歇一歇。”
文晟抬头,一弯新月挂在空中,银钩一样,泻下一地水银。
“这么好的月色,岂能白白浪费?”挤出人群,信步便走。挂在竹竿上的灯越来越少,人也渐渐稀疏。赵紫心中奇怪,却不得不跟。
左转右转,脚上踏到软软的泥土,才知不知不觉竟到了城外树林。此间巨木遮天蔽日,纵是白日也难以见到阳光,更何况深夜至此?暗沉沉的辨不清方向,险险被石子摔倒。突然一只温暖的手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