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滚九州-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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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今次那小王爷是动了真怒了。”柳无絮站在廊下,看着文晟远去的方向,一脸似笑非笑。
赵紫掸掸袖上的灰,微微笑道:“无絮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单单就被那两三句话吓住了?”凤目流眄,颦笑动静间勾人魂魄,声音却很冷,冰刀一般。
“公子别太小瞧了他,郑亲王虽然不管事,到底也是陛下最宠爱的王爷。人怨恨起来,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与其到时为难,不如……”
“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杀了一个人,就要杀更多的人来堵住他们的口。”淡淡扫了柳无絮一眼,“京城,天子脚下!咱们根基未稳,何必纠缠在他身上。将目光放远一点,在皇帝身上多用点心思,手中有了重权,他一个小小的王爷又翻得起什么大浪来?给人留条退路,便是为自己多铺了一条大道。倘若他真不识好歹,纵然他是王爷,我也杀得了。”
两人出了其府,柳无絮为赵紫打起车帘,赵紫入内坐定。马车晃动,光影也在赵紫脸上晃动。赵紫的眼黑沉沉,看不见底,偶尔一点芒星闪过,竟比湖上碎金还要刺眼。
“公子要去哪里?”
“入宫,面圣!”
第十五章
元贞二年三月一日,侍御史周礼举河南太守不法事,圣大怒,命彻查。
元贞二年三月十日,廷尉呈证上报,圣雷霆震怒。将河南违纪官员一概撤免。并许侍御史密奏专权,弹劾百官。
元贞二年四月,皇帝罢太尉、光禄勋、将作大臣。一时朝廷人人自危,不敢出言。唯独赵紫丝毫不惧,暗暗盘算!
元贞二年四月十五日,东越叛乱,东越王遣使者来燕求援。皇帝问众臣,众臣恐圣心难测,不敢上言。皇帝将如意摔碎,大怒,“想我大燕泱泱大国,竟连一个可为君分忧的人都没有。”
赵紫持绶上前,目视皇帝,“皇上所言差异,大燕非无人才,盖因皇上空生双目而未能见!”踏前一步,声如金石,“廊庙之才,盖非一木之枝;粹白之裘,盖非一狐之皮也;治乱安慰、存亡荣辱之施非一人之力也。朝廷虽有能臣,却也有不能为之事。皇上要成千古功业,便应破旧立新,不拘一格。而今皇上却非如此,关闭庙堂之门,拒纳四海之士,只在朝廷高堂之上徒呼负负。微臣不知,如此便是皇上心中的大志?”
皇帝一惊,继而大笑,“满堂朝臣,只有赵紫一人敢言。”
丞相听皇帝竟信赵紫之言,从布衣中选拔人才,大惊,拜跪上奏。“皇上慎言,先王法制,官员选拔皆从世卿王公中选定,皇上若违祖制,实属大不敬。再且,布衣黔首未尝读书习字,怎懂治理政事?臣恳请皇上三思。”
丞相既跪,旁人怎能不跪?
满地黑压压,只有赵紫等几人孑然独立。皇帝眼中闪过不耐,淡淡一笑,遂将廷议改成朝议,召集百官上殿,商议如何选才。
赵紫明白,这次朝议,是王权相权之争。目光所至,丞相默坐一旁,久久不发一言,似沉思,似酝酿。
赵紫冷笑,长身而起,引古通今,以一人之力独对一干老臣。神态自若,词锋犀利,丞相心中虽然不忿,但连换三人仍不能驳赵紫之言,反被他所制。日下西山,一场朝议终以赵紫大胜告终。皇帝大悦,即下诏,开茂才异能科,由赵紫统一主试,选出贤才,于贞元二年六月十日上殿策试。
赵紫自受了这一职,便命府门紧闭,不论何人送礼叩拜,皆拒之门外。柳无絮不解,问之。
赵紫掩卷微笑,“当今圣上最是多疑,连丞相这样的两朝老臣也放心不下,我若露出培植党羽的姿态,皇上如何能容得下我?”
“……无絮为公子可惜!”
赵紫以指扣桌,“无絮,你仍不明白。手段不同,结局也就不同!”目视柳无絮,“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我虽然少了银钱礼物,却得到比那些俗物更贵重的东西。无絮,不要小瞧了这些人,这些人,日后必定显赫万分。只要他们存了感激报答的心,我们便立稳了脚跟。无声无息,不留一丝痕迹,才是谋略的最高境界。”说罢起身。
柳无絮恍然大悟,暗叹赵紫城府之深,非常人所及。见他起身,忙跟上几步,“太阳已落,公子还要去哪里?”
“轻车将军要出征东越,请我过府一叙,我不能不去。”揉揉眉心,一脸倦容,“不用太招摇,只乘那顶蓝尼小轿去便是了。”
轿虽小,却很舒服。赵紫掀起窗帘,让风吹进来,整个人顿时清爽许多。傍晚的街道不像平时那么喧闹,太阳暖暖的晒着,碎金子一样,似乎伸出了手去就能满满的抓上一把。赵紫突然想到了那护城河外的树林,叹息一声,眉间染上阴霾。
忽然见到一辆马车,乍眼看去,很像文晟常坐的那辆,赵紫想也不想,急命停轿。柳无絮不解,赵紫沉默一阵,轻轻的道:“没有什么,我忽然走了神儿。让轿夫走快些,已经误了时辰了。”
轿子又起,晃晃悠悠,赵紫始终盯着太子府门前的马车。文晟为什么到太子府去,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文晟,这两个字,是一片烟雾,淡且轻,似乎一吹即散,却始终笼着他的心,消散不开。在轻车将军眼里,赵紫智计百出,对如何作战,钱粮如何安排都知晓得清清楚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有赵紫知道,他的心思早被那两个字占了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凭本能而已。出了轻车将军府,已是夜幕降临,稀稀疏疏几颗星子挂在蓝黑色的天幕上,赵紫特意吩咐按原路返回,过太子府时,撩帘相望,早不见了那辆马车,舒了一口气,心口却莫名郁闷起来。回了府,见到那满满摆了一桌的菜肴,半点胃口也没有,“摆这么一桌子菜,什么胃口也没有了。”说罢便去更衣沐浴,出来时却发现小几上摆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几片绿油油的香菜浮在上面,淡淡清香,让人食指大动。
赵紫端了起来,尝了一口,果然好滋味。扫一眼孔堰,“果然越发长进了,会讨主子欢心了。”
孔堰垂手,想笑却又不敢,“主子累了一天了,想来只有这点清淡的东西还用得进。便是方才,还有人来求着主子办事,都让奴才打发了。只有一人,说是主子必定会见。”看了赵紫一眼,放低声音,“是凝贵妃的侍女,说有要紧的事要见主子。”
赵紫嗯了一声,依旧慢慢的搅着汤勺,“先让她到偏厅等着,待我用完了就去。”果然好滋味,难怪挑嘴如小王爷也吃得赞不绝口。咀嚼着剁得细细的馅儿,想到文晟那时脸红红的模样,这碗馄饨,真比得上天界蟠桃了。慢慢的吃,细细的品,赵紫哪里是在吃馄饨,他是在品着自己的心。
换了家常服侍,到了偏厅,烛火灼灼,映在少女的绿色衣裙上,火光闪动,那片绿衣真像夕阳水中浮动的翠绿莲叶。赵紫恍惚了,再见荷露,前尘往事一起涌上心头,千般滋味。
两人对座,听窗外雨打芭蕉,冷清惆怅。
荷露也是爽快利落人,开口便挑明了来意。
赵紫沉吟,“娘娘要我去劝小王爷,赵紫却不知该劝什么,王爷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心中清楚。”
“在娘娘眼中,王爷始终是个孩子。心肠又软,别人装个可怜样子,他就信了……大人想必也听说了,王爷近来和太子走得很近,知道的人便说王爷顾念手足情谊,不知道的人便说王爷在结党营私。王爷是什么样的人大人该当是清楚的,他如何斗得过那些成了精的老狐狸?可惜娘娘独在深宫,又不能时常规劝……”
赵紫心中大骂文晟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事情不沾偏偏就将这种理不清的事搅上身,恨不得将文晟拎过来狠狠惩罚一顿。面上却是淡淡,“娘娘既这么说,赵紫便去试试,成与不成,也不敢担保。”
荷露大喜,“若能让王爷远离是非,娘娘自然忘不了大人的恩德。”
元贞二年四月十七日,赵紫夜入大将军府。
元贞二年四月十八日,大将军上奏,荐文晟为监军,随轻车将军一同出征东越。皇帝准奏。
第十六章
春末夏初,清晨的风并不冷,蒙蒙的笼着一层白烟,京城在沉睡,听不见一点人声,只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车轮碾在地上,忽然格了一粒小石子,马车侧了一侧,正正将帘子掀开。马车前面,一名少年穿一身银盔,闪闪银光,正与胯下枣红大马相得映彰。
赵紫命车夫跟在文晟后面,也不说话。文晟勒住缰绳的手紧了一紧,嘴巴抿得紧紧的,双目直视前方。车轮碌碌,马蹄笃笃,走过朱雀大道,宫门近在咫尺,文晟忽然勒住缰绳,“京城这么大,你为什么偏偏跟着我走一条道儿?”
赵紫素来伶牙俐齿,现在却说不出话来。索性下车,沿着路边慢慢的走,“王宫就在前面,我们走过去吧!”文晟握紧缰绳,一动不动。赵紫看着他,声音温柔,“我们好久没有一道走了。”
文晟终于下马,袖下五指紧握成拳,下巴绷得紧紧的。
赵紫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渐渐大亮,圆圆的太阳冲破薄雾,慢慢升上天空,圆滚滚,像一个裹了层薄纱的害羞小孩子。地上的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树叶啦,河水啦,就连赵紫的脸,在那层金光的照耀下,也变得透明起来。文晟停住,盯着赵紫“你心中有话,为什么不说出来?”
赵紫淡淡一笑,“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只想静静的跟你走一阵。可惜这里不是城外的树林。”
文晟用力咬住下唇,脸色变换,似悲似喜。忽然转身,便要上马。赵紫拉住他,文晟没有回头,赵紫也不松开手。久久叹息一声,“王爷终于能如愿以偿了……战场便是修罗场,万事小心。”
文晟声如铁石,“我一定会赢!”打马扬鞭,飞驰而去。他始终没有回头,赵紫也始终没有看到他下唇咬出的那一滴血!
元贞二年四月二十日,文晟随大军出征。六月,茂才异能科再开,赵紫为主试,一切依照章程,毫不徇私枉法,博得朝野一致称赞,并选出如司马名乐、公孙无荃、李明、洛书贞等人。皇帝金殿策试,全数入职。至此,朝廷初步形成以丞相为首的旧党和以赵紫为首的新党。同年五月,皇帝召赵紫等人于宣室密议,商讨如何削弱诸侯势力。翌日,皇帝颁布诏书,准许各诸侯将封地再分封给旁系子孙。丞相等人大惊,将赵紫等人视作误国殃民的罪人。赵紫任凭他人指谪,一概不理,淡然如常。
一年之后,一切皆如赵紫所料,诸侯分封,大国成小国,再也无力维持本国盐铁的生产,朝廷轻易便将这两样关系国计民生的命脉收归回来,解决了困扰朝廷已久的宿疾。皇帝大喜,越发宠信赵紫,各个官员揣测圣意,多倒向赵紫一边,赵紫势力如日中天,呈现出压倒丞相的势头。
元贞三年年七月,文晟大军凯旋归来。
龙吟殿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大红蜡烛燃得劈啪作响,烛泪满满滴了银台。紫雾缭绕,红霞淡淡。一幅幅帘帐,被长长流苏松松挽着,偶随风动。金银器皿,美酒佳肴,摆了满桌。
赵紫端起酒杯,却没有喝,目光瞟了过去,正正落在文晟脸上。文晟很高兴,笑出一口白牙,脸蛋红扑扑,像一枚鲜嫩嫩的桃子,真想咬上一口。忽然起了玩心,注了满满一杯酒,走了过去。
文晟真是醉了,见又有人敬酒,也不看是什么人,张口就饮。直到喝完,才发现站在面前的人居然是赵紫。登时呆住。赵紫倒是大方,笑吟吟的看他,“王爷怎么了,舌头被猫儿叼了去了?打了胜仗了,陛下高兴,王爷高兴,赵紫也高兴。再饮一杯,赵紫祝王爷再立勋功。”
论起手段,文晟如何比得过赵紫?这样的祝酒词,这样的美酒,文晟不得不饮。一杯下肚,本就红通通的脸简直要滴出血来,再也站不住,慢慢坐倒。歌舞声起,一众舞妓踏着丝弦节拍,婀娜入殿,好一个柳腰纤纤。
赵紫坐在文晟旁边,貌似庄重,一手悄悄揽上了他的腰。文晟醉得糊里糊涂,一点也没有发觉,支起脸颊呆呆的看着歌舞。文晟看歌舞,赵紫却在看文晟。沾了酒液的唇像枚桃花瓣儿,嫩嫩的,散出阵阵香气。赵紫觉得他也醉了,心中甜蜜喜悦。恰在此时,乐声忽急,众舞妓围转成圆,舞裙飞扬,薄纱如雾。文晟星眸困倦,眼角绯红。赵紫再也忍不住,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文晟愣住,回过头来,却见赵紫一脸正经,笑吟吟的看着歌舞。挠头不解,闷闷的转了回去,兀自伏在桌上睡了起来。
赵紫暗笑,见皇帝随大将军也离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