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之境-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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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淡淡的雾气被长久隐匿了下来。
我看到女子眼中一丝怜惜，然后她转身，如风一样消失在这个长青伫立的地方。
风弩站在树荫环绕的世界里。
一个人，嘴角轻轻向上扬起，眼眸上的光亮渗的人眼睛发疼。
“那是你的母妃？”我问他。
“你认为她是，她便是。”风弩虚无缥缈的声音从树荫处传了出来。
风像是突然被施了魔法，肆无忌惮汹涌而来。
常春藤的叶片四处飞舞，远处可见的亭台楼阁在雾气飘渺中恍惚间变得模糊，如同风弩脸上清晰可见的鬼魅，浅淡消散。
他走到我的身前，低下头轻靠着我的左耳：“颜落，我能娶你么？”
我抬起头，目光落在他有些耸动的面容上。
“我可以娶你么？”风弩再次问，他继续笑着，仿佛刚才的话早就深邃在他脑海深处。
“这不可能成为事实，风弩。”
“我知道，”风弩的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眼角轻微眯起，任凭空中浮云影落在他晶亮的眼眸上，他慢慢转过头对我灿烂一笑，“我知道，颜落，从我记忆以来我就知道。”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一片枯黄的枫叶轻轻落在他消瘦的肩膀上，被风一吹掉在地上，来自枫叶和地面激烈碰撞的声音，沉闷闷的，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脏之上。
衣袍碎裂，漫天飞舞的红色布片如同散落在天空中的杜鹃花，从遥远地方传来杜鹃啼血哀鸣的声音。
我看到流淌在风弩眼眶中的泪光以及面容上无穷无尽的笑意，他说：“你知道吗？在我渺小梦幻的世界里永远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等待’。”
那天晚上我躺在神殿的屋顶上望着满天繁星，然后我做了一个梦。梦境中我一个人走在一条小径上，远处永远是太阳即将落山的样子，身边的花草、树木全都落满了温暖的霞光，鸟儿站在枝头轻轻跳跃。
我一直朝前走，不知为什么，只是感觉到前方应该有我想要的答案，而答案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整个梦境突然陷入黑暗，无穷无尽的暗潮从很远的地方咆哮着汹涌而来，那抹温暖的霞光就好像流光一样，所有关于生命的迹象在这一霎那间无影无踪。
然后，我抬头，看到离我咫尺之遥的回眸。
她静静坐在暗潮里，除了眼睛的明亮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全身被潮水淹没，我向前想要将她从这冰冷的水域中拯救出来，却发现伸出的手臂已经穿透她的身体，再怎么用力也无法触摸到。
水中寒气瞬间侵入肌肤、透过肺脏，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流失，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回眸在我面前慢慢窒息，慢慢走向死亡的边缘。
胸口突然好像撕裂般疼痛。
黑暗中，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喉咙叫着回眸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声音全部哑掉。
当我醒来，一缕阳光透过云层倾泻在神殿屋顶上。空气中的露水轻轻打湿我的头发，手心从未有过的冰冷。
望着东方，那个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突然泪流满面。
第八回 千年之恋（三）
“我要去后山。”我对雪莱说。
“为什么？”雪莱充满疑惑，“孩子，我想，回眸已经告诉过你，只有你不再是守护者，才可以进入后山禁地，才可能会与她重逢。”
“可是，我现在就想进入后山，在我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它告诉我回眸会出事。回眸她几乎已经失去了法力，雪莱，我只是想要看她一眼，知道她平安就好。”脑海中映出梦境中她无助的样子。
雪莱从坐垫上站起来，手拿拂尘，她看着我一如往昔的微笑，面容说不出的祥和。
“颜落，这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你的使命是守护那些正在承受着苦难的子民，给予他们幸福和安康，你看。”雪莱对着虚空挥舞了一下拂尘，空荡荡的大殿中央缓慢的逸散出白色的光芒，来自各个地方不同角度的画面出现在我和雪莱的眼前。画面上有沿街乞讨被痞子殴打的乞丐，有卖身葬母却被世家子弟□的女子，有被埋在废墟底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已经对生还绝望的老者。
“这些都是水域内发生的事情？”我问雪莱。
雪莱轻轻点了点头。
她指了指光幕，中间的一幅画面突然定格并且渐渐放大，汹涌澎湃的洪水奔腾在画面之上。所有的房屋、树木、山岭都在这一霎那被全部淹没。洪水上到处都漂浮着房屋建筑的碎片，以及那些正在水中为了生存而不断挣扎的人群。一个母亲左手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右手抓着即将断裂的枯枝在水中摇摇曳曳，一名男子被洪水冲撞在山壁之上，溅起满身鲜血。
一张张面露哀伤的脸，嘶哑的喉咙在喊叫些什么。
大地颤动，山体滑坡，所有一切似乎在这一刻毁灭完全。
我仰起头，看着在我眼前渐渐模糊的冰冷画面。
雪莱郑重地将右手放在胸前，神殿中央响起她明亮清澈的嗓音：“颜落，我伟大的神，请允许我在此代表水域中那些正在遭受苦难的人们向你寻求庇佑，他们对你是如此的崇敬和信任，所以，请福泽于他们。”
我望着雪莱温和的眼神，想起那天在典礼最后回眸问我的话，她说：“孩子，你可以做到么？”风不知从何处而来，神殿屋顶上的彩色布幔翩翩起舞。我似乎看到站在身后望着我满眼心疼的回眸，她张着嘴想要告诉我什么，一晃眼却又消失不见。
我望着天空中黑压压的云朵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刻，周围所有一切仿佛失掉控制。
风弩从云朵尽头飘然而来，白色的头发随风飘舞，如同谪居凡世的仙人。
他向我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颜落，我想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他很开心地说着，一根发丝被风吹起轻轻挡住他的眼睛。
他走到我面前俯下身子，声音很是温柔：“你会帮我的，对吗？”
望着眼前如同海水一般湛蓝的女神殿，我想起那些在风雨中即将陨灭的生命。殷红的鲜血，发白的嘴唇，“我必须去履行我的职责。”我对风弩说。
“去救那些深陷洪水中的贱民吗？”风弩残酷笑道。他突然跨前一步，向我紧紧逼近，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冷，“颜落，难道你要放弃你的师父，水域曾经最受爱戴的回眸女神么？”
“什么意思？”我转过头盯上他有些笑意的眼神。
黑暗的苍穹之上，一只飞鸟掠过，叫声凄惨，直破云霄，仿佛整个世界已经完全沦陷。
“你一直跟在我的后面？”
“对。”
“为什么？”
“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理由。”
风弩轻轻一笑，“颜落，只要我认为它是，它就一定是。”他指了指天空，那个充满阴霾的地方，“你看，所有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内。”
一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从风弩宽大袖口中滚落出来。
他向水晶球轻轻勾了勾右手小指，水晶球的中央射出一缕白色光芒，光芒四溢，直接投影在女神殿外昏暗的半空之上，瞬间弥漫整个空间。
耳边传来风弩虚幻的声音：“颜落，如果是这个样子，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黑暗的天，苍白的光幕，以及光幕上回眸已经衰老的容颜和白掉的发丝。
周围建筑显得格外的模糊，我只能依稀分辨出回眸好像待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山洞里。她盘腿打坐，所有关于青春美丽的色彩从她头顶以肉眼可以分辨速度迅速蒸发完全。
“你看到回眸坐立的上方了吗？”风弩指着光幕上无尽黑暗中的一个亮点低声说道。
我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回眸头顶散发着淡蓝色光雾的魔法防御墙。
光影流动，银光和蓝光交相辉映，普攒出一曲哀艳的宫廷乐。歌声透过光幕，穿透整个天空，我好像看到回眸在我眼睛惨烈离去的样子。
“对，就是那堵光制造的墙壁，颜落，难道你没有发现雨水已经快要透过墙壁进入山洞了么？”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抬起头，紧紧盯着那双散发着冰冷的眼眸，“如果你想要伤害回眸，我一定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为什么认为是我在伤害回眸呢？”风弩轻声道，“颜落，难道你忘了你才是水域的守护女神了么？不过，这次是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黎民百姓，还是救和你有养育之恩、授业之情的回眸，全在你，颜落的一念之间。”
风弩嘲弄地看着我，说不出地诡异。
他那张消瘦苍白的脸庞，从未有过的陌生。
“如果你选择回眸，那么整个水域百姓就会被洪水淹没。到了那个时候，整个世界没有一点生气，水域之上都是浮满被雨水泡烂发胀的尸体，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而如果你选择百姓，那么，抵挡在回眸头顶上的魔法防御墙就会被雨水冲破，而那些将要淹没水域的洪水就会注满回眸居住的山洞，直到回眸失去生机，山洞破裂，否则不死不休。”
我静静看着风弩一人站在扬风之处，全身上下透出无限孤独。像是很久之前就这样冰冷残忍的对待这个世界。繁华落尽，如同碎裂在半空中的白色什锦，碎片扬扬洒洒落满大地，被风一吹，四处飘散。
“为什么？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颜落，我说过，从我母妃离开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快乐过。你晓得这样长久的痛苦吗？一个人待在唯一的房间里，傻傻看着窗外那些在花园深处嬉闹玩耍无忧无虑的孩子们，看着花开花落，看着时间的轮廓在记忆中点点消逝，永远只是站在最远的地方，永远也没有办法融入到这个世界，甚至现在，竟然要和一个从未谋面的女人度过我仅有的一生。”
“所以，你想毁灭整个水域。”
“我要开始为自己而活，就算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我不要像当初母妃离开时那样什么也做不了。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可我只能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她身上的血溅满我的全身，眼睛最终也没能合上。那个时候我就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整个水域来偿还我们母子。”
风弩突然温柔一笑，“颜落，也许你并不相信，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点都不想伤害你和回眸，事情成为这样，我只能说，这是命运，从我想要毁灭这个国家的时候起，所有一切都不再受我控制，而你，注定要站在我的对面，成为我这辈子唯一的敌人。”
雪莱从神殿中走了出来，表情凝重。
“你应该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她轻轻说着。
“可是，回眸她……”
“颜落，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回眸将守护重任交给你，就是希望你守护那些处于危难中的子民，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是你们守护一族从远古时代就传承下来的使命。”
“不，”我对着雪莱大声喊道，“回眸她会死。”
“是的，她会死。”雪莱轻轻叹息。
一丝伤痛划过她的眼眸，就好像那次她看着回眸在屋顶上望着飘渺不定的云朵难过的样子。
她平静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颜落，我的孩子，其实，早在回眸将守护重任交给你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会有这个无法预度的劫难，她之所以选择离去就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决定。所以，颜落，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我会在这里为你祈祷，而回眸她也会为有你这个优异的弟子而骄傲自豪的。”
泪水突然溢满眼眶，我看着在我眼前渐渐模糊的雪莱，心里说不出疼痛。
天空突然亮如白昼，黑压压的云朵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巨大诡异漩涡，风弩站在漩涡之下，手握画戟，浑身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雪莱坐于地上，拂尘轻摆，身前幻化出一把古筝。
琴弦波动，发出青绿色光芒。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来自远古时代的古筝轻轻摆弄地声响。
琴音划过，撕裂整个天空。
第九回 千年之恋（四）
一朵巨大墨莲从风弩身后缓慢升起，雾霭朦胧，覆盖整个天空。
雪莱眼中突然凝重，她颤抖着声音问：“风弩，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什么关系？”风弩洋洋洒洒地笑了。
“你晓得这样做的后果么？你的母妃——提亚古雪山上的雪精素拉，就是因为这部禁典而惨死在水域后花园之中，现在的你要延续这样的悲剧吗？”
笑容轻轻在风弩脸上荡漾开来。
我听到他有些沉闷的声音从喉咙里散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突然转过头，深深凝望我的眼睛，“颜落，我晓得那种刀割一样的疼痛，所以，我不会再让这样的悲剧历史重演，绝对不会。你看到了么？”他指着头顶上墨莲，“它是这样的强大。”
风弩叹息一声望向天空，声音像是很久之前就已经徘徊在暮霭之中。
他喃喃自语：“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就像是镶嵌在布幔中的仙子，你说，那样如仙如神般的人儿怎么可以就这样惨烈的死去呢？”
“所以你要毁掉这个国家？”
我看着在墨莲影响下渐渐灰暗的天空，以及天空尽头那些似乎永远淌不尽的白色洪流。我想起不久前，城墙脚下，风弩看着那些在炎日下辛勤劳作的子民时怜惜的眼神，那个时候他是默默地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