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之境-第2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个相连的地方,却拥有如此极端,仿佛这边风雪严寒,那边火焰炎热。巨大的光幕,如此清晰,就连颜落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捕捉得淋漓尽致,细小至微。而刚才她站立的地方,数千个泉眼冒出白哗哗的泉水,水汽蒸腾而起 ,与天空中的黄沙混为一体,那诠释沧桑之感蓬勃出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慢慢虚无下去。
对,就是在慢慢虚无着,随时随地都可以消失遗忘。
风努盯着颜落看了好久,仿佛千百年前就已经这样看着她了,看她如烟的眉毛,看她盈盈秋水的眼眸,看她精致至极永不改变的容颜,看她站在风沙里一个人寂寞的样子,就像回到了一千年前,回到了那个天涯湖畔,回到了芦苇起伏跌宕的境地里。
他说:“颜落,你还是千年前的样子,什么都没有改变。而我,却早然的苍老下去。”说着他捋起自己银白色的发丝,露出那张被颜落称为谪居凡世仙人般的脸孔,笑容春风一度,刹那间,周围的风沙沉溺下去。空气中传来他稀薄的呼吸,他说:“可是 ,不管过了多久,不管是不是天荒地老,是不是海枯石烂,我都站在这里始终如一地等待着你,等待你灵魂的回归。”说完,他向她伸出修长的手掌,眼睛深深望在她的心底。
颜落笑了,是流着眼泪笑了,她说:“我怎么可能没有改变呢?你难道没有看到这一头的白丝?我已经老了一千年了,而你,还是一千年前的自己。”她的笑容有些惨淡,目光浮沉,慢慢向后退去,离风弩的手掌越来越远,她边退后边摇头,泪水连绵不绝落在尘土中。她喃喃道:“不能,我不能。”
“为什么?一千年前我没有向你伸出我的手,可是,现在我是真的想要带你离开,远离尘世,去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到我们的地方,草原牧歌,山林耕织,什么恩怨情仇,什么皇权争斗,都统统抛于脑后,你知道,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风弩向前跨出一步,长袍翻涌,他眼里的深切盼望灼痛了颜落的皮肤,火辣辣的,痛彻心扉。
“不要过去,颜落。”白衣女子从颜落后面的黄沙中走了出来,露出她倾国倾城的容颜,她对颜落一遍遍说着:“别过去,别过去,孩子,难道你忘了,是谁,决裂了河堤,是谁,让水域臣民深陷洪水,又是谁,迫害了你最为深爱的师父我和你最为敬重的朋友雪莱。”她一遍一遍说着,声音穿破,覆盖了一切,而那声音中残存的亘古忧伤如同散落在天空上漂浮不定的云朵,那么深远。
“不,颜落,跟我走,放下一切,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你要相信,我们可以过的很好,日出而耕,日落而息,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无情的,所以,更要好好的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以及我们唯一在一起的机会。”
“你要和他走么?呵,颜落,我唯一爱着的孩子。”
而后,风弩和回眸全都陷入沉默。风弩依然向她伸出修长的手臂,在等着着,而回眸则静静望着她的后背,眼眸里是最深沉的爱。所有一切似乎都停止下来,不管是空中飞舞的黄沙,还是山谷中汩汩流淌的泉眼。
一切,都静止了。
颜落望着前后两方熟悉的身影,她仰起头看着黄沙漫天,轻然道:“够了,这所有的一切都够了。”而后,我看到风弩和回眸的身体在风的吹拂下如同黄沙般散落在灰色土地上,杳然无息,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轮回之镜。”泪水惶然划过颜落脸庞,“原来,我也只是到了最后,才算真正的明白。”她轻轻捂住胸口,脸色突然煞白,一口鲜血噗了出来,红光点点,如同星辰落满她白色的衣袍,触目心惊。
她惨烈笑着,面对着我和青纶,好像知道我们在外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样。血不断从她口中溢出,染红她的牙齿,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道,血红的泡沫,连绵不断,而她就像是一棵随时会被风雪湮没的草茎,如此单薄,如此虚弱。
光幕变得越来越模糊,而颜落的身影也越发暗淡下去,变得越来越透明,像是随时都会消失掉。那面散发着红光的轮回镜漂浮在石碑旁的半空中,忽明忽暗,像是预示着什么。一声久久的叹息从石碑上空,从接近九重天的浮云处传来,声音厚重,搏击长空,给人一种殷实之感。
他说:“你们终究是来到了这里。”
第二十八回 朱雀
颜落的身影从光幕中坠落下来,“嗵”一声摔倒在雪地里,连绵不断的鲜血从她口角处涌出,将整个身底染成殷红,像是骨骼和血肉碎裂的声响划过雪冥峰的高空,辗转在那高耸入天的石碑之上,低低地呼吸声,来自天空尽头的狂风呼啸,所有一切湮没在那似有似无的声音里,消失在未知的空间。
她睁开迷离的双眼抬头望向天空,望着那叹息声传来的方向,沉默了好久,而后轻轻地低喃道:“朱雀,一千年后,你终是来了。”
雪花从天上飘了下来,落在颜落银白色的发丝上,银光闪闪,分不清哪里是雪花,哪里又是头发。白色月光朦朦胧胧照耀下来,我突然有些看不清颜落的脸,她扬起头微微蹙起眉毛,像是在对着那虚无的天空诉说着什么,可是,即便如我,拥有着完全支配狼牙月影灵力的人,也无法窥探出她此刻内心的想法,也许,从她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她这辈子会是一个孤独桀骜的人,看着尘世的喧嚣和浮华,却永远像一个旁观者的样子记录着花开花落,物非人非,永远将自己剔除在凡尘之外。
寒风似乎更加猛烈了,雪尘一次次在天空中飘散,白茫茫一片,距离石碑不远的地方形成一个巨大的白色风暴,旋风飞舞,所到之处,空无一物,就连那满山满地的月神之草上所萦绕的白色月光也在一点一点暗淡下去,所有一切都剔透着无限的淡漠,以及风暴带来的无情和残忍。
漩涡尽头,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飘然而来,他静静立在石碑之上,单手背后,衣襟下摆随风飘扬,浑身上下被一种淡淡的雾气遮挡,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可是却可以感觉到一种远离尘世的仙灵之气,如沐春风的舒畅。
他望着躺在石碑下血流不止的颜落,望着远处悬崖边的青纶和我,还有依然跪倒在洌嶔身旁伤痛欲绝泪流不止的红琳。男子的眼神是一种疏离,是对待所有一切的淡漠和平等。他将视线再次停在颜落身上。
“对,颜落,一千年后,我终是回来了。”声音如同雾气一样飘渺,散落在雪峰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叫朱雀的男子随手挥动了一下右手衣袍,霎时,山地崩裂,匍匐在地上的雪花以及那些预示着生命之光的月神草震颤起来,整个天空恍然变色,粉尘凌乱,天色昏暗下去。
距离我和青纶不远的地方,一条如同巨龙般的裂痕堂而皇之铺将过来,整个山峰完全翻转,山石滚落,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我们还来不及反应,裂痕就已经到了眼前,地动山摇,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我拉着青纶摇摇晃晃躲过裂痕,施展遁术,朝红琳和颜落的方向赶去。
途中不断被迫停下,一颗颗滚落的岩石形成无数个碎片,如刀锋一样在半空中杂乱无章来回飞动,一不小心就会被割裂皮肤,鲜血一滴滴渗透出来。我凝聚身上灵力形成一个刚够两人大小的防护光圈将我和青纶包裹在内,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横行无阻。
耳边听到朱雀轻轻的笑声,他说:“北涧,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躲得过我的刀光剑影了么?要知道,只要是这雪冥峰上的就全部都要毁灭,不留痕迹。我等待了几百万年,忍受了这么多年的孤独和寂静,就是为了等待这座山峰覆灭的一天,只因我知道,只有它覆灭了,消失了,然后轮回镜复苏过来,我的主人才能够完完全全摆脱黑暗之渊的酷刑,重新回到这个光明繁华的世界。”
“回到这个光明繁华的世界?覆灭?你的主人?几百万年的等待?”颜落喃喃,红色血液继续从她口中溢出。她勉力撑起自己残破不堪的躯体,扬起头颅望着石碑上那个虚幻缥缈目空一切的身影,决然道:“那么,一千年前你对于我的承诺呢?我已经履行了千年的守护之约,而你呢?你说过会让风弩和回眸好好地站在我的面前。”
朱雀笑了,如同一个孩子般快乐的笑了,他说:“颜落,难道刚才在轮回镜里你没有看到他们么?本来你们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相生相守,可是,你太聪明了,你自己在最后关头突然清醒过来,破掉了这唯一一次你们在一起的希望,你说,我是该说你聪明还是愚蠢呢?”
“这么说,早在我们踏足于雪冥峰山脚的时候你就已经出现了,而那轮回镜也是你塞进血影的身体里的?”我问。
“没错,是我将轮回镜塞进它胸腔里的,也是我在镜子上动了手脚,启动了一个传送结界,才能将它成功的送进铁血心的宿主,从而唤回了它的重生。”朱雀虚幻的声音从高空中飘下来,如同天空上漂浮不定的云朵,他指了指已经死去平躺在地上的洌嶔,继续说道:“只因我知道,只有他,才是我这几百万年等来的唯一一个拥有铁血丹心的人,唯一一个可以唤醒轮回镜尘封的记忆的人。”而后他望向无边无际的苍穹,泪流满面,似在自言自语:“你们知道吗?为了这一天的来临,我几近癫狂。那么多的寻仙者,那么多的奇人异士,为何偏偏要经历如此长久的岁月,才让我找到,才释放我沉默于此的灵魂,为什么?”
没有人去解答他的为什么,他还需要问上这一句的为什么吗?他杀死了那么多人,那些被冰封于此曾经拥有着高贵血统的后裔也不过成了他手中残杀别人的工具而已,那些都是曾睥睨四域的传奇人物,令整个王族都无法忽视的人啊。
还有颜落,这个水域的守护女神,为了一个承诺守护了雪冥峰整整一千年的时光,白了发丝,虚度了光阴,最后却也只为他人作了嫁衣。
难道,这些都是冥冥中的注定么?还是老天给予他们、我们的劫难?我有些分不清楚,也不想去分得清楚,我只想守护身边这仅有的几人,保护着她们从这高耸的雪冥峰上安全退去,仅此而已。
“不!”红琳绝望呐喊,声音撕裂天空,连绵不绝的悲伤气息蔓延开来,
我看到洌嶔的身体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从山峰表面裂开的缝隙中决绝坠落下去,连带着血影僵硬冰冷的身体。红琳伸出自己的小手紧紧抓着洌嶔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长袍,她的整个身体趴在缝隙边缘,因为太过用力而咬破嘴唇,尘土扑面,全身狼籍。
衣袍碎裂的声音,山石滑落的声音,那雾气笼罩的绝地深渊似乎永远也望不到尽头,红琳怔怔看着手上残留下来的血红色布片,泪水悄然滑落,久久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嘴里喃喃自语:“为什么我爱的人都要离开我,洌嶔哥哥,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
回应她的是无穷无尽的风,不留痕迹,呼啸而过。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空洞的眼神,而这样眼神的主人还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让人想要将她紧抱怀里,给她最暖的温度。
青纶看着红琳倒在裂缝边缘,眼里闪过一丝忧伤,嘴唇轻轻蠕动,似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也许她想要劝说红琳不要那么悲伤,人总是会有离去的一天,区别只是早晚而已,但,就连她自己也是一直辗转在悲伤边缘,在想到羽修的时候,经常泪流满面,却又如何去说服得了红琳呢?
悲哀一直如同梦魇般缠绕着我们每一个人,遍布我们全身各处,无路可逃。那种像是全部的血液被抽干抽净,四肢无力,思维停滞的感觉,伤和痛如影随形,彰显着我们曾经难以忘怀的记忆。
朱雀依然像天神般站立在高耸入天的石碑上,睥睨着整个山峰,衣袍翻飞,在半空中猎猎作响。
山,终是要崩裂,地,终是要坠灭,还有什么多余的语言可以诠释这发生的一切呢?整个雪冥峰被一种厚重遮蔽的严严实实,没有方向肆意摇动,震颤着每一个人,如同摇曳在海中的一叶扁舟,风雨飘摇。
一阵巨大的隆隆声后,红琳身侧的裂缝突然张大,她一个趔趄,身子下摆掉了进去,坠落中死死抓住了崖壁一角,下身悬空,一些石块掉落下去,过了好久,也没有听到坠落的回声。
身侧的青纶倘然变色,她迅速冲破我的防护,朝红琳坠落的地方奔去,如同闪电。空中那些碎石形成的刀光剑影穿插在她身体周围,将她围堵得严严实实,似乎只要有一点缝隙,一次机会,就会决绝射过去,将利箭插满她的全身。
眼看着红琳抓在崖壁上的手因为力竭快要松开的时候,青纶扯下自己腰身上的青丝带,远远挥了过去,丝带紧紧缠住红琳即将下落的身体,停在半空。
“别怕,红琳,紧紧地抓住。”青纶凝聚全身的灵力注入在丝带中,霎时,丝带上面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