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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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再次传来催促声,明雪衣边走,边依依不舍地回眸张盼,忽地想起另一件事。
「你还未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人起了想,摇起头。「我改变主意了,还是等明天吧。我等你……明天再见。」
他压着声音,在明雪衣耳边轻轻呼气,脸上深邃而温柔的神情无异情人的邀约,明雪衣不由得玉脸生晕,迷醉地点头:「嗯!明天……再见。」接着,又羞赧不已地小步跑出房去,拉着小德子匆匆跑去。
一直跑到街上时,满脸还是熏热不已。
抬头,日正当空,他却已经在期待明天的到来。
◎◎◎◎◎
柳翠杨绿,清风一吹,满湖皓皓生光,通向京城大街的玉白拱桥上,车马如龙,人来人往。
一身华服珠履的俊美少年倚在栏栅上,在耀日金逃下看着水面的波光艳影,顾盼片刻后,忧心仲仲地向身侧穿着绢衣的清秀少年问。
「小德子,你觉得我穿这件海天霞色的衫子好看吗?」
「公子是万金之躯,无论穿哪一件衣衫都是最好看的。」小德子忙不迭夸赞起来。
明雪衣勾起菱唇,笑骂。「啐!贫嘴的奴才。」
「奴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天下间哪会有说主子不好看的奴才?况且那件用苏州绸缎裁成的对襟长衫颜色白中透着微红,清雅而娇艳,衬上明雪衣细长的躯体与秀丽柔媚的五官确是美得叫人惊艳。
明雪衣低头,微带羞涩地把玩悬在腰间的紫玉鱼佩,用轻得只有自已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最重要是铁郎也觉得好看。」
这些日子来,他每日前去'宁春院',依偎在男人结实的怀抱内,乐而忘返。铁郎对他亦渐显温柔,昨天他说想出来走走,铁郎立刻就答应了。
想起男人答话时,沉毅又带着温柔的神情,明雪衣不由得甜笑起来。
「已经半个多月了,公子还未厌倦吗?」小德子伤脑筋地摸摸前额,凑近头,压着嗓子说。「皇上,不是奴才想扫兴,不过……皇上近日行踪诡秘,慈宁宫那边已经派人来问过几次,奴才怕瞒不住了!」
明雪衣心中一颤,强笑道。「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朕和你。只要朕不说,你不说,太后又怎会知道?」
「但是……如果太后真的知道了,那怎么办?」
咬着唇,明雪衣不敢回答,自从他父皇驾崩后,万太后掌握大权,实在是他最畏惧的人物,而且万太后生性刻薄严酷,进出'宁春院'玩乐的事,若被她知道了,莫说铁郎的命定必保不住,就连他自已怕都会受牵连。
这个皇帝做得真没出色!明雪衣跺着脚,气恼地向桥下小湖投小石子,却听身后传来早已熟悉的声音:「谁气着我的衣衣了?」
「铁郎!」明雪衣想也不想地欢呼着转身,向他扑去。
男人忙不迭伸出铁臂将他稳稳接住,但见天上日光下照,用金丝发带绑成几条小辫子的乌丝在半空散开,闪闪生辉,明眸皓腕更在金光中生出玉洁光晕,比他套在腕上一对龙首白玉镯更教人眩目三分。
不少路过旁观者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目眩神迷地看着这个似乎以金玉琢成的年轻公子。
以几乎是赞叹的目光看着他的如玉的脸蛋,伸出指头轻抚仿佛轻薄得一用力就会破的肌肤,男人蹙眉,摇一摇头:「我不应该答应你出来的。」说罢,右手一翻,将明雪衣整个人拉入怀中,挡去他人的目光。
「我觉得饿了。」甜甜地笑着,明雪衣微微抬起头,用倾慕的眼神仰看比他高上尺许的男人,即使是朝中最高大健硕的石将军比起他好像都要矮一截。
「那先吃点东西。」
说罢,便携着他向市集走去。
在街上挑一间体面的酒楼,走上两楼雅座坐下。
店小二见他们一行人衣着光鲜,忙不迭上来招呼。「三位客官要吃什么?」
男人拍一拍明雪衣的手,说。「你点吧。」
「好。」明雪衣点头,站在他身后的小德子便机灵地开口。「先上八小碟瓜果,八小碟凉菜,之后要一锅上汤豆花,鸭蓉燕窝粥,蛋黄针翅,红烧金凤,清炒鹿肉,酒炙鸭舌,白肉金瓜,青绿笔尖,胡饼,银丝卷,甜食再上白糖糕,丝窝虎眼糖和鲜奶炖红枣子。」
店小二听他点菜,忍不住说:「你们才三个人,吃得了这么多菜吗?」
「多管闲事!」小德子白他一眼后,立即便低头换上另一张脸孔,恭恭敬敬地对明雪衣问:「公子,可要再点其它菜肴?」
「随便吧。」明雪衣不在意地点头,小德子听了,便挥手着那店小二退下去,眼角一转,却见拿着茶蛊的男人蹙起眉头。
小德子歪一歪嘴角道:「心疼吗?放心!我家公子有的是银两,才几碟菜,算得什么!」他对这个把明雪衣迷惑的贱民深感不屑,一有机会就不忘出言嘲讽。
并不吭声,男人垂头喝茶,唯虎眼之内寒光一闪如电。
明雪衣白了小德子一眼,将脸贴着男人的臂膀,轻声说:「铁郎,他胡说八道,你别放在心上。」
勾起嘴角,男人冷冷回道:「付钱的才是大爷,我怎么会放在心上,不过……」
顿一顿后,他才接下去说:「你也太奢侈了。」
睁大眼睛,明雪衣疑惑地咬着唇:「会吗?」
男人尚未回答,护主心切的小德子已经抢着说:「放肆!我家公子身份尊贵,和你这种贱民当然不同!」
冷哼,男人不屑与之争辩,虎目一转,却看到明雪衣用指尖紧紧抓着刺满葵花的衣袖,仰着看向他。「很奢侈吗?」
「衣食只求温饱便可,偏偏你们汉人只懂贪图口腹之欲,衣衫之美,实在可笑!莫怪乎五十年来只可以龟缩于南方一隅!」男人挑起如刀眉头,冷冷评论。
被当面批判,明雪衣如雪的脸上阵红阵白,只觉又羞又恼,却又反驳无从。
眼看着旁人儿玉脸上的一双明眸随着他说的话而黯然,男人心中一紧,竟微微地感到内疚起来,沉默半晌,便柔声哄道。「你年纪还少,这种事……与你无关。我不应该对你说。」
明雪衣摇摇头,用轻细得只有自已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怎会不关我事……」
国家衰弱,民心腐败,千错万错就错在上位者的软弱无能。
双方都不由自主地默然下来,幸好,不一会后,店小二就捧着菜肴送上来,碗碟的碰撞声将沉默打破,男人不住地往明雪衣碗中添菜,偶尔说两句好听的话,殷勤之下,明雪衣总算再次亮起笑颜。
他胃口小,每道菜只吃几箸便觉饱了,男人也不再说什么浪费,奢侈的话,也放下箸子问:「你想到哪里去?」
「唔……」料不到他有此一问,明雪衣一时哑然。他自幻居于宫中,民间的事知之甚少,说想出来走走,也不过是找个借口,想与铁郎多熟稔一点而已。
男人笑着调侃:「是你说要出来的,总不会没想过吧?」
明雪衣玉脸一红,轻声说:「人家只是想和你一起嘛……」
柔软的脸颊泛着霞光,明眸晶莹,羞赧的神情惹人爱怜,男人立时感到心头一阵酥软。「城外不远有座断龙山,可以将附近的景色尽收眼底,我们上山,先看日落,再赏日出。」
明雪衣听得心旷神怡,正要答应,旁边的小德子慌忙阻止:「公子,不行。」
弯眉一紧,明雪衣玉脸上浮上淡淡不悦,小德子也顾不得那么多,拉着他走到一旁。
「皇上,别忘了我们要在传晚膳前回去。」
深怕被男人听到,明雪衣回头张望几次,见他正在叫店小二拿出油纸,将食物包起来,应该不会听到他们的对话,才压着声音对小德子说。「你先从秘道回去,帮朕掩饰掩饰。」
「这怎样行!」小德子忙不迭将头摇得像个浪鼓。留皇上在外,他自已先独自回宫,若皇上稍有差池,他就死定了!
「朕不理!朕一定要上山。」明雪衣仰首,意志甚坚。
小德子到底不敢太过驳斥他,只得迟疑着问:「那……那明天早朝,怎么办?」
「你就说朕还在睡。」反正殿上群臣真正要禀奏的是帘后的皇太后,而非他这个帘前的皇帝。
「但是,奴才最怕太后亲自到来……那该如何是好?」
明雪衣对万太后忌惮万分,闻言,不由踌躇起来。眸光流转,看着不远处坐着的男人那张沉毅深刻的脸孔,终于咬紧银牙,下定决心。
「朕看,她只会派李海场过来看看,你就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他。朕任你为青凤宫的总管太监,这种小事也办不到吗?」
小德子只得领命。
出店门后,便分道扬镳。
*****
男人携着明雪衣一路向城门走去,路上喧嚣繁华,店铺摊贩满满的一街都是,明雪衣久居深宫,无论甚么看上去都觉份外新奇。明眸左顾右盼,这摸一摸,那碰一碰,好不容易出到城外,太阳已见西移。
在由山脚通往山顶的石阶上走几步,明雪衣便喘嘘嘘起来。「铁郎,我累了!」他从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只觉双腿又酸又疼,好像快要断了。
走在前面的男人回头,没好气地瞪着他,和他拿满在手上的糖人儿,风车,花灯等玩意儿。
天都快黑了,上山的路竟然连一半也未走完!
男人深感不耐,正打算丢下他独自上山,却见他坐在阶梯上,一张小脸在夕阳余晖照映下晶莹有如白玉凝脂,几滴汗珠自额角滑下滴在嫣然的菱唇上,更显肌光胜雪,貌若天仙,心中不由一动。
叹口气,男人背着他弯下腰,轻轻勾一勾指头。
明雪衣虽然品性天真,但心思却玲珑剔透,一见他的动作,立时瞪圆了双眼,惊喜地问:「可以吗?」
回答的是男人沉厚的声音:「上来吧!」
「铁郎……」娇憨低唤着,明雪衣攀上男人结实的背上。
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跌跌荡荡,男人的背却始终坚定平稳,人体的热气散开带着强烈的麝香味,明雪衣忍不住将脸贴在他的背上,轻轻磨蹭。
走过石阶,拨开荒草,穿过茂密的灌木丛,一直往高处走去。
于山逢最高处止步,立绝崖上,仰望天际,太阳早已在山麓之后消失大半。
男人将明雪衣放下地上,没好气地斥道:「看!太阳已经下山了,都是你这个坏事的小东西!」
明雪衣甜笑,悠然一指:「夕阳已西下,余晖却灿烂!」
夕阳西下,往下方眺望,村庄田地已然昏暗,天上却余晖未褪,犹如被烧红一片,两人同时仰首凝看,天际由橙红而泛蓝,自泛蓝而暗紫,直至星罗棋布。
夜幕低垂,闪泺星光有若戴在女子云鬓旁的宝石,千千万万,斗大如珠,仿佛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轻易摘下来。
想着想着,明雪衣忍不住伸长手臂,玉白的五指正虚空一抓。
「干什么?」男人好笑地看着他。
「你看不见吗?是星星。」明雪衣微笑地举着手,神情天真得像个孩子,的确,他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大孩子。
轻轻地扳开他的指头,看头如白玉无暇的掌心,男人亦笑了,朗朗发笑。
「对!我看见了,是星星,而且闪闪生光。」
虎目定定凝视在弯眉下镶着的一对琉璃珠子,男人不由出神。
他今年已经二十四岁,生于戎马、权力,见尽贤人愚民,勇者懦夫,卑琐小人,自忖历练甚深,见识不浅,却从未遇过一个人像眼前这个小人儿般柔丽绝美,纯净无邪。
如花美人非天下罕有,他更绝非一个会轻易被美色迷惑之辈,不过,对着面前这张尚带稚气,犹如含苞芙蓉的脸蛋儿,男人纵有铁般心肠亦不由化为绕指柔。
山高夜静,晚风吹来,略有清凉之意,身穿轻薄绸衣的明雪衣微微地打个冷战,几络发丝落在颊旁更显纤弱,男人怜惜不已,展臂,温柔地环住削肩,将他抱在怀中,柔声细语地问。「还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了,快告诉我。」明雪衣将头连点两下,铁狼真正的名字他早就问过几次,铁狼每次总是顾左右而言它。
轻摸他细嫩的脸颊,男人一字一字地说。
第四章
「我复姓呼延,呼延铁军!」
铿锵有力的声音中,听得出他以自已的名字而骄傲,明雪衣将他的名字在心中默念两遍,忽地瞪怒起来。「你骗我!呼延是北国的国姓,呼延铁军是北国太子的名字,怎么是你的名字?」
伸出指头,捏一捏他鼓起的腮帮子,男人勾唇笑道。「为什么我不可以叫呼延铁军?难道这个名字在天下间就可以北国太子用吗?」
「当然,这叫避讳。」
闻言,男人嗤笑一声。「在南国,亦要避北国之讳?」
明雪衣刹时哑口怨言,的确,此为南国,焉需避北国之讳?
「你……真的叫呼延铁军?」
「童叟无欺。」男人伸出指头,在他写满疑惑的眼角摸动,淡声说:「呼延本来就是大汉中常见的姓氏,而且,我们异族中人的礼法本来就不及你们汉人严谨。」
这也对,天下间姓「明」的亦不只有他们明家皇朝的子孙。
明雪衣点点头,又问。「那你为什么会来到江南?」为防异族混入南方作乱,朝廷早有明文规定凡非汉族子民,不得渡过长江。
「我本来住在漠北,以狩猎为生。因为在家乡犯罪,是以逃往江南,说真的,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