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于天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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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身处宫中,想起当年丞相提起的这件事,连媚就不能置身事外了。要是皇帝真的病重,没几天可以熬了,难道她刚进宫,做了短短几天的皇后就要跟着陪葬?
光是想想,连媚要不是坐着,估计双腿都要软了。
说是陪葬,其实跟活埋没什么两样,被手脚捆绑,密封在皇帝的墓穴里,慢慢在恐惧中因为窒息而死去。
难怪那些嫔妃直接用一条白绫,又或是一杯毒酒,甚至是痛苦的吞金,都不愿意直接跟着皇帝陪葬,宁愿自己的尸身被人抬着进去跟皇帝的棺木作伴。
思绪不过是一瞬,连媚狠狠掐了自己手背的嫩肉,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轩辕辰特意过来亲口告诉她这个消息,不可能是无意的:“大皇子想要我怎么做?圣人的寝殿外有御林军守着,内有太医和侍从候着,我根本不能接近。”
连媚盯着轩辕辰的双眼,试探着问:“元贵妃夜夜侍疾,大皇子为何不去找她,或许能得到圣人的消息。”
轩辕辰慢慢笑开了,却是目光渐冷,与苍白的脸色截然不同,这双眼睛有着位高权重的帝王长子该有的震慑:“母后应该也看出来了,元贵妃和父王身边的内侍总管是一心的。他们越是遮掩,越是表明父王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这代表什么,母后应该比我更清楚。”
连媚当然明白,皇帝一死,她就要立刻殉葬。她这个便宜皇后,只能风风光光躺在皇帝身边,受万民叩拜。
她虽然一点都不想做这个便宜皇后,可惜更不想死后才被人风光叩拜。
“元贵妃和孟总管封锁消息,是皇上的意思还是?”
连媚始终不相信元贵妃有这个胆量和能力对皇帝的身体动手脚,就算有孟总管这个贴身伺候皇帝的人在,以皇帝的谨慎,也必然不是那么容易下手的。
她不得不往好的方面想,皇帝自知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所以借着冲喜来掩饰,又让人封锁了寝宫,就是想稳定社稷,免得动荡……
不过这些想法,连媚甚至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对她来说,如今的圣人就是个暴君,朝廷上的大臣杀的杀,逃的逃,几年换上一批,独独只有丞相勉强坐了十来年。
但是连媚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父亲每天兢兢战战的,为这个丞相的位置付出了多少心血,又为此日夜恐惧连累的一家老小。
谁都羡慕丞相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只有她明白,圣人喜怒无常,杀一个大臣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父亲每天都劳心劳力的,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拆开来细细斟酌三次才敢出口,就是怕说的不对惹得皇帝不高兴,保不住一家老小的脑袋。
轩辕辰指头轻轻叩着桌面,在安静的前殿里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寝殿里的事谁也不知道,究竟是父皇的口谕,还是元贵妃和孟总管的一面之词,谁也辨别不出来。我还好,母后的处境却堪忧了。”
“大皇子的意思,是来告诉我脱身之道的?”皇宫中她不敢相信任何人,更加别提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轩辕辰了。
天家无父子,更不可能有善人。轩辕辰找连媚联手,无非是看上了她背后的丞相府,以及自己如今身为皇后,能够掌管后宫的权利。
“当然,我就是为此而来的。”轩辕辰站起身,慢慢走近,在连媚的耳边低语:“母后助我登基,我便保母后一命如何?”
连媚侧过脸,不着痕迹地离远了一些:“大皇子不要忘了,先帝遗旨,历代都不能有皇太后。”
为了防止外戚专权,所有的皇太后都是死了之后才被追封的,即便是皇帝的生母也不能例外。
扶持轩辕辰登基为帝,然后等着他斩草除根,顺便把自己追封为一个皇太后的名衔却依旧要丢了小命吗?
连媚还不至于这么蠢。
轩辕辰又笑了,比刚才少了几分阴郁,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硬是把连媚的脸硬生生掰了过来,让两人的目光直接对上:“还有一个法子。”
“那就是,让母后成为我的人。”
他俯身靠近,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连媚的脸颊上,语调温柔深情,仿佛她是轩辕辰最心爱的人。只是大冷天的,让连媚出了一身冷汗。
这样熟悉的语气,如此暧昧贴近的姿态,就像那晚在凉亭里遇上的男子。
当时太过于慌张,夜色中那男子只说了一句话,又是背对着自己,相貌看不清,声音也记不住,连媚不确定眼前的轩辕辰会不会就是他。
她仿佛感觉到在脸颊和胸前还有那男子的指尖滑过后的触感,惊得自己猛地站起身来,向外走了几步,胸口起起伏伏的,许久才能平复那几乎要跳出来的心。
连媚转过头,看见轩辕辰好整以暇地站直身,依旧是一副病弱公子的摸样,脸上带着一股孱弱的苍白,眉宇间的凌厉似是一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就像刚才看见的只是她的幻觉一样。
单薄的身姿被狐裘紧紧裹着,隐约露出里面天青色的衣袍。若非脸色过于苍白,就如同翩翩美公子,只是单单这样站着,便挺拔如松竹,容不得人忽视。
连媚心底有一道声音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很可怕。
与他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是短小君,求撒花,求收藏,求支持哦,挨个么一口╭(╯3)╮
、第五章 活色生香
第五章
“母后不妨再考虑考虑,两日后我希望能听见母后的好消息。若非如此,父皇或许不介意再冲喜一次。”
轩辕辰留下这句话,带着丹蝶便离开了。
望着两人远去,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连媚双腿一软,几乎是跌坐在贵妃椅上,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
香岚吓了一跳,伸手要扶她,被连媚推开了。
“大皇子走了?”
“是的,主子。”
香岚奉上热茶,连媚端起茶盏,低头看着茶水白雾萦绕,默然出神。
轩辕辰的话说得够明白,若果她不从,那么这个皇后很可能换一个更听话的人来坐。连媚或许等不到皇帝驾崩,就要提前丢掉小命。而轩辕辰也有足够的能力,让皇帝找理由废掉她这个皇后!
思及此,她的胸口像是沸腾的热水一样,烫得人又是煎熬又是烦躁。
连媚一点都不想跟轩辕辰联手,这个强势的男人必然会当自己是一个傀儡木偶,在背后扯着丝线,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被掌控。
而且谁知道轩辕辰利用完她之后,会不会随手就抹杀掉?
毕竟一个帝王,最不喜欢的就是留下把柄。与她联手筹谋,连媚知道得太多了,又怎会不惹人忌惮?
在皇宫金碧辉煌,每一处都精致无暇。可是在宫里突然消失的宫女和内侍不知道有多少,很可能都默默地埋在了那些奇花异草底下,才会让那些花儿开得艳丽非凡。
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他们其中之一……
连媚一手扶额,轻轻叹了口气。
在宫里,孤家寡人是不行的,没有一个帮手,无疑是带着手铐在荆棘中蹒跚前行。但是除了轩辕辰,她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其实连媚更不明白的是,二皇子已经死了,皇帝独独只剩下轩辕辰这个皇子。既然是独子又是长子,若果皇帝一死,登基的人选唯独轩辕辰有这个资格。
显然皇帝已经病重,才会让人封锁消息。轩辕辰只要耐心地多等一段时日,就能得偿所愿,为什么要急切地想跟自己联手,好尽快登基?
连媚眯起眼,这其中兴许有什么变故是自己不清楚的。
“主子,贵妃娘娘来了。”
香岚刚禀报完,便听见元芹低低的笑声由远至近。
“姐姐在歇息?不然我过一会再来?”
“无妨,贵妃怎么来了?”连媚摆摆手,示意香岚撩起帘子。
元贵妃看来十分钟情于红色,碍于身份不得穿大红,今儿也是一身粉嫩的玫红,没显出几分稚嫩,反倒让她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如同二八年华的少女。
金丝绣成的黑色腰带故意勒得很紧,水蛇般的细腰展露无遗,托起鼓鼓的胸/脯,平添了一丝妩媚的风韵。
连媚看着元贵妃袅袅走来,发髻上的金步摇垂下的流苏轻轻飞舞,眉间的春意几乎要遮掩不住,不由想起那夜假山后贵妃和别的男子颠鸾倒凤,微微蹙起眉。
她这厢有些不自在,元贵妃却十分自然地挨着连媚坐下,笑吟吟地道:“娘娘总是在甘露殿,怎么不出去走走?”
连媚闻言不由挑眉,走?能走去哪里,晚上出去散步都能在御花园碰上一对野鸳鸯,更别提皇宫里其他阴暗的角落会有更多龌蹉了,她还不想用茶叶水洗眼辟邪,倒不如呆在甘露殿里比较好。
只是她当时颇为尴尬又羞赧,如今元贵妃反而比自己更潇洒自在,好像那晚上被撞见偷情的人不是元芹一样。
“妹妹今儿来,可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怕皇后娘娘闷着了。”元贵妃说完,不小心碰到茶盏,打湿了裙摆:“瞧我笨手笨脚的,姐姐能不能带着我换一身?”
连媚瞥了她一眼,最终还是点头了。元贵妃分明是想单独跟自己说话,她也好奇这人想说什么,索性成全了这场双人戏。
果不其然,进了内殿,元贵妃打发掉身边的婢女,连媚也就让香岚出去了。
她也不避讳,径直脱掉身上被打湿的衣裙,露出光洁的后背来。
连媚不经意地一瞄,瞥见她后背上那一小片青青紫紫的痕迹,不由一愣。
元贵妃看见她惊讶的眼神,不在乎地勾了勾唇:“让姐姐见笑了,情深意动的时候他总是忘记怜香惜玉一些。”
他是谁,不言而喻。
连媚真没想到,元贵妃会用如此亲昵又自然的语气提起那个“奸/夫”,仿佛那个男人是她再正经不过的夫婿一样。
这般大大方方,简直让连媚叹服。不知情的会赞上一句恩爱,知情的只能暗骂元贵妃不知廉耻!
“姐姐可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不守妇道?”元贵妃披上粉色的新衣裳,唇边的笑容褪了一些,露出几分苦涩来:“我们这些在宫中的女子不过是圣人的玩物罢了,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生死大权都握在别人手里,圣人让我们死,我们还得谢恩,然后干干脆脆地了断性命。即使是活着,也是苟且偷生,每天如同行尸走肉。”
“可是,我不甘心。”
元贵妃低头束好腰带,银丝绣出的祥云漂亮归漂亮,却没能真的给她带来什么祥瑞:“姐姐看来已是知道了,圣人病重,如今也不过是靠着太医院院首的秘药苟延残喘着。说句大不道的话,估计不久的将来,皇上便要撒手而去。他这一去,我们便不能继续活着。”
连媚站在一边,沉默地听着元贵妃的话,心底也忍不住惆怅。
是啊,她们这些后宫的女子如同飘浮的浮萍,从来不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元贵妃伸手扶了扶稍稍歪掉的金步摇,看着镜中依旧美貌的容颜,露出一丝自嘲:“瞧瞧我们年纪轻轻就被圣人强行召进后宫,伺候着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子也就罢了,没过几年,我们还得被扔进皇陵,在挣扎中痛苦地死去。姐姐不会觉得心寒,不会觉得不公吗?”
“凭什么我们要受到这样的对待?我们又做错了什么,要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元贵妃愤愤不平,双颊绯红,胸口起起伏伏,半晌才坚定道:“垂死挣扎又好,镜花水月又好,我总要尝试着寻到一条不一样的出路来。姐姐呢,难道想要坐以待毙吗?”
被她一双美目殷切地凝视着,若非地方不对,连媚都忍不住要给元贵妃喝彩了。
真是一张厉害的小嘴,要不是连媚心智坚定,或许都要被元贵妃这一番话所鼓动,毫不犹豫地视她为同伙,一起抗争,一起挣扎。
连媚缓缓垂下眼帘,笑道:“妹妹换上这身衣裳真好看,若是齐整了,不若去前厅继续坐坐,品尝小厨房新出的茶点?”
“不必了,时候不早了,就不再打扰姐姐了。”没能说服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新皇后,元贵妃有些失望,却更多的是意外。
明明年纪比她还要少上好几岁,却是稳重又谨慎,一番话说得自己口干舌燥,连媚脸上居然没露出半分迟疑和犹豫来。
还真是个棘手的货色,难怪会被他另眼相看……
元贵妃弹了弹细长漂亮的尾戒,看来自己看走了眼,赌注是她输了。
她面色如常,提着裙子走了几步,又低声笑道:“姐姐若是觉得闷了,不妨明晚到妹妹的寝殿走走,妹妹还有很多贴己话想要跟姐姐说呢。”
连媚点了点头,既没立刻答应,却也没有回绝。
元贵妃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带着宫女浩浩荡荡地回绮露殿去了。
邀请她明晚去绮露殿吗?
连媚笑笑,看来那必定是一场鸿门宴了。
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绮露殿不远,候在门口的两个宫婢看见连媚,没有露出半点惊讶,恭恭敬敬地欠身行礼,看来元贵妃早就预料到她会来。
连媚让香岚守在外头,一个人独自踏了进去。
殿内精致华贵的摆设,可见元贵妃还是挺得宠的。淡淡的香气在殿内萦绕,连媚一步步走入,只听见安静的殿堂里回响着自己的脚步声。
直到看见薄纱帘后隐隐绰绰的人影,她慢慢撩起帘子:“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