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杏记-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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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个穿了鞋,几步走到那撅着嘴,暗自生着闷气的玉珠跟前,伸手揪了下她的耳朵,“快去将早上命你吩咐厨房做的冰糖糯藕取来,爷就快归家了。”
玉珠一听,一改先前的愁苦,喜不自禁地跑了出去。
见她一走,娇杏几步来到镜台前。
见自个容貌果真清减了不少,正暗自伤神,忽地又是一想,如此一来也好,不用如何造作,便自成一副我见犹怜的形象。
她又松松垮垮挽了个低髻,简单插戴一支碧玉青莲簪,换了一身浅碧色罗裙。清减的面,空陋的髻,加之素净的裙衫,无一不在昭示着自己失了他的疼爱,过得是怎样哀愁的日子。
她又看向自个往日灵动的眉目,如今竟是笼着一层死气,隐隐透着愁思。
知道定是自己这几日胡乱思想,加之妊娠反应造成的。她轻叹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眼底又渐渐浮出坚定之色。
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可再不能肆意使性子了,便是不为了自己考虑,也得为她的孩子多做打算。
正想着,玉珠便去而复返。
手里捧着个雕花小食盒,一进屋就笑眯眯的,“主子,东西取来了,咱们走吧。”
“可是凉的?”娇杏放下手里的玉梳,走近了她。
见主子总算肯放下架子,去讨好大爷了,玉珠自然时刻笑意满满,“凉的,主子特意嘱咐的话,奴婢哪敢不遵从。特意与厨房说了,待一蒸熟,便搁凉,一凉了便立马用井水浸着,现下正是冰冰凉的,主子可要摸摸看。”
“算了。”娇杏摆摆手,“确保冰凉爽口就成,咱们走吧。”
“诶!”玉珠笑眯眯一应。
娇杏也不看她那个傻乐样,径自提了裙子跨出门槛。
外头气温闷热,日头隐隐被乌云遮蔽,想来一会儿定是要下场大雨的。
这样想来,她又加快了步子。
步上青石铺就的甬道,两旁皆是修剪的齐整的茶花树,再往前行个十几二十步,便是一个十字路口。
主仆两人目不斜视,再往前走个十来步,便见着一个小巧的两层阁楼,
适才她命玉珠在前院打听了一下,知道他是来了这里。顺道还听来一个见闻,说是爷这几日想是心情不好,每日回府不再是外袍未换,就去见姨奶奶。而是每日一回府,就要到这观景楼坐上半晌。
娇杏咬着唇,心中自然而然地将他心情不好的缘由归到了自个身上,一时心下欢喜,提步就上了台阶。
眼看就走到头了,她这脚步却有些慢了下来。
实在是,有些近乡情怯的味道。
正在她立在围栏边,心底发虚的时候,后边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立刻一回头,便见着一名青衣男子。
那男子想是未料到背立之人竟生的这般美貌,眼里闪过惊艳,便是低了头,他有些迟疑,“这位……你是?”
青松苦恼于称谓,低着的眼儿又一扫她那面料上好的裙摆,眼睛一亮,便有了主意。左右这居在后院,穿着不俗的都是主子。当下也不拘泥,恭敬行礼道:“青松见过主子。”
娇杏也是一愣,听他自报了姓名,便知他是谁了。知道了他是瞿元霍的小厮,便就指了指紧闭的房门,直接问道:“大爷可在里边?”
青松为人机灵,一下便猜出面前之人定是姨奶奶了。
素闻府里姨奶奶颜姿姝丽,身段妖娆,今日见得真人,当真是名不虚传。
不怪那般冷清的一个人,稍一闲余,就要招来丫头询问有关她的一举一动。这几日虽是耐着性子未去那宝香苑,但每日至少都要走丫头那里打听一次她的消息。
真真是,何苦呢!
青松这边正暗自摇着头,那屋里寡言几日的人,便耐不住性子开了口,“青松,屋外是何人?”
青松忙一醒神,正待回答,却被娇杏止住了。只见她嫣红的嘴唇微张,“莫出声,我自行进去便是。”
姨奶奶离得进,婀娜娇躯上散出的馥郁香氛,直冲他的神经。青松毕竟年少,白净的面上就是一红,连点了几下头,方有些尴尬地退后了几步。
娇杏也没时间管他,只似揣了一只小兔子在心口,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吱呀”一声,娇杏手捧着个食盒子,步子轻轻地走了进去。
见那几日未见的人,背着门,负手而立于窗前,那下面是一池碧波白莲。
听见了推门声,他也未回转身子,只当那是添茶水的丫头。
望着窗边,那伟岸的身影,娇杏的小心肝更是急跳个不停,她动作极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食盒。
几步来到他身后,红着脸,咬着唇,自他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霍郎~”
瞿元霍身子一僵,几日直板的面色,顿时软和了不少。
只虽是如此,他却仍是一动不动,静默不语。
见他如此,娇杏更是心颤,便又唤了一声,“霍郎~”
见他还不应,她只得不甘心地说道:“霍郎~我知错了,你莫要不理我。”
如此,瞿元霍方才握住了她的小手,转过身来。
但见她几日未见,一张小脸清减了不少,眉眼间更是透着疲惫与哀愁,心内既疼惜又有些自责。
捏了捏她越发尖细的下巴,语声温暖,“怎的瘦成了这样?可是没有按时吃饭?”边说着,边搂了她在椅上坐下。
娇杏靠在了他的怀里,算是这几日来,最安心的一次。
她搂了他的脖颈,将面贴在了他的胸膛。
听言,却是轻叹了口气,“几日不见郎君的面,妾心中思念,自然茶饭不思。倒是爷,未有一点变化。”
瞿元霍蒙住那双含怨的水眸,语声低沉,“你倒是怨起了我,如何不想想自己的行为?”
娇杏听言,小手握成了拳,狠狠捶了他一下,才说道:“快别说了,再要说下去,不定与爷又要几日才得见。”
瞿元霍面上一讪,张口就欲反驳,不想那人儿却是不给他机会,几步就走到圆桌前,转身就捧了个食盒子过来。
见她旋开了食盒盖,素手端起一碗冰糖糯藕,执了勺子,就要喂自己。“快些吃吧,一会儿就不冰了。”
瞿元霍张口吃下一片,甜甜糯糯,入口即化,便就皱了眉头。
那人一见,也是皱眉,“怎么?爷不爱吃?”
他也不做假,直说道:“太甜。”
她却是一笑,“甜就对了,让你每日板起个脸,就该多食些甜食。”
正说笑着,那窗外便闪过一道刺目的闪电,紧接着就是一道震耳的雷鸣。
怀中之人,身子一颤,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趁着雨还未落下,你快些回去。”
她抬起头,一脸的不高兴,“那你呢?”
安抚地摸摸她的头顶,“放心,晚些便去,备好饭菜等着我。”
“嗯。”她甜甜一笑,又似有些害羞,有些喜悦,“待你夜里过来,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何事?”
“现下不能说,晚上你来了,再告诉你。”
……
见她走了,瞿元霍便也下了楼。
正思着回房去取东西,想着那小人儿,待会儿会喜成怎样,他这面上也就带了笑意。
刚一拐角,便见那青松匆匆而来。
他眉头一皱,“何事?”
青松两手一呈,“主子,您的急件。”
瞿元霍心下纳闷,伸手接过,娟秀的三个大字。
一时更加纳闷,待他慢慢拆开信封,一目十行那内容。一张平日肃静的脸,登时变成了青黑发紫,双目赤红。一把将那宣纸捏成了碎末,腕上青筋直跳,面上更是有着滔天愤怒,隐隐还有着难言的屈辱。
旁边青松,更是骇得浑身发抖,就快站不住腿脚。
这时,天际更像是应景一般。雷电交加,轰隆隆,震耳欲聋,瞬间倾倒下瓢泼大雨。
青松又骇又冷,只终究是不敢擅自退去。偷偷拿眼觑了下暴雨中身形挺立,衣袍尽湿,满面阴霾的男子,心中直觉,要出大事!
正文 33血染罗裙
瞿元霍面色铁青,一张俊脸上隐隐有着狰狞之色;心内羞愤交集;怒火冲天。
冒着大雨;几步来到宝香苑前,未作片刻的停留与犹豫,抬腿就是一脚。
那院门本就虚掩;一脚踹去,登时大敞;黑漆的院门来回反弹好几下,方才停稳。
两个守门婆子正缩在小屋里躲雨嚼舌。
外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俱都心下大骇。
纷纷缩着身子自小屋里探出头来;入眼便是大爷那张骇死人的脸。
两人哆哆嗦嗦地自小屋里出来;就要跪地行礼,还不待她俩屈膝跪下,那双黑色锦纹长靴便是重重一踏,地面上囤积的雨水登时四处溅起,溅的两个婆子满脸是水,却都不敢轻易出声。
心下却是更加惊怖,腿脚也吓得打抖发软,还不待偷偷抹了脸,那满身戾气之人早也不见了身影。
“乖乖!”见人已远去,其中一个婆子压低了声儿,颤抖道:“今夜怕是要出大事,想来咱们院里是要换天了!这姨奶奶的好日子怕是要到了头了!”
另一婆子亦是唏嘘不已,刚瞅了眼四下,就要接话时,不想却被上房突然传来的一声尖叫,给吓得顿住了手脚,稳神一会儿,她才改口道,“得,怕是给你猜中了去。”
……
瞿元霍阴着个脸,满院子的小丫头都被他骇得不行。见了他,连忙停止说笑打闹,俱都规规矩矩地朝他行礼问安。
瞿元霍理也不理,几个跨步就进了寝屋。
一把掀起珠帘,便见自己素来疼爱的人儿,正一脸似喜似羞地坐于镜台前梳妆打扮,身后立着为她理发的贴身丫头玉珠,主仆两人俱都是一脸的笑意。
他面带冷笑地步了进去,往日对她满是疼宠的眼眸,渐渐浮起一层深深的厌恶。
那娇杏正与玉珠说着话,一听着脚步声,立刻就转过头来,见是他来了,当下一张娇花一般的面庞,更是放足了光彩。
她几步走近他,见他浑身湿透,面上还带着雨珠,面上笑意减退,便就皱了眉头,“怎的淋了一身的雨?可是没有打伞?”
见他未搭理自己,却也没甚在意。
迟疑了一下,还是更关心他的身子,拉着他来到屏风后头,踮起脚尖就要为他褪下湿衣裳。
“呀!”娇杏吓了一跳,呆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背。
她不解地抬起头,“怎的了?”为何要打她?
僵持良久,就在她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他才冷冷吐出几个字,“脏,莫要污了我的衣裳。”
“你!”娇杏面色一白,很有些不安,“怎的了?”怎的突然变了个人?
“你如今心中可是十分自得?”又是冷冰冰,毫无温度的几个字。
娇杏一愣,现下就是再迟钝的人,都晓得气氛不对了。
她抬眼看向他,见他面色阴沉,眼底半点没有往日的柔情,满满的都是厌恶之色。
她这心中就是一刺,渐渐不安起来。
“怎的了?发生了何事?”声音里透出了强烈的不安。
瞿元霍冷眼瞧着她,像是在看一个脏东西一般,娇杏避开了眼,她不愿瞧见。
无视她不安的面色,冷冷说道:“五岁被卖,八岁入府。”
娇杏面露疑惑,便又听见他接着道:“十二被提,十五得幸。”
见她面色白了几分,瞿元霍心内冷笑,果然。
“犯事贱卖,入得瞿家。”
“你……”娇杏手指着他,面色苍白如纸。
夫家不防,受其蒙蔽。
百般恩宠,千般疼爱。
殊知此女,不贞不洁。
非但不愧,反倒骄奢。
此女不贞,曾为人妾。
为妾半载,饮过红花。
君若不信,大可去查。
再要不信,慢听我道。
身有五痣,皆在暗处。
雪中缀两,桃芯掩三。
如此一来,信是不信?
瞿元霍一口气念完,方冷笑地看着她重复道:“‘如此一来,信是不信?’”
“没有……没有……你要相信我……”她早已骇得魂飞魄散,跌坐在了地上,望着眼前居高临下的男子,捂着心口,泪如雨下。
“没有?”他嗤笑一声,一把攥紧她的衣领,生生将她给拎了起来,面上满是嘲弄,“‘雪中缀两,桃芯掩三。’你道是没有?”
说着不顾她痛苦挣扎,稍一用力,“嘶啦”一声,本就薄如蚕翼的藕色上裳已碎成两片,一方胭脂色绣花丝兜,暴露出来。
娇杏紧捂着胸口,一张如花小脸,早已哭花一片,小身子止不住颤抖,无力地反抗着他的羞辱。
“不要不要……呜呜呜……我没有……”
“啊——”
胸前一凉,紧接着就是一阵钻心的刺痛。
瞿元霍面带狠笑,大掌握/住两团,发狠地捏了两下。无视她的惨白的面色,放开手,随后又朝着两团白雪内侧那不易发现的两颗胭脂痣伸手,一手掐住一边,狠命掐了一会儿,方才罢手,手一离开,便是一块醒目的青紫。
见她疼的颤抖,才冷声道:“这是‘雪中缀两’,还有‘桃芯掩三’没检查呢。”
娇杏一听,浑身一软,知道说什么都无用了,只满目凄楚地望着他,“不要不要,我认了,我认了!”
见她终于承认了,瞿元霍面色越发阴沉,心内怒火燃烧,攥着她的衣领,抬手就扇了一耳光,“贱人!”
“啊——”
娇杏捂着肿起的脸,眼泪不止,面上再疼,终究抵不过心内的疼痛。
她心中翻涌,小/腹传来阵阵绞痛,面色霎时更加惨白,心思一时清明不少。
她一下跪在他脚边,抱住了他的腿,哀声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