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杏记-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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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两个小孩儿带到自个的小屋里,敏姐儿也没去,现下正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吃着她切成段的青瓜。
炜哥儿一岁多,跟他姐姐两人并排坐着,许是小牙齿还没长全,现下抱着小半截青瓜正吮地嗦嗦响。
敏姐儿不比弟弟安静,就坐了一会儿,便又蹦又跳,叽叽喳喳的。
“小伯母,这是绣的什么花呀?真好看!”
娇杏抚了抚才绣了一半的花样儿,笑着说道:“这是海棠花。”
“海棠花呀。”敏姐儿歪着脑袋,“也给敏姐儿绣个吧!”
“可以。”
“小嫂子可否给弟弟也绣个?”
被这突然的声音给惊到,抬起头来便见到那张丑恶的嘴脸。想起昨晚对自己所做的种种,她心里就恨的很,扭过身子依旧做着针线,不欲搭理他。
“爹爹!”敏姐儿一脸欢喜,“爹爹你怎么起来了?不在榻上歇着?”
瞿元俊跛着脚进来,摸了摸女儿嫩滑的小脸蛋,话是冲女儿说,可一双眼睛却是不错地望着那认真绣花的娇杏,“爹爹还不是怕你俩不听话,惹得小伯母不快,便就想着来看一看。”
“爹,敏姐儿和弟弟都乖巧的很!”
瞿元俊一笑,他本就生的俊,这一笑,还很有几分风流。他转头见自个的小儿子,正规规矩矩在小板凳上吃着青瓜,哈喇子流了一下巴,便更加好笑。
他摸了摸下巴,随后又装模作样的冲着娇杏作揖道:“弟弟在此谢过小嫂嫂了,小嫂嫂受累了。”
见他还死赖着不走,娇杏心中有些急,恐被人瞧见了影响不好。便说道:“无事,左右一会儿他们娘就该回来了,二叔还是先回屋躺着吧,一会儿婆母瞧见了,不定又要骂人了。”
瞿元俊神色微变,立马又恢复了正常,娘他还是有些顾忌的,只是他还想再戏耍一番美人。
手掌不觉在她圆滑的肩头拍了两下,娇杏怒地一躲,起身离了他几步远。若不是碍着两个小的在场,她定要骂的他狗血淋头。
见此,他面色未有变化,仍是一副语笑晏晏,“如此,弟弟便先告退了。”
总算是送走了瘟神,娇杏坐回位上,拿着绣花针,却是半点心情也没了。她叹了口气,昨夜的愁绪又涌上心头。
……
是夜,天空悬着半弯月牙,在寂静的夜里,散出朦胧的清辉。
她今夜没去那屋子沐浴了,只用木盆打了点水回屋,将就着擦洗了一番,便早早歇下来,只这颗心,仍是不得安宁。
“咚咚咚——”
她心中一骇,不想这浑人竟这般胆大,竟敢寻到房里来了。
扯过角落的被褥,将自己严严实实包了起来,试图隔绝那令人心惊的敲门声。
敲了几下,见没反应,屋外之人便停了下来。
她微松了口气,以为走了。
良久,待她快彻底松口气的时候。突然,“是我,你睡了没?”
娇杏起身,披了衣衫走到门边,开了门,心中仍是有些疑惑。她望着屋外站着的江氏,疑惑道:“这般暗了,姐姐是有何事?”
江氏看了她一眼,仍旧是那种淡淡的神情,“我今夜心里慌得很,左右你也是一个人,便陪我去我屋里歇吧。”
娇杏一愣,想要问她为何事心慌?她却示意她不要问了,便只得搁下疑问,随她去了。
说来,要是平日她怕是还要犹豫上半会儿,可今日她却巴不得不歇在屋里,那人再是胆大,总不会跑到亲大嫂屋里去吧。
这是她第二次来江氏的屋子,整个屋里的摆设都跟她给人的感觉一样。虽说都是些半新不旧的家具了,但妙在捡拾的干净清爽,便也有些朴素简略的格调。
两人并排躺在榻上,娇杏开了口,“你都知道了?”她不傻,不消一会儿,便想通了。
“嗯。”
“你怎么知道的?”
江氏偏过头来看她,尽管屋里没点灯,但她还是能感觉到江氏眼神里的冷意,“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娇杏心里没来由就是一寒,嘴上却说:“不想你还是深藏不露,往日见你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原来全是骗人的。”
江氏睡正了身子,语气淡漠,“我怎样你还管不着。今日叫你过来,不是帮你,亦不是同情你。只是担忧大郎回来后,发现自己的小妾跟弟弟给他带了顶绿帽子,那该多令人难以接受。且,我还得保证大郎的子嗣血统纯正。”
娇杏有些恼怒,语调虽是压得极低,但不难听出里面夹杂的愤怒与屈辱,“你怎知我愿或不愿,全是那瞿元俊主动招惹的我。”
良久,江氏才回:“就是知晓不是你主动招惹,我才决定要帮你。”
夜还很长,她慢慢瞌上了眼。
正文 20千里送喜
一连下了半月的雪,屋檐走道俱都垫了厚厚一层。光秃秃的枝桠上,亦是裹上了银装,天际纷纷扬扬还在飘着白雪,抬眼望去,竟是满目的苍茫。
娇杏钝着手推开了木门,迎面扑来的冷风令她打了个寒颤,紧了紧领口,便朝着早起才扫干净的一条小道走去。
来到厨房,搁下了手中的脏碗,转身蹲在炉子旁烧起了火。
这王氏病了,连日来吃了几罐子药,都不见好转。家里人也都知她这是心病,大郎已经失去了消息,如今是生是死都还未知。
想到这里,不免又叹了口气。打心眼里,她自是希望他能早日平安归来,自己这后半辈子才有个依靠。
可若是事与愿违,她如今才十八,正是女子大好的青春年华,难道她年纪轻轻就要开始守寡?
那种日子,她想也不敢想。如今,她还年轻,待她年老时,身边没个丈夫儿子,她又该如何过活?
如今,只求老天保佑,让他能平安归来。
炉上架着的药罐子起了热气,咕噜咕噜作着响,不消一会儿,满厨房都是一股刺鼻的中药味儿了。
她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摇着扇子,一手轻掩了口鼻,眼目却是放着空。这大过年的,家里除了卧病在床的王氏外,就只剩下她了,另几个人都去走亲串友了。
暗自撇了撇嘴,她也不稀罕去,这大冷的天儿,还不如在家里烤火。
“咳咳咳——”上房方向隐隐传来王氏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即便如此,她也是慢地摇着扇子,过了半刻钟,方才用厚棉布包着药罐子将熬好的汤药倒出来。
稍晾了晾,摸了摸碗,不烫手了,方拿了勺子端着药往王氏房里去。
还没进去,便先闻到一股恼人的气味儿。满屋子的药味儿混合着一种闷沉沉的味道,令她闻了就有些反胃。
王氏受不得风,进了屋,再是难闻,她也立马合上了门。
“咳咳咳——”王氏用帕子捂着嘴狠咳了一阵,面上咳得通红一片,连带着一双眼睛也是赤红的吓人。“怎么才熬来?”刚一开口质问,喉里痒的就又是一阵猛咳。
娇杏只得上前装样子,抚着她的胸口,“我可是出房门就进了厨房的,半刻都没停歇过,立马就生了火熬药。这大夫也说了,需得精心细火熬,切忌不可为了赶时间发了大火来熬。”
王氏才喘过气来,由她扶着坐正了身子,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看着她道:“甭辩了,快将药端来。”
“诶!”娇杏应了声儿,转头就端来药喂她喝下。
待她喝完,替她擦了擦嘴角,复又服侍她睡下,“大夫说了,这屋子不好闭的死死的,需确保空气畅通,我给窗子留条小缝儿,您看可行?”
王氏无力回她,只点了下头。
娇杏起身,收了碗,“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就唤我。”见她已经闭了眼,只哼了声,便就推门出去了。
自屋里出来,抬头便见原本天际飘着的小雪渐渐停了下来,露出了金灿灿的日头,房檐上积着的厚雪,渐渐开始融化,顺着瓦缝滴溅在越来越薄的雪地上。
她心下一喜,可总算是放晴了。这下了半月的雪,害得她的小脚都冻坏了,夜里钻进被窝就又是痒又是疼的,闹得她几日都睡不好觉。
正巧出了日头,便想着回屋去将几日前洗的衣裳拿出来晒一晒,去去潮气。地面上湿哒哒的,她便走的有些慢,就恐一个不小心栽了跟头。
她的衣裳不多,也就两件换洗的家常袄子,面料也不是新的,但胜在还算素雅。待将衣裳搭在竹竿上后,身上也热了点,果然冬日里是越闲就越冷。
老远就听到外头从远至近的马蹄声,立在院子里未挪身子,竖起耳朵听着。待那马蹄声越来越近时,她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快,心底像是有一个猜测在隐隐升起。
她稳住心神来到门边,因只有两个女人家在家里,虽是白日,便也上了锁。现下正好能藏在门后,听着外头的动静。
“吁——”一阵勒马声自门外传来,听着架势像是不少人。
外头传来几声略低的说话声,还未待她仔细听,就被门板传来的“砰砰”声给吓了一跳。
她屏着呼吸不开门也不说话,外头的人敲了一阵,停了下来,几个男音又在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片刻后,惊人的敲门儿声又响起。
怕真是应了她的猜想,她也不敢再不吱声,就怕对方走了。故而,清了清嗓子道:“屋外是何人?”
屋外几人,听到门后传来的一道娇软女声,都松了口气,为首的一个便先回道:“我等是晋王府的侍卫,特奉了统领大人之命,前来护送大人一家亲眷举家进京。敢问姑娘,这里可是瞿大人家里?”
娇杏心中一提,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一般,提着心,有些忐忑地问道:“你们统领大人叫什么?”
屋外之人沉默了一会儿,又是原先回话的那人回道:“瞿元霍。”
“真的?”她惊叫了出来,身子都有些发软,只能靠在门上。听见屋外之人回是,她又不放心的确认了一回,方才打开了门。
屋外进来五六个汉子,俱都长得人高马大,穿着常服,却也十分气派。
那六个汉子,没曾想到适才反复问话的女子,竟是生的这般美貌,心下都微微有些吃惊。只他们并非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人,也只略惊艳了下,随后便礼数周全的朝她揖了一礼。
那为首的男子名唤岳池,是晋王府侍卫队的一个小首领,长相端正,跟着另五个侍卫朝她揖了一礼,方问道:“敢问姑娘是统领大人的?”
娇杏自是避开了他们的礼,见他问起,适才的忐忑也没了。面上羞愤的泛起了红晕,瞪圆了一双眼睛,“他是我男人。”
众侍卫听言,心下唏嘘,不想他们那整日肃面的统领大人,艳福倒是不浅。怪不得才上位不久,就置办了宅院,巴巴的要他们来接家属,原是心心恋着这娇娇的美人儿啊。
娇杏请他们到堂屋里坐,为每人斟了杯热茶,正好去去寒气。趁着大家喝茶的空当,便将家里的事简略的说了一番。
“如今,我婆母正病着,怕是短时间内都是无法进京的。”她有些苦恼地说着,如此,相逢的日子便又要推迟了。
那岳池问了是何症状,便安慰道:“无事,定会好的。”转头又对着两个面相老成的侍卫道:“你俩快马加鞭,定要在最短时间内,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回来。”
两人忙应声去了,眨眼间,便出了院门,马蹄声由近到远。
娇杏心中一喜,感念他们的热心。见就快到晌午了,且还是大过年的,就被上司派出来办差,还是私事,心下就有些过意不去,更加感念他们的好。给每人又添了些热茶,招呼了一声,便去了厨房。
她如今已经有了一番好手艺,动作也利索了很多。小半个时辰便做好了一桌子菜,可巧现在是过年,家里还能见着荤腥的,又将公爹藏的一坛陈酒给拿了出来。摆好了碗筷,便招呼着几人吃。
那几人也不客气,朝她道了声谢,便大吃大喝起来,吃着吃着竟还划起了酒拳。
娇杏抿嘴一笑,喜欢他们的爽朗。转身舀了碗热汤,进了王氏的屋子。
那王氏早也醒来了,正瞪着眼睛往外望着,见她来了,便急忙问道:“院子里怎这般吵闹?可是谁来了?”
娇杏难得在她面前露了真心的笑,“天大的好事。来,您先坐起来,待我慢慢跟您说。”
扶了她起来,塞了个枕头垫在她背后,便将方才之事,一字不落地说与了王氏听。
王氏听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老泪纵横地连道了几声好,拉了她的手,嘴里一劲儿念着上苍保佑,上苍保佑!
说到最后,更是急的要下榻,磕几个响头。
还是娇杏给拦住了,劝道:“如今,那两个侍卫大哥已快马加鞭去了城里,不消多久,大夫就会请来了,您的病也定会好起来的。现下您只管放宽了心,莫要再整日胡乱思想了。”
王氏连连点头,嘴里直说道:“好的,好的。快将汤端来,我要喝。”
……
那被“请”来的大夫颤着手替王氏把了脉,凝神片刻,提笔写了副方子,恭敬地交予为首的侍卫,“官爷请看,老夫人未有大碍,只是忧思过滤,加之气血积郁,起初的一点风寒,才逐渐恶化了起来。如今,只需服下两剂,心绪放开,次日便会有所好转。”
两侍卫进城前略了解点病症,为避免再跑一趟,那大夫先见之明便备了对症的草药,现下只需分配好分量,分成几个小纸包,便也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