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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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简把她拽出来,神色薄怒。
白晚头发被狠狠的拉扯着,这令她不得不仰着头,下巴高昂,眉头疼得皱起,嘴唇微颤,脸上挂着水珠,她愕然的望着温简,然后她明白了,温简以为她想自溺。
“我说过我不会的!”白晚忍着疼,颤声道。
“我警告过你!”温简不相信她。
“我……”白晚不知所措,只能瞪着温简,她之前的确没有寻死之心,但刚刚泡在水里的感觉真的太舒服了,舒服得她变得异常的迟缓。
“我只是……”
只是怎么样?
只是觉得好累?
只是觉得逃避要比坚持容易得多?
白晚与温简四目相对,瞳孔里映着彼此的模样,她看到他眼眸里的那个女人,像一朵哀婉献媚的花,靠着出卖求生,却还在乞求着得不到的怜悯。
她本不是这样子,现在的她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模样。
她喉间动了动,突然轻笑了起来,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紧张我。”
温简这才注意到,他面对的是一个从水里被他拽出来,一丝不挂,浑身湿漉漉的女人。
白晚是个美人,洗干净之后,就像明珠洗尽灰尘,显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尽管长久的折磨和营养不良令她身材过分纤瘦,身上蜿蜒着几处触目惊心的伤疤,但就算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依旧看出三分昔日“玉面仙”的影子。
此刻,她的头发贴服在她白皙的颈项上,还流淌着水,昏暗的光线给她的身体晕染了一层暧昧的暖色。
温简突然发现自己陷进了怪异的气氛里,不自觉就这样直愣愣的看着她,看她单薄的身体半浸在水里,长发流散,欲遮还羞般的遮住了起伏的胸部,她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在这样的气氛下,也徒然生出一股想要令人怜惜抚慰她或者更加凌虐她的奇异冲动……
温简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他没有这样看过一个女人的身体,这具身体的主人我见犹怜的仰望着他,仿佛是可怜的羔羊在等待主人主宰自己命运。
“……穿上衣服。”温简向后一退,同时松开了白晚,然后转过身,弯腰抓起搁在地上的干净衣裳,往后一丢,丢在了澡桶旁边。
“立即!”温简喝道。
水生和锁链响动着,白晚一言不发的从澡桶里出来,囫囵擦干了身体,捡起地上的衣服穿戴起来。
她不是这里第一个锁琵琶骨的人,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因此这里有专门给她这样的“特殊”犯人穿戴的衣服,衣裙是寻常囚犯穿的白底蓝边布裙,上裳被分成了两片,后肩胛骨的布料被剪开,正好留出了锁头和锁链的空间,穿上后将背后的整片布料拉下来,两侧的细带和前面的细带打结系住。
外衣也是如此穿戴,虽然麻烦一点,但好歹能换件干净衣服是不是?
所以也就是说,之前不是她没有魅力,而是因为男人对肮脏的女人没有兴趣?白晚暗暗盘算着,可是他还是很有定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把持,果然是温家的男人。
温家的男人最大的特点是,他们是木头,是顽石,就是不是男人。
待到白晚穿戴整齐,温简走过去从墙上的大铁环上解开了锁链。
这两条锁链足足有上百斤重,一端栓在铁环上,一段锁住了她的琵琶骨,一直以来她像狗一样的被栓在这里,但实际上她的武功在被捕的那天,就被温朔废了,后来又被凿穿锁住了的琵琶骨,所以就算不拴着她,她也无法逃走。
两条锁链被温简拉着,他就像拉着一条狗一样拉着白晚,带她离开这个牢房。
牢门被打开,白晚走过狭长的走道,一阶一阶的登上楼梯,整整三十六层,她背后的铁链与台阶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当她再次抬起头,她可以看到那一扇充满光亮的铁门。
就像是从地狱的入口出来一般,那一扇门外,是一个鲜活的世界。
这一刻,即便是白晚,也禁不住呼吸急促,全神贯注,充满渴望的向那扇门走去,双手不自觉的抬起来,努力的去尽可能的接触到门外照进来的光亮。
阳光是这个世上最灿烂温暖的东西,距离上次看到它,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久到她在黑暗中侵染已久的眼睛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么强烈光亮的刺激,双目里流出泪来。
温简跟在她的身后,走出最后一道门,于是便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赤足跪地,向天空仰起她依旧年轻的面容,她闭着双眼,泪流满面,颤抖双手向天空举起,仿佛在用她伤痕累累的双手托起一抹洁净的阳光。
、第四章
阳光明媚,轻风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
忠义侯府,听涛阁。
温正阳坐在主位,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侯爷面前立着一个身长挺立的青年。
“简儿,听说你又去了临安死牢?”老侯爷的声音不怒而威。
“是的。”温简颔首。
“听下面的人说,你对‘她’十分关照?”
“是。”温简垂首而立,顿了顿,道:“相信她很快便会撑不下去了。”
“哦?”老侯爷端着茶盏,用杯盖撩拨了一下茶叶,问:“何以见得?”
“我把她带到地面上来,她泣不成声,当我要她回牢房的时候,她难舍难离,以至于我不得不拽起她身上的铁链,才能将她押回去。”
把一个关押在地牢里几年的犯人带出去晒太阳,然后把她再次赶进黑暗当中,那份心理的折磨足以另一个心智不坚定的人崩溃。没有什么比得到然后又失去更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温正阳闻言,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叹道:“当日她气焰何其嚣张,受刑之时,仍敢以唾液啐到监刑官的脸上怒骂,老夫问她,将来可会后悔,她说,宁死不悔。”
温简垂首恭听。
“到底还是年轻,哪里知道要死何其容易,比死更痛苦的是没有希望的活着,她骄傲自负,又生的有几分姿色,这样的女子或许可以做到一时坚定,等过几年不人不鬼的日子,看到自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看到自己年华流逝,容颜损毁,自然就会追悔过去锦衣玉食,受人追捧的日子了,意志力会在一层一层的剥落中尽毁。”
温正阳一生缉案无数,对人性的见解颇有独到之处,他见过许多一时之英雄,却没见过多少一世的英雄,时间和现实都是很残酷的东西,往往能够磨灭一个人的意志、坚持和信仰。
“大伯说得是,她已经动摇了。”温简应道。
“哦?你确定?”
“她试图引诱我。”温简答道。
温正阳看了看他,见他没有丝毫心虚扭捏之态,毫不掩饰鄙视之意的笑了起来,叹道:“她还是这么狂妄,我温家的男儿哪一个不是心志坚定之人,当年她在朔儿身上失算的事,难道以为在你身上能够有效?可笑,在同一件事上,她竟然连连两次失算,果然是黔驴技穷了。”
还是那句话,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若是她肯合作,也不会受这么多折磨了。
从温正阳的态度看来,他对自己这个侄儿是全然放心的。
“如大伯所料,三年来,我是唯一去探望她的人,也是唯一能庇护她的人,因此在长期承受痛苦的情况下,她对我产生了希望和依赖,驯服她就和驯服动物一样,只要让她知道怎么做能让自己解脱痛苦,她就会那么做。便如这次,我要她告诉我青花狐狸的事,她很快便事无巨细的说了。”
“这是一个转变,如果是三年前,从她嘴里是撬不出任何话的。”温正阳道。
“是的,崩溃都是从一处小裂纹开始,她以为她只是出卖几个微不足道的人,却不知道这种事一旦开始,便会越陷越深,因为她内心已经产生了希望,想要破解一个顽固之徒,不是让她绝望,而是在她绝望的时候又给她希望。”
“很好。”温正阳非常欣慰,又略带伤感的道:“这些是我希望朔儿能做到的,可惜他不在了,我希望你能完成这个任务。”
温简做的都是温正阳教的,也只有浸淫此道多年的他才会对囚犯的心里剖析的这么精确,这些事本来是他想让温朔去做的,后来温朔死了,而且在他去世之前,宁愿在幕后替白晚打点,也不愿去牢中看她一眼。
也许他的心里,到底还是有愧的,既不愿再去算计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只是……”温简有些犹豫。
“说吧。”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非她不可,我是说,白墨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说不定已经死了,究竟我们还要从她这里挖出什么来?”温简突然抬头问道。
温正阳能理解他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是他不能允许的是——
“你同情她?”温正阳盯着温简,目光充满了审视。
他当然不愿看到温简同情那个妖女,不仅因为正邪不两立,更因为正是她间接造成了温朔的英年早逝,他一生无子,对这个过继儿十分疼爱并寄予了所有的心血。可想而知,如果温简对她产生了同情,会多么让他愤怒和失望。
温简摇了摇头,回望着温正阳,并不退缩:“按照她的罪行,死有余辜,我不懂的是我们为什么要在她身上花费这么多心血?”
他自然知道是因为白墨,但是——
“白墨这个人为什么这么重要?”温简又问。
见到温简态度坦然,温正阳的面色缓了缓,道:“今上至今仍不放心,一定要找到白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件事事关皇家辛秘,所以你心里清楚就好,什么都不要多问,也不要多说。”
但凡是涉及皇家辛秘这四个字的,就没有不错综复杂的,外人往往知道的越多,就越是于自身不利,听到这个回答,温简总算不再追问了,垂首而立。
“简儿,眼看就要入秋了,天气渐冷,你若得空,便去看看你母亲吧。”温正阳叹着,就挥挥手,示意温简离开。
温简便告退。
温简毕竟不是温朔,温朔从小得他悉心教导,父慈子孝关系也亲近,若是有话直说也无妨,而温简寡言少语,有时候真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
这样想来,温正阳又想起了儿子,心中一痛。
温家一门三代为国效忠,到了这一代,男丁稀少,温家三房,老大温正阳无子,过继的养子也在两年前去世了;老二温正川倒是生了五个,却是各种死儿子,大儿青年病逝,二子过继给了大哥,三子、四子皆出生即夭折,最后却只活了温简一个;老三温正昊有三女一子,小儿子温昕如今才六岁。
且说为何温正阳为何单单提醒温简去探望母亲?只因他的母亲并不住在府中,而是住在城外五里的慈净庵里,乃是一名落发出家的师太。
温二夫人因历经幼子夭折之痛,故而十分疼惜养活的三个儿子,本来就因丈夫把二子过继给了大伯,生出了些不满,加上当捕快成天和一些亡命之徒打交道,更是和一心指望子承父业的丈夫有了两路心思。
长子温景她已无计可施,便一直悄悄叮嘱温简不要学大哥那样入公门,她见温简好文,于是私自找来名师传授,望温简能弃武从文。
后来温景和“小温侯”过世,温二夫人伤心欲绝,更视六扇门为洪水猛兽,为此甚至不惜和丈夫决裂,逼温简立誓,终身不进六扇门,然而为了支撑门户,温简责无旁贷,终究违背了母亲,参加了御前比武,后入了六扇门。
温二夫人一怒之下,出家为尼,发愿终身不见丈夫和儿子。
所以,温简去每次探望母亲,实际上是站在慈净庵的庵堂聆听母亲诵经的声音,连面都不能一见罢了。
这一次,温简和往常一样,站在庵堂之外,托了一位持扫尼去通报,不敢私闯。
过会儿,那个持扫尼出来,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他便知道,又是和往常一样。
他站在门外,细声问了一些母亲的近况,之后那尼姑离开,他在门外又站了不知多久,山上气寒,方到日薄西山才觉得身上凉凉的,这才退了出去,去了主持师太那里。
他这一次来,带了五十件寒衣,二十担粮食,可供庵内自用,或可做些善事。
、第五章
“‘九骨鞭’雷鸣是黑道上极少的重信义之人,嫉恶仇富,劫富济贫,当得起‘侠义’二字,若不是当年官逼民反,也不会走上这条道。”白晚盘坐在草堆里,面含淡笑。
温简眉毛一挑,对“官逼民反”四字不做计较,而是道:“但传说他品行不端,□兄嫂,出卖兄弟,为人又好大喜功,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白晚摇头:“江湖传闻,多为不实。”
“那么你认为这一次的案子,调查的方向错了?”温简道。
“从凶器痕迹和武功路数上的确是雷鸣风格,然而死掉的那两个无辜侍女……如果是雷鸣干的,那我只能说,这些年,他已经变得我不认识了。”
温简敛眉,雷鸣这个人他有过风闻,总的而言印象不佳,但白晚既然如此说,他便道:“如果不是雷鸣的话,用他的手法犯案还留下线索,那么这个人一定与他有仇。”
“也不定然,也许不但无仇无怨,反倒有情有恩呢?”白晚想了想,道:“雷鸣被自己人出卖,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为人过于耿直,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