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龙腾-第7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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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全贵情绪很不稳定,仍在狂暴之中:“我他妈的又后悔了,不想说了!”
岳清兰也不勉强,笑了笑:“傻楞在这也不是个事,总得说点什么吧?”
苏全贵态度多少好了一些:“这个,就说说你吧,你岳检怎么就敢来?”
岳清兰一声轻叹:“职责使然,不能不来啊,不存在什么敢不敢的问题!”
苏全贵看着她,道:“这我服你,你这个nv检察长胆子不xiǎo!哎,来时你想了些啥?”
岳清兰说:“想了些啥?还能想啥,就是尽可能地减少损失。苏老板,你很清楚,‘八一三’这把大火一烧,一百五十五人送了命,彭城不能再来一回‘八一三’了!”
苏全贵问:“就没想到点别的?当真这么公而忘sī,奋不顾身?我不信!”
岳清兰叹了一声,tǐng动感情地说:“都是人嘛,何况我又是个有家庭的nv人,想得当然不少。不瞒你说,一路向你走过来时,我就想到了我nv儿,总觉得亏欠nv儿的太多。这些年,我一直忙工作,没个白日黑夜,对nv儿关心照顾得都很不够。xiǎo时候,她老吵着要妈妈抱抱,我却没有多少时间抱她。现在想抱也抱不了了,nv儿转眼间就长成大姑娘了,别看才初中,现在的孩子发育早,个子比我还高哩!哎,苏老板,你是儿子还nv儿啊?”
苏全贵紧张的神情松弛下来,回答说:“是儿子,皮着呢!”
岳清兰发现了对话的可能,语气平和地继续说了下去:“我nv儿叫黄xiǎo宁,正上初中,初二,也够我烦的!这孩子对目前应试教育有明显抵触,想当作家,视韩寒为偶像,偏科问题严重,数学竟然不及格,还自我幻觉良好,引用人家的名言‘七盏红灯,照亮我的前程’!我看再这么下去,真要七盏了,唉!”
苏全贵得意了:“我儿子叫苏子湛,正上初三,别的不行,就是数学好!”
岳清兰很有兴趣地问:“哎,怎么叫苏子湛?我记得苏东坡字子瞻!”
苏全贵说:“对,就是比着苏东坡起的名,我起的,他子瞻,咱就子湛!不过这xiǎo子白占了个子湛的名,语文就是不行,尤其是作文。xiǎo点的时候,有一次老师让他们写作文《我的爸爸》,他倒好,开头就说,我的爸爸有一个大头,满脑子的坏水……”
岳清兰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我看很生动嘛,苏老板,你这脑袋还真是不xiǎo!哎,你家那位苏子湛xiǎo先生在哪个中学上学啊?”
苏全贵道:“学校还不错,省重点,市一中,不是考上的,huā了我十万哩!”
岳清兰顿时叹息起来:“我家xiǎo宁前年考一中时也差了三分,huā了我三万,一年的工资奖金全搭上还没够,把我和她老爸都气坏了,这孩子说得倒好,算是借我们的,还说她是只绩优股,日后将给我们丰厚的回报哩,现在倒好,都开始出现红灯了……”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岳清兰的手机。
本已松弛下来的气氛又骤然紧张起来。
苏全贵神情突变,手上的枪握紧了,用枪口指点着,要岳清兰接手机。
岳清兰打开手机一听,是伍成勋来问情况,心里不无懊恼,觉得伍成勋这个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便对伍成勋说:“现在情况很好,我正和苏全贵谈心呢!”
然而岳清兰已经挂了电话,问题是合上手机后,情况就不好了,谈心进行不下去了。
苏全贵说:“岳检,也许咱们都活不到明天了,你和nv儿打个电话告别吧!”
岳清兰坦dàng地笑笑:“如果真是这样,我倒建议你再去看看你家苏子湛。”
苏全贵两眼时不时地扫着窗外:“算了吧,我就不存这个幻想了!”
岳清兰想了想,打起了电话。
这时,已是凌晨三时四十五分了。
电话铃声响了好半天,黄yù禾才接了,一听是她的声音,就没好气地说:“清兰,你发什么神经啊?也不看看是几点?这时候找xiǎo宁!”又过了好半天,nv儿xiǎo宁才在电话那头mímí糊糊叫起了妈:“妈,你是不是在和我说梦话呀?!”
岳清兰心想,如果她不顾一切发动汽车,将车开出加油站,被苏全贵开枪打死,或者被炸yào炸死,她现在在电话里说的一切就是遗言了!嘴上却道:“xiǎo宁,你最好清醒一点,妈不是和你说梦话,妈睡不着,就想起你数学不及格的事了!”
和xiǎo宁说了几句,黄yù禾那边意识到了什么:“哎,清兰,你现在在哪里?”
岳清兰看了看身边的苏全贵:“我正和苏全贵老板在本田车上聊天呢!”
黄yù禾立即明白了:“清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要……要报警吗?啊?”
岳清兰十分平静地道:“不必了,yù禾,替我带好宁宁吧!”说罢,果断地合上了手机,将手机递到苏全贵面前,“你也该给你儿子苏子湛说点什么了吧?!”
苏全贵一下子怔住了:“岳检,你……你还真准备和我一起下地狱吗?”
岳清兰这时已打定了主意,如果不能说服苏全贵,她就要强行发动汽车,进行最后努力了。于是,收起了笑脸,厉言正sè道:“苏全贵,我今天敢到这儿来见你,就是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身为检察长,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不过,我希望咱们都能死个明白:现在,你要告诉我,彭城市究竟有多少贪官污吏收受过你和金sè年代的贿赂?其中有没有市城管委主任周秀英?那片违章mén面房到底是怎么盖起来的?敢于这么违法无照经营,是谁在给你撑腰?这里面有多少内幕?我们必须对历史负责,对法律事实负责,让那些该承担责任的家伙们把罪责承担起来!”
苏全贵被岳清兰的威严责问震慑住了,好半天没做声,握枪的手也抖了起来。
岳清兰缓和了一下口气,又好言好语说:“苏全贵,我听说你是个很讲义气的人,我今天应该说够义气的吧?明知道你带着炸yào,可你要见我,我还是半夜爬起来见你了,希望你也能对我这个检察长讲点儿义气,把该说的都说出来,不要带到土里去!政法委田书记就在对面xiǎo巷里,你可以在电话里对田书记直接说!”
苏全贵这才道:“岳检,我服你,真心话,我他妈服你!今天我让你来,并不是想害你,就是想举报,举报一帮乌龟王八蛋!我信不过公安局那帮人,包括他们局长江云锦!举报材料我已经写好了,就在后座的提包里,你现在就可以拿走!”
岳清兰揣摩着苏全贵的心态,试探道:“我拿走这些材料后,你怎么办?”
苏全贵道:“你走吧,别管我了,我是死定了,就准备死在这里了!”
岳清兰劝说道:“苏全贵,为什么一定要死在这里?难道说你的罪孽还不够深重吗?不说良心了,连点人xìng都没有了吗?这么多家庭已经妻离子散了……”
苏全贵不愿听:“岳检,你走不走?我一旦后悔,你就走不掉了!”
岳清兰仍不愿放弃努力:“苏全贵,你现在真不能死!你的责任还没尽到啊,你的举报材料我们要一一核实,许多情况我们还要问你,你今天死了,你说的这帮乌龟王八蛋就会赖账,就有可能得不到应有的法律惩罚。你既然举报了,愿意看着出现这种情况吗?再说,你也该去看看你儿子,你今天还没看到苏子湛吧?”
说到儿子,苏全贵显然被打动了,沉默着,良久,良久。
岳清兰愈发诚恳:“苏全贵,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给伍局长打电话,让他们不要阻拦,我们现在就开车去看你儿子苏子湛,你看好不好?”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过后,苏全贵终于点了头:“好吧,岳检,你打电话吧!”
凌晨四时零八分,人民西路中心加油站的危险对峙结束了。岳清兰开着加满了油的本田车,平安离开了加油站,一路驰往苏全贵家所在的城东区兰香huā园。
危机却并没有就此过去,又一轮紧张迫人的围追堵截开始了。
岳清兰把车一开上人民路就注意到,她这辆车的前面是警车,后面是警车,各主要路口也停着警车,还有荷枪实弹的武警。据事后伍成勋说,政法委田书记到底还是向市委书记唐旭山汇报了。唐旭山赶到现场时,她的车刚从加油站开出来。唐旭山惊出了一头冷汗,连声说,要给岳清兰记功,记大功!而后,唐旭山代表市委下了死命令:绝不能让这部车再进入任何一个加油站,决不能让车在市内人口稠密区和重要建筑物近前爆炸。因此,伍成勋和江云锦商量了一下,拟定的方案是,将这部车bī到空旷无人的环城路上去,万一爆炸,也把破坏和影响减少到最xiǎo程度。
然而,他们要去的目的地是城东兰香huā园,那是苏全贵三年前参与开发的一个房地产项目,楼高十六层,住着二百多户人家,是典型的人口稠密区,况且,到那里见儿子又是她答应了苏全贵的。岳清兰不能不信守自己的承诺,便在电话里极力争取,要求伍成勋命令沿途武警和警车不要阻止,为她这部危险的本田车让道。
伍成勋很为难,在电话里说:“……岳检,这恐怕不行,唐书记已经下了死命令,这部车绝不允许接近人口稠密区,万一车在兰香huā园爆炸,伤亡就太大了!”
岳清兰火了:“我现在还在车上,苏全贵一家也住在兰香huā园,再说,苏全贵没疯狂到那一步,你们所说的万一是不存在的,请你们让路,给我一个机会!”
伍成勋坚决不允:“岳检,我现在真没办法,市委的命令必须执行!”
放下手机后,岳清兰心里一阵发冷,一时间,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苏全贵立即发起了感慨:“看到了吧?这种时候他们连你的命都不顾了!”
岳清兰却很冷静,看着道路前方,xiǎo心地开着车:“这也可以理解嘛,我的命不过是一条命,这部车真在人口稠密的地方爆炸了,那就不知是多少人的命了!”
苏全贵摇了摇头:“岳检,可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啊!”
岳清兰叹着气:“是啊,是啊,所以,一个人就要活得有意义,死得有价值!苏全贵,我不相信你今天真就会和我同归于尽,可就算你这么干了,我也不会后悔,我觉得我死得还算有些价值,起码没让你把人民西路加油站炸掉,没再来一回‘八一三’嘛!我死后,人家会说,这个检察长尽心尽职了,把该做的都做了!”
苏全贵受了感动,tǐng真诚地说:“岳检,如今这世道,像你这种人不多了!”
岳清兰苦苦一笑:“总还有一些吧?!”见前面的道路又被武警和警车拦住了,扭头问苏全贵,“怎么办?前面又过不去了,我们看来只能上环城路了!”
苏全贵已注意到了这个情况,想了想:“岳检,你是好人,我不为难你了,你再打个电话给伍成勋,让他们把我儿子接到环城路上来,我们爷俩在那儿见吧!”
岳清兰有些愧疚了:“苏全贵,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今天会失信于你!”
苏全贵动容地道:“这不怪你,今天是他们失信,不是你失信,我能理解!”略一沉思,又郁郁道,“岳检,不是我这个人心眼坏,不知你想过没有?也许有些家伙巴不得你我同归于尽,今天一起死在这部车上!”
岳清兰心里一振:“苏全贵,你说的这种可能xìng不是不存在,有些涉案的贪官污吏肯定不希望看到你我活着,给他们造成致命的威胁。但是,我认为今天他们下手的机会倒并不是太大,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谁有这个胆量?哦,我打电话吧!”
这回电话一打,伍成勋同意了,说是立即接苏全贵的儿子过去,请他们指明详细地点。岳清兰征求苏全贵的意见,苏全贵说,就在环城东路收费站附近吧。
嗣后,本田车开始围绕全长九十公里的环城路兜圈子。
第一圈兜下来,苏全贵的儿子苏子湛还没赶到环城东路收费站。
苏全贵不敢让车停下来,要岳清兰继续开,岳清兰便开始兜第二圈。
这时,天sè已méngméng发亮,路面上的过往车辆渐渐多了起来,岳清兰看了一下手表,是凌晨五时十五分,心里估计,这一圈下来起码又是四十分钟,那就是早上六时左右了,路上的车辆肯定会更多,因此,这场危险的游戏必须尽快结束。
好在她已以自己的人格力量感召了苏全贵,情况明显开始向好的方向转化了,苏全贵和她同归于尽的可能xìng不是太大,最多是见过儿子之后自杀。岳清兰估计,如果她因势利导,工作做到家,说服苏全贵向警方投降不是没可能的。
于是,岳清兰一边开车,一边继续做工作,和苏全贵谈他儿子:“苏老板,你怎么和你儿子有这么深的感情啊?明明知道有被捕的危险,还是大胆跑回家了!”
苏全贵说:“这不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么?岳检,不瞒你说,我正在给子湛办澳大利亚留学的手续,五十万美元也准备好了,就是想见面和他jiāo代jiāo代!”
岳清兰似乎站到了苏全贵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