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龙腾-第7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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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铁山摇了摇头:“这有啥好说的?人家告诉我也是好心。”
岳清兰和气地说:“那你就把这个好心人说出来嘛!”
刘铁山这才说了:“是看守所的xiǎo赵,他老家就在我们南二矿……”
找到看守xiǎo赵一问,事情全清楚了:刘铁山没说假话,他老婆自杀的情况确是xiǎo赵传过来的。据那位xiǎo赵说,因为过去就认识,刘铁山一家又这么可怜,就忍不住把情况告诉刘铁山了,为此被中队长训了一通,后来也不让他看押刘铁山了。
案情因此突变,面对高欣颍和起诉处其他检察官,刘铁山推翻了关于放火的供述,实事求是地回到了八月十三日夜供认的违章作业,不慎失火的事实基础上……
更没想到的是,几乎是与此同时,周贵根那边也取得了重大突破。
周贵根被捕后,周贵根的老婆唐明丽三天两头跑检察院,跑公安局,见了谁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像祥林嫂似的,翻来覆去说着几句话:“我家周贵根没到金sè年代放过火,我家周贵根胆xiǎo不会放火,我可以替周贵根做个证明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犯罪嫌疑人的老婆替犯罪嫌疑人做证明,而且又没有任何可供查证的证据线索。因此,不论是公安局还是检察院,都没把唐明丽的反应当回事。唐明丽便越闹越凶,上星期二拦了公安局办案人员的车,争吵起来后失去理智,辱骂撕扯办案人员。公安局以妨碍公务的理由拘留了唐明丽三天,让她写了保证书,答应不再闹了,才把她放了出来。出来后,唐明丽不敢到公安局闹了,却又跑到检察院闹,穿一件写着“冤”字的白褂子,一大早就跪到了市检察院大mén口,非要见岳检察长,引起了不少路人的围观,造成了很坏的社会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岳清兰只好见了,想做做工作,晓以利害,让唐明丽收敛一点,不要继续这么无理取闹了。那天参与接待的还有副检察长张希chūn、起诉处处长高欣颍和起诉处的几个年轻同志,地点在检察院xiǎo会议室——岳清兰本来说好要和他们一起研究放火案的退补事宜,见这位唐明丽是临时决定的。
没想到,这临时一见,竟将岳清兰又一次推入了危险的感情旋涡。
唐明丽是个毫无姿sè可言的中年fùnv,矮矮瘦瘦的,看上去起码四十岁出头了,如果不是唐明丽自己后来承认,岳清兰无论想像力多丰富,也很难把这么一位容貌早衰的fùnv和卖yín的xiǎo姐联系在一起。
唐明丽进mén就跪下了,仍是过去对公安、检察人员说的那一套:“岳检察长,我家周贵根冤啊,冤死了!周贵根真没到金sè年代放过火啊,周贵根胆子太xiǎo了,说啥也不会放这把火,我能替周贵根做证明人!我真能证明啊!”
岳清兰让起诉处的nv同志把唐明丽拉起来,尽量和气耐心地做工作说:“唐明丽啊,你说冤我说冤都没用,我们办案要以事实为根据。现在的事实是,八月十三日晚上周贵根就在火灾现场,我们先不管他有没有放火报复苏全贵和金sè年代的念头,他既然出现在着火现场,总要搞搞清楚吧?现在周贵根还只是犯罪嫌疑人,法院还没判嘛,目前不存在什么冤不冤的问题。”
唐明丽抹着泪,又要往地下跪:“检察长,所以我才向你们反映啊!”
岳清兰仍没当回事:“你想反映什么?不要跪,好好说吧!”
唐明丽说了一个新情况:“检察长,周贵根那晚到金sè年代是接我的!”
岳清兰有些奇怪:“接你?你在金sè年代干什么?你好像不是那里的员工吧?”
唐明丽吞吞吐吐:“我……我在金sè年代娱乐城附近打……打工……”
岳清兰益发奇怪,注意地看着唐明丽:“打工?打什么工啊?在哪家?”
唐明丽看看一屋子人,不愿说了:“检察长,这我……我只想和你一人说!”
岳清兰没同意:“这不是我们两人之间的sī事,我看他们用不着回避!”
唐明丽迟疑起来:“那……那就算了,反……反正我家周贵根就是冤……”
岳清兰道:“冤在哪里?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唐明丽愣了好一会儿,突然甩起手猛chōu自己的脸,边chōu边流泪。
岳清兰忙拉住唐明丽的手:“哎,哎,你这是怎么了?唐明丽,你说呀!”
唐明丽这才哽咽着说了起来:“岳检察长,我……我今天不要脸了,我家周贵根说不清楚自……自己的事,都……都被当成放火犯抓起来了,搞不好得枪……枪毙啊,你们说,我……我还要什么脸啊?要脸还……还有啥用啊……”
听唐明丽一说才知道,周贵根那夜还真是来接唐明丽的。南二矿破产关井后,周贵根、唐明丽夫fù俩全失业了,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唐明丽便和几个境遇相同的中年fùnv结伴做起了廉价皮ròu生意。金sè年代娱乐城美丽年轻的xiǎo姐多的是,轮不上唐明丽她们去做,年老sè衰的唐明丽们只能在金sè年代附近的xiǎo发廊做了,一次二三十块,聊解无米之炊。那天,唐明丽身体不太舒服,发着烧仍被一个姐妹伙着去做生意了,做了一笔以后,实在受不了,就让周贵根nòng辆三轮车接她回去。不巧的是,周贵根接到电话刚过来,偏又来了笔生意,是个建筑工地上的民工,说好给二十五,便又做上了。周贵根便在金sè年代对面的xiǎo吃摊等了约mō半xiǎo时,于是,周贵根就说不清这半xiǎo时的情况了,总不好说老婆卖yín,自己在等着接老婆吧?!
岳清兰听罢,极为震惊,感觉全身都有些发凉:“唐明丽,这么说,你卖yín你丈夫周贵根也知道?”
唐明丽点点头:“八月十三号那晚,周贵根来接我,刘姐的丈夫老王来接刘姐,老王也在xiǎo吃摊上见过我家周贵根的,不信你们去找刘姐和老王问问!我请老王来做证,他不愿来啊!”
是啊,那位老王当然不愿来做这种证明,作为丈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老珠黄的老婆在这种地方卖yín,还等在那里守候接人,真是太丢人了!岳清兰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周贵根宁愿担着放火的嫌疑也不愿说出真情,这真情实在是没法说呀!
屋里的检察官们全被唐明丽述说的残酷事实惊呆了,空气沉闷得令人心悸。
唐明丽见大家都不做声,有些怕了,泪眼汪汪地看了看岳清兰,又看了看张希chūn、高欣颍和起诉处的几个年轻同志,惶huò不安地道:“岳检察长,还……还有你们,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啊?怎么……怎么一下子都……都不说话了?我说的可……可都是实情啊!你们想想,不……不是到了这种地步,我……我好意思说吗?啊?”又急切地述说起来,“对了,对了,我再说个事实!老王那晚和我家周贵根一起吃过一碗水饺,是我家周贵根付的钱!刘姐那晚的生意不好,一个没做成,也想早点回去,就喊老王来接她,是和我一起打的公用电话,刘姐也能证明!只要你们检察院找他们,他们不敢不说实话!我求他们不行啊,求几次了,他们老说丢不起这个脸啊,可这脸重要还是命重要?岳检察长,你们倒是说话呀!我现在的希望就在你们身上了,我求你们了!你们……你们就可怜可怜我这苦命的nv人吧!”说罢,又呜呜哭了起来,哭得悲痛yù绝。
岳清兰自己也是nv人,听了这样的情况,心里自是难受极了,好说歹说,劝阻了唐明丽的哭闹,当场指示张希chūn道:“张检,这事你安排一下,马上去办!根据唐明丽说的这个情况,到南二矿找那个刘姐和老王核实事实经过。另外,周贵根也再审一下,看看周贵根怎么说?!”
张希chūn当天便亲自带人去了南二矿区,顺利找到了刘姐和老王夫fù。情况和预想的完全一样,开初二人一口否认,既不承认卖yín接人的事实,更不承认当晚在金sè年代附近见过周贵根,直到张希chūn发了火,要他们上警车去检察院,他们才慌了神,把事实经过陈述了一遍:那晚老王不但和周贵根一起在xiǎo吃摊上吃了一碗水饺,还就着水饺分喝了一瓶二两装的二锅头。金sè年代着火是周贵根先发现的,周贵根知道刘铁山在那里烧电焊,才慌忙跑进了金sè年代帮刘铁山救火……
让岳清兰想不到的是,周贵根偏死不承认,仍咬死口坚持最初的口供,说自己当时就是在劳动路口和一个什么莫须有的老人吵架。无论高欣颍怎么做工作,述说利害关系,周贵根因为面子问题就是不转弯,高欣颍又不好违反规定暗示什么,只得如实向岳清兰汇报,建议岳清兰亲自出面和周贵根谈谈。
岳清兰却觉得没什么必要了,叹着气对高欣颍说:“xiǎo高,我看就算了吧,我也不和他谈了,谈了难受啊,他心里难受我心里也难受,这两天我一直想哭!”
高欣颍理解岳清兰的心情:“是的,是的,不是唐明丽自己找上mén来说这事,我真不相信这会是事实!”摇摇头,又说,“口供不能作为定案的根据,周贵根说不清楚的这半xiǎo时事实上已经由那位老王和刘姐,还有他老婆唐明丽说清楚了!”
岳清兰意味深长道:“其实周贵根也婉转说清楚了,八月十三日夜里公安局第一次审问时他就说了嘛,原话我还记得哩!‘现在许多事公平吗?苏全贵怎么富起来的?怎么就敢这么公开开妓院?苏全贵开妓院,我们的老婆nv儿却在卖yín!’”
高欣颍苦笑起来:“真没想到周贵根的老婆是在卖yín啊!”
岳清兰感叹着:“是啊,不要光看到满城的高楼大厦,高楼大厦后面的yīn影还很浓重啊,我们的社会良知正在浓重的yīn影中哭泣啊!当一座座城市霓虹灯闪亮,四处灯红酒绿时,当大量的热钱在股市、汇市上涌动时,我们也不能忘记那些为改革的辉煌成就做出了历史xìng牺牲的弱势群体啊,我看警报已经拉响了!”
高欣颍搓手叹气道:“岳检,说这些有什么用?这都不是我们管得了的!”
岳清兰不同意高欣颍的看法:“怎么能这么说呢?古人尚且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们这些改革开放年代的检察官?我想了一下,我们在办案的同时,也要搞点社会调研,通过合适渠道把这些破产矿工的困难情况如实反映上去!”
高欣颍点了点头:“好吧,好吧,岳检,我们反正听你的就是……”
这天夜里,岳清兰心情沉重,又一次失眠了,已是十二点多钟了,仍主动打了个电话给破产丈夫黄yù禾,电话拨通后,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竟有些后悔。
黄yù禾倒tǐng快活:“清兰,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是不是要chōu空接见我了?”
岳清兰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老黄,告诉你个情况,现在看来,刘铁山放火一案,事实不清的地方还很多,整个案子恐怕要退回公安局补充侦查了……”
黄yù禾何等聪明?马上明白了:“这么说,刘铁山和周贵根都死不了了?”
岳清兰不敢多说:“黄yù禾,你先不要jī动,心里有数就行了!未来的变数还很多,彭城的复杂情况你知道,不瞒你说,我现在反而更担心了,很担心啊!”
黄yù禾兴奋不已:“嘿,实事求是还担心什么?妹妹你大胆向前走嘛!”
岳清兰说:“大胆向前走?前面可能是地雷阵啊,你就不怕我粉身碎骨?”
黄yù禾大大咧咧说:“我看没这么严重,炸死的还不知道是他妈谁呢!”
岳清兰苦中作乐,开玩笑道:“万一把我炸得四肢不全,你可要倒霉了!”
黄yù禾呵呵笑着:“哪能啊,清兰,告诉你,我这几天一直关注这个事儿。我跟你说,我有个分析啊。”
“你能有什么分析?”岳清兰显然不相信黄yù禾的分析能力。
黄yù禾不满道:“你听我说嘛,我这几天研究了一下现在在彭城的这几位主要领导,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岳清兰也有些奇怪黄yù禾能发现什么。
黄yù禾有些得意地道:“我把萧书记的履历啊、资料啊,凡是能从网上找到的东西全找出来了,还仔细去朗柳、吴城的一些时事论坛找了下,你猜怎么着?”黄yù禾虽然这么说,倒也没让岳清兰真去猜,反而自己说了答案:“咱们这些领导里头,就数萧书记最关心民间疾苦,每到一地,必抓两件事:吏治、民生。你可别xiǎo看这一点,抓民生和抓经济可是不同的,我是干企业的,这个我最清楚了,我分析的结果就是,萧书记抓经济,不是为了gdp看起来多好,而是解决下岗、提高最低收入保障……这些东西。”
“那tǐng好啊,我们现在就缺这样的领导嘛。”岳清兰还是没理解黄yù禾说这话的意思。
黄yù禾只好直说:“那你想想,这样一个关注弱势群体的省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在彭城,如果发现这件案件背后的冤情,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