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无影-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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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经云受伤失血过多,头脑之中阵阵恍惚,听着声音十分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思绪一乱,刚要闭上眼睛,却听到凌皓天一声狂怒的暴喝,“今日无论是谁,胆敢靠近这寺庙一步,我凌云神侠剑下不留一个活口!”
俞经云一惊,凌皓天何时也变得出手如此狠辣了?然而未及细想,声音又传入耳畔:“我本不该在这清修之地大开杀戒,但你们若敢踏入一步,我凌皓天必让你们个个死无全尸!”
俞经云从未听过凌皓天这般悲恸癫狂的声音,不知外面出了什么事,挣扎着起身,却略略一动,周身伤口便痛得要命,只听得声音更近了,“凌少侠,我只想带回我的儿子,这也有错吗?你只要让开一步,我决不伤这寺中任何一人,包括你凌少侠也可自行离去,在王爷面前,我从未见过凌云神侠。”俞经云恍然惊觉,来者正是父亲俞剑平,一定是胁迫了寺中众僧要自己回府,想到此处,顾不得其他,拼尽力气,起身穿戴整齐,踉跄出得门来。
普真住持一声“阿弥陀佛”的禅语响遏行云,十几名僧人在院中盘膝而坐,虽身处险境却无所畏惧,参透红尘生死。
凌皓天守住寺门,俞经云隐约看到寺外数不尽的官兵卫队。看到他住来,凌皓天连忙扶住,道:“经云,这的事你别管,我扶你回去。”俞经云摇了摇头,却扶住庙前的红漆石柱,鲜血顺着手指滴下,沿着石柱,流淌在地。
寺外俞剑平似乎听到儿子出来了,高声道:“云儿,爹爹在这里,你听到了吗?爹爹来接你回府,我堂堂尚书府的公子,怎能住在这种乡野之地?”
凌皓天怒不可遏,几步冲到门前,道:“俞剑平,虎毒不食子,你贪恋富贵,颠覆朝政,竟将你自己儿子生死之于不顾!”
俞剑平不再理他,仍是向着寺中喊话:“云儿,你当真不愿和爹爹回去吗?你看,为父将车马都已备好了。”
俞经云向外望去,果见有两台绿尼大轿,前面一台想必是父亲来时自己乘坐,后面一台定是给自己准备的了。
见儿子无动于衷,俞剑平又道:“乖儿子,只要你肯出来,为父便立刻放了这众位高僧,也从未见过凌云神侠。你若是任性不肯听话,可莫要怪爹爹责罚他们了。”
俞经云自然明白父亲话中含义,只听俞剑平喝了声“来人!”,几十名官兵忽然将寺庙围拢,又抱了大捆稻草堆在墙边。俞经云缓缓走下台阶,“经云!你做什么?”凌皓天一把拉住,只听俞剑平又喝了声“点火!”又是十余名官兵高举火把,已站在稻草之旁。寺庙本就不大,火苗一燃,势必刹那间将整个庙宇吞没,到时这一干人等恐怕都难逃葬身火海之运。俞经云抬步向庙门走去,似乎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面色凛然,步履沉稳。
踏出庙门,终于看到了一身华服的父亲。俞剑平今日的穿着格外华丽,两台绿尼大轿也是镶金戴银,那份排场奢华无人可比。看到儿子出来,俞剑平微微一笑,挥手撤了火把。
俞经云回头看了看凌皓天和那一干僧人,又望了望俞剑平。俞剑平看着儿子询问的眼神,笑了,笑容带着无尽的深意,“想让爹爹放了他们?那要看云儿是不是爹的好儿子了。”
俞经云微微冷笑,目光同样的深邃漠然。
停了一会,俞剑平笑问:“怎样,云儿,想好了吗?”
俞经云跨出一步,立刻有小厮上来搀扶于他,“经云!”凌皓天大叫,俞经云却不再回头。
艳阳高照,日朗风清,凌皓天一身清爽利落的长袍,背负行囊,手持长剑,出现在临安府繁华的街头上,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开酒楼的依然开着酒楼,卖烧饼的依然卖着烧饼,似乎将不久前的一场大战忘得一干二净,没有人记得那些逝去的英魂和那些清晰的不堪回首的梦影。
凌皓天望了望街道两侧的牌匾楼阁,穿过人声鼎沸的喧嚣闹市,终于在一家名叫“如烟坊”的布行前停住了脚步。“这位公子,买布还是看看衣服?”一个年轻的小伙计迎上前来,面善可亲。
“我找你家老板。”凌皓天的笑容同样令人如沐春风。
被请进如烟坊的客厅里,凌皓天环顾四周,只见书桌藤椅,古玩笔墨,样样精美雅致,从居所的布置便可看出此处生意十分兴旺。忽然门帘一掀,近来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汉子,许是由于长年做生意的缘故,脸上挂着惯有的和乐笑容。一见凌皓天,那笑容立刻僵在脸上,呆立半晌,随即面容上绽开更大的惊喜,忙迎上去,道:“凌少侠,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凌皓天笑了笑,“张老板近来可好?”
“托凌少侠的福,哪能不好呢?你看我这生意还算红火吧?”张老板乐得合不拢嘴。
“恭喜张老板财源滚滚。”凌皓天立刻拱手道。
那张老板却道:“凌少侠见笑了,若不是当年您在绵山脚下救了我一家老小十几人的性命,又哪里有我张望财,又哪里有这如今的如烟坊?”
凌皓天道:“张老板何故重提旧事,您生意做到京城来,实在是可喜可贺。不瞒您说,在下今日此来是有事相求。”
张望财将手一摆,道:“凌少侠你怎么这样见外,什么有事相求?您只要吩咐一声,我张望财一家老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皓天知道张望财也是个豪爽快意知恩不忘的人,于是开门见山,道:“在下是想请你在这如烟坊中给我安排一份差事。”
张望财愣了半晌,才道:“怎么,凌少侠您也改行做生意了?”
“不是,我在京城有些要事,恐怕要在你这如烟坊叨扰些时日。”
张望财一下子明白了,立刻道:“这如烟坊凌少侠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十天半月十年八载,您只当这是家,做什么差事,我偌大一个如烟坊还多你一人不成?”
“在下岂能白吃白住?”凌皓天坚持道。
张望财急道:“凌少侠您在说这般话就是看不起我张望财了,您只管安心住下,让我也好好做回东家!”
凌皓天笑了,知道和这样的汉子争执不得。
翩翩公子踱佳园
在如烟坊安顿下来,这一日,凌皓天轻衣简从,手持长剑,沿路寻找尚书府。尚书府就坐落在临安府内最繁华的街道上,其府宅之庞大,装饰之奢华,实数京城内外罕见。凌皓天停步抬头,仰望黑底金字的匾额,雕梁画柱的院墙,心底微微冷笑。尚书府的红漆大门敞开着,左右两旁各站着三名家丁。凌皓天看也不看,大步向内迈去
“站住!”左首的一名家丁立刻拦住,“什么人?尚书府岂是你随意乱闯之地?”
凌皓天不理会他,仍旧径直向内走去,六名家丁相互一望,立即持枪上前,凌皓天轻蔑地嘲笑一声,衣袖一挥,这六人竟然一齐倒飞出去,摔得人仰马翻。声音早已惊动尚书府内,二十余名保镖护院纷涌赶出,刀枪棍棒,一下子将凌皓天围在当中。凌皓天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白影闪过之处,这一干护院竟纷纷倒地,没有一个爬得起来。
凌皓天刚要再往里走,一名总管模样的人匆匆跑出,见此情景大吃一惊,眼珠飞快地转了两圈,略一沉思,忙迎上去,陪笑道:“这位公子,小人乃尚书府的总管,家人们不懂事冒犯了您,小人在这里向您赔罪了,敢问公子到尚书府来有何贵干?可要通报老爷?”
凌皓天将手一摆,“不必了,我找你家二少爷。”
那总管听到“二少爷”这几个字,竟将双眼瞪得老大,仿佛很久没有听到过这平平常常的称谓了似的。然而他思维及其敏捷,微微一愣,便起恢复从容,道:“公子,二少爷他身体不适,恐怕不能见客。”
“废话少说!”凌皓天不再理他,便往里走,却发现这府园像是一座刚刚修建的花园,许多地方还尚未竣工,地上留着新翻过泥土的痕迹。道路曲曲折折,不见尽头。于是停步问那总管:“二少爷住在哪里?”
那总管嗫嚅着道:“小人这就带公子前去,只是二少爷受伤后,一直是大少爷探视照料,公子既是客,小人恐怕要先禀告大少爷。”
凌皓天一怔,“翎成将军在家?”
总管道:“大少爷也是前不久打完了仗才从边关回来的。”
凌皓天心里一沉,自己满心都是对俞剑平的怒意,浑然忘了尚书府也是翎城将军的家。虽然俞剑平勾结乱当谋反,可他的儿子翎城将军却为国为民,出生入死,备受大宋万民景仰,自己这般冒冒失失地闯了他的府宅,可有些说不过去了。想到此处,缓了语气,向那总管道:“你先带我去见翎城将军。”
“是。”总管在前引路,凌皓天心中一边暗记道路,一边大大叹服这座幽深曲折的庭院。尚书府的花园,极富江南水乡气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处处玲珑雅致,独具匠心,在弯曲环绕的长廊小径间走了一阵,来到一处清雅的亭台之中,总管停下脚步,道:“公子请稍在亭中歇息片刻,小的这便去禀告大少爷。”说罢,匆匆离去。
凌皓天走到亭中环顾四周,但觉这尚书府中处处透着诡奇,正思索间,忽然听见身后轻微的脚步声,转过头去,只见远处的□旁走来一人,淡黄长袍,金丝玉带,他所过之处,四周皆笼罩着一层华贵之气,且相貌俊朗非凡,剑眉星目,风采翩翩,神袭后主之遗韵,气胜宋玉之雅风。
凌皓天心中奇怪,这样一位看似只像在自家花园中吟诗作赋的高贵公子,竟会是勇冠三军,名扬天下的朝廷将军?待得走到近前,凌皓天看清他的面容,不禁大吃一惊,怔怔地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他竟是两次助凌皓天闯入天牢的蒙面刺客!
“怎么,不记得了?”倒是翎城先开口说话,笑容真诚友善。
定了定神,凌皓天立刻施礼,“原来将军便是两次助我劫天牢之人,在下不知将军在府,无礼之处,还望恕罪。”凌皓天看清,他们兄弟二人虽然差了几岁,却长得很像,只是翎城比他的弟弟多了几分沉稳和善之气,少了些许的冷峻伶俐。
翎城将军微微笑道:“不必客气,我也是为了救我的兄弟。请坐,我叫俞经天。”
二人在亭中坐定,凌皓天不由自主打量着对方,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集高贵儒雅于一身的尚书府公子竟是当夜南平王府的蒙面刺客,更难以现象这贵府公子,蒙面刺客,竟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宋将军!
看着凌皓天说不出话,俞经天问道:“凌少侠此来可是为了我的兄弟?”
凌皓天立刻回过神来,道:“不错,他可好吗?”
俞经天目光暗淡下来,道:“他自回来便一直吐血,伤势也是时好时坏。南平王爷已将你们诬为犯上作乱的贼匪,父亲不敢让人知道贼匪之首无影剑客是他的儿子,因此也不请郎中来给他治伤,为此我和父亲闹翻过几次,也私下请了几名郎中,可效果都不是很大。”
凌皓天一掌击在石桌上,愤怒盈于胸膺。
俞经天继续道:“你们与天龙门等人混战与京城外,此事早已轰动朝廷,天龙门覆灭后,南平王爷索兴弃车保帅,将你们和天龙门,飞鹰门,天狼派,五蝠门等一起列为乱党。他向皇上上奏,你们的战争是由于抢占京城引起的冲突,而他自己则理所当然地派兵镇压。”
凌皓天顾不得气愤,却又忽然想起一事,“在天牢里,我竟然见到了傅世鸣,攻打天龙门那日,我也在临安府外听到他向着外面喊话……”
“你是说华山派的大弟子?他早已归顺南平王爷。你们混战那日,我被父亲用军令调离京城,后来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实不相瞒,家父一直是南平王爷的人。”
凌皓天斩钉截铁地道:“将军为国为民,捍卫我大宋江山,在下仰慕不已,就算俞尚书协同南平王爷造反,在下也信得过将军的为人。”
“凌少侠义薄云天,我兄弟能有你这样的至交,实在是人生幸事。”
凌皓天却伤心地摇头,“当初他为了救我,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而如今我却连害他的人都无法确定。”
俞经天忽然问:“你可认识石天虎,张天豹,徐天狈,郑天枭四人?”
凌皓天目光一闪,“当然认得!”
俞经天道:“他们随李善总兵调来京城不久,就被孙万胜将军从军营中提走,一直在孙将军帐下听用。而孙将军则是南平王爷的亲信。”
“原来如此!”凌皓天咬牙切齿。
俞经天道:“此时他们已随孙将军出兵楚州,本来我想等他们回来便将他们惩办,可是过些日子我便要出征了。”
“你又要出征?”凌皓天听说他刚回来不久。
俞经天道:“金兵十万压境,皇上令我率京西之卒于其一战。”
“城西之卒?只有一万多!皇上怎能让你以一敌十!”凌皓天一听急道。
俞经天苦笑了笑,道:“南平的意思。”
凌皓天拍案而起,“无道的昏君,听信奸贼之言,忠奸不辩!你不能去,南平是有意害你!”
俞经天摇头叹道:“那又如何,大丈夫当以兵戈征战于沙场,守万世太平。他可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