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满园-第3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可惜……
他闭上眼,在心里笑着。
可惜,他萧逸不是个随意就给人讨便宜的人。
夜越深,云遮月,屋内暗下,两人依偎着沉沉睡去,一场好眠。
再睁眼醒来,已是隔天。
枕边微凉,只剩她一人。
日已高升,秋日近午时分特有的热意透过窗来,花满春推开裹得极严实的薄被,睡梦里捂得红热的脸颊这才逐渐地在满室温凉中褪下热气去。
屋内寂静无声,院子里却早已吵吵嚷嚷热闹如昔,那笑闹招呼的声音钻过门缝进来,像是梦初醒时一刹那间的恍然。
她听见老赵磨刀霍霍大骂小周懒散,又听得小周不服气地还嘴,杂以鸡飞狗跳的喧闹,两人该是在院子里杀鸡宰鸭了。
糟糕,想来已经是时辰不早。
花满春霍地惊醒,光顾着回神,却才察觉她这一觉竟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无人催起。
再不出门去帮忙,前面客栈里又该是一场忙乱。
她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鞋袜,刚拿了木梳要随意绾个发髻,门却被哐当一声推开了。
立春抱着胸立在门前,皱眉、瞪眼,一张白净的面皮上挂着不耐。
“花满春!”他怒目等着他的同胞姐姐,修长的指隔了老远指过来,像是真能戳到她一般,“太阳晒屁股了!你竟然才起!”
哟,这可就叫做恶人先告状?花满春忽地记起昨夜他又彻夜未归之事,心里窜上一阵火气。
她不做声,斜了立春一眼,索性搬了个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捉着木梳一绺一绺地梳发。
这便是传说中的刻意挑衅。
“满春!”立春脸色变一变,无奈地咬牙,一脚跨进门来,劈手夺过木梳,转身就到了她身后去。
一手握发,一手拿木梳,不等花满春开口,立春已经驾轻就熟地替她梳发绾起发髻来。
花满春有些惊讶:“立春,立春,你的大扫把呢?”
她每一回迟起,立春都会挥着扫把来门前作势要追着她打,今天怎么空手而来,还这般的温顺自觉,不用她主动开口说,就取了梳子替她梳发?
若是没记错,他该有年余不曾帮她绾发了。只是瞧这双手灵活,倒也没生疏了去。
花满春想着,忽地就眉眼弯弯,轻笑起来。
“你是盼着我举着扫把来赶你么?”立春替她梳理顺满头青丝,正要拿了桌上的乌木簪子给她绾个简单的髻,伸手过去还未碰到那发簪,眉头微微一皱,手伸到花满春身前问道:“这乌木簪子太老旧,换了罢。原先惊羽给你买的玉簪呢?拿来给我。”
玉簪?花满春下意识探手入怀,摸遍衣襟也没见着,不由好奇道:“咦,我还记着原先取下来放在衣内的暗袋里,怎会不见了?”
她环顾四周,屋内的桌椅床榻上也是不见那玉簪的影子。
“唉,找不见了,等闲下来了再找罢。”花满春虽然是满心狐疑,却还是笑嘻嘻地抬头望一眼立春,随意道,“无妨无妨,你姐姐满春我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乌木簪子与玉簪有什么区别?”
她就算是戴了缀满珠玉的后冠,怕也是个畏畏缩缩的市井模样,这叫什么?天生的猴儿养不成猎犬。
用东边隔海的天朝的一句话来说,她就是那扶不起的阿斗,即便是老舒给她头上插满珠翠,身上披满绫罗,她大概也还是像个跑堂打杂的小伙计。
又何必烦心这事?
她倒是随意无谓,立春却蓦地有些恼,瞪着她道:“一个好好的姑娘家,也不知道妆扮妆扮,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将来谁愿意娶你?”
“吓!”立春难得这般严肃老成,花满春险些笑出声来,“立春,立春,我等你娶妻生子,给你带娃娃,就不嫁人了,也省得你要替我置办嫁妆,好不好?”
她原是开玩笑,打算逗逗立春,立春却刷地白了脸,眼里闪过难堪、犹豫又恼怒的神色。
“立春?”花满春都看在了眼里,她愕然地抬头要问,却被立春微微将脑袋往下一摁,那木梳却又轻轻地插入发间来。
“谁要你替我省这嫁妆钱!”立春低喊了一声,垂下眼去给她梳理好头发,用那根乌木簪子绾了发髻,收手轻声道,“等哪一日我将给你的嫁妆钱攒的够了,就瞧瞧城内哪家俊俏公子哥还未娶妻,不要找媒婆,我直接上门去提亲,咱们挑个年轻有钱又长得俏的,好将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立春……”花满春忽地怔住,蓦然之间眼里就有了湿意。
立春与她相依为命数年,她将手头的银子都散去了给宁姑娘用于替青楼内可怜的姑娘们赎身,立春分明是知晓的,却从未责怪过她;立春名下的茶馆,和她名下的客栈,攒下的银子都是立春为她准备的嫁妆,她又何尝不知?
只是,她更盼着立春能早早地娶妻生子,她这一生也就无憾了。
“立春,你就偏不信我自己有相好的男人么?这么急吼吼地要给我寻个人嫁了?”她咽下喉头的酸涩,拼命笑出声来,“我又不是真做了那压寨夫人,想前几日街坊邻居还传言九王爷与舒侯爷为我争风吃醋哩。”
她嘿嘿干笑着,一抬头,却见立春已自她身后转过来,黑着脸立到了她面前。
“那人是谁?”立春撩起衣袖,叉起腰,愤然问道。
花满春眨眨眼,笑靥如花:“偏不告诉你。除非你早早地成了亲,我就领着他来见你。”
花家姐弟彼此间从无隔阂,哪里有什么大胆的话不敢说的,只是花满春这话一出口,立春的脸刷地又白了,他颤抖着唇嚅嗫许久,终于勉强问道:“这人究竟是谁?”
若是惊羽,他就该仰天长笑,立刻去山上庙里进香,捐钱做法事也愿意,只可惜花满春笑吟吟地戳破他的猜想:“不是老舒。”
“难道是昨夜在你房中过夜的男人?”立春忍了许久,终于问了出来。
纸包不住火,果然被立春瞧见了。
花满春愕然,神情变换数回,却是镇定下来:“是啊是啊,就是他,怎么,你昨夜回屋时瞧见了?”
“立春啊立春,你昨夜回的挺早啊!”她斜他一眼,扬眉笑觑着立春。
哼,她前脚从他卧房离开,他就回客栈后园了么?真是时间拿捏得巧得很啊!
花满春丝毫不以为意地笑着,立春面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恼羞成怒道:“满春!你好歹也是个知晓礼义廉耻的大姑娘,你留个男人过夜,是不想要名声了么?”
“名声?算个狗屁。”花满春扑哧一声笑起来,她现在哪里还需要担心这玩意儿,打她从九王府回来,街坊邻居就将她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压寨夫人、山贼、被弃,诸如此类,她若是真看得极重,还不早早就挂根布带子,吊死在屋子里了?
“啊呀,我却忘了问了,花大公子,你瞧见有个男人潜进我屋里,也不给我提个醒么?”花满春忽地记起这事,嘿嘿冷笑着跟他算账,“嗯?”
“我在你窗前听了半晌,你既没呼救又没吵闹,两人甜言蜜语半日,我哪里还需要救你!”立春不怒反笑,“你莫要告诉我,那男人就是前些日子扛你回府的九王爷萧逸。”
他扬起眉头笑得极阴险,像是在盘算什么。
“嗯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花满春站起身来往门口走,笑道,“不要瞎猜,你只需寻个美人大小姐回来成亲生娃娃就好,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末了,回头瞪他一眼:“你再啰嗦下去,茶馆就没人说书了。”
她指了指悬在头顶的大太阳,转身就跨出门槛去。
身后,立春面色瞬时数变,大惊失色,也跟着飞奔出门来。
井台旁边蹲着杀鸡的小周看着这姐弟俩急急忙忙过去,笑着招呼:“啊呀,满春……”
满春匆忙点头,倏地一阵风闪过眼前。
“哟,立春……”
“杀你的鸡!”立春凶神恶煞地瞪他一眼,也飞快地闪过去,消失在前院的门里。
小周顿时愣住,举起的菜刀还在滴着血,老母鸡在他手里挣扎又挣扎,咯咯地叫着,一旁的老赵指着他的傻样儿哈哈笑起来:“瞧你,被立春老板吓着了嘿。”
立春老板一年三百多天,难得会有暴躁得吓人的时候,却被小周这傻小子碰上了,真是歹命哟。
小周愤愤地一刀划过去,母鸡脖子被划开,血流如注。
立春老板是热的昏了头吧?
“该死的秋老虎!”两人擦着额头的汗,同时大骂了一句。
日晒炙热,正是初秋时。
诱惑
秋意醉人,凉风满室。
正午时还是单衣薄纱,日晒灼人面,到了傍晚时却骤然冷下许多,更不提夜半时冷风丝丝缕缕透窗而来,花满春的卧房小,床就在那窗下,冷得只得往床上添被褥。
“床上堆这许多被子做什么?”萧逸皱眉,瞪着蜷在被窝里的花满春。
屋里烛火早就熄了,花家姐弟向来节俭抠门,他不是头一回知道,好在眼力极好,在这没有明月的黑夜也能摸进花满春房里来。
花满春啼笑皆非地看着坐在她床头瞪着她的萧逸,伸出手来捶他一下:“萧大爷可是熟门熟路来得熟溜了嗯?”
这些日子以来,隔三岔五的睡醒一觉就会发觉身后有个温热的身躯紧贴着她的肩背,那铁臂的环绕与清冽的气息是她极熟悉的,带着些霸道,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与她一同沉沉睡去。
两人相拥同榻而眠,亲昵却又不拘谨,倒像是老夫老妻一般。
偶尔他来的时候她醒着,会顺道问些她猜疑担忧了许多天的事情,譬如前几天她问:“你先前受的箭伤好了么?”
他在宫中忙得极累,懒得开口,索性捉起她的手穿过他的衣衫直接贴到那处已经除去了绷带的伤疤处去。于是她知道,萧大爷的意思是:已经好了,你瞧只有一个疤了。
再譬如他有一日来得早了,她替他捏了捏累得僵硬了的肩背肌肉,忽地记起她从未问起过的事情,一面继续给他捶着一面状似无意地问:“老萧,萧大爷,您老人家是什么时候瞧上了这立春茶馆的花师傅?”这事她倒是一直就没想过,她花满春一无过人的相貌、二无娴淑温婉的品性,哪里有他萧大爷瞧得上的地方?她好奇得紧。
萧逸不吭声,他不屑于回答这样无趣又无意义的问题。
她有意重重捏他一下,又问:“那萧大爷不嫌弃花师傅出身市井,说话粗俗,性子泼辣,爱财如命,锱铢必较……”
她未说完话,原本伏在床褥间闭目养神的萧逸霍地抬眼瞪过来,她在黑暗中看见一双隐隐含了火气的细长双眸,眼神是极凌厉的,目光如刀,一刀割过来,她立刻闭嘴不再问。
于是,难得的想追问一回的好机会,只得作罢。
再又譬如,前天晚间,萧逸累得眼下有乌青的阴影,看起来是好几日没能好好休息,她有些心疼,终于按捺不住问:“是不是最近宫中事情很多?你忙得很?”
“嗯。”得到个很是简洁扼要的回复。
她又问:“是国事?”
问完,立刻在心里噼里啪啦骂自己一回,若不是国事,哪里还需要他九王爷忙成这样?
她以为他不会开口回答,萧逸却将她往怀中带了带,低声道:“是啊,两国边境局势紧张,皇帝小侄儿日日抓我入宫商议,偏偏胤安侯非要撺掇着满朝大臣同意开战,也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
说到胤安侯,他满心恼火地低声咒骂了一句,恨恨地捶了下床。
她一愣,咦,既然国事紧张,她为什么前几日还瞧见七王爷在东头大街的酒楼里同一个美人儿饮酒作乐?
一想起七王爷,她又忽地记起一桩事情,考虑了再考虑,才低声问:“那一日你箭伤昏倒在酒肆,后来又匆匆回府去,是出了大事么?”她听得江烈说七王爷在府里一等一下午,定然是极紧急的大事。
她是随口问的,身后那人却倏地僵硬了身躯,过了半晌才沉声道:“是。”
只一个字,便不再开口多说,于是她知道,这事他不欲她知,她不追问便是了。
如此这般,隔个三两天,他就会悄悄来寻了她同寝,只是搂着她沉睡,天明时离去,一夜皆然,毫不逾矩。
今夜想来也是如此。
人来总是夜深时,院子里安静了,狗也歇了,他踏着露水悄悄地来,满身仲秋的寒凉。
花满春失笑:“萧大爷正大光明踏入这房门就是了,又何必深更半夜悄悄摸进来?”
她猜他会说:“白天公事繁忙,只得晚上有空闲。”萧逸却将细长深闇的眸子看向她,微微勾起唇:“白日里来怕你会害羞,面红耳赤的不像是我的小春儿。”
他竟然在与她说笑!
花满春愕然,平日里萧逸总是倦怠至极地直接上榻来闭目养神,今天他竟然还有力气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