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有难-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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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哦了一声,自觉地喂饱自己。
吃完饭,母亲才问:“怎么这么消沉?被罚俸了?”
我点点头,又说:“还被停职了,不过不要紧,我会想办法捞回来的。”
她对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但是我又想起半年不能进宫,顿时头大。
看样子只能变卖一点首饰换现钱了。
母亲也有织布卖点钱贴补家用,不过仍不怎么够用,卖一枝金步摇大概就差不多了。
我不大不小也是个七品官,若是外派当个县令地头蛇,到处都是地位比我低的百姓,不知要风光多少,如今在这蜀都,到处都是官,地位都比我高,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娘诶……”我戳着碗说,“我真不想当史官了。”
她一锅铲盖了过来,吼道:“说什么傻话呢!不当史官你还能当什么!”顿了顿,又道,“除非嫁个好人家。”
我摸着脑袋说:“哪个算好人家?”
“你有喜欢的?”
她这话问得跟闻人非倒是颇为默契。
“没有。”我闷声说。
她想了想,说:“东街米铺老板的儿子不错。”
我笑了一声,顺口道:“我还以为你要说赵拓。”
她瞪了我一眼,“那是我随口说的试探你。他爹是大将军,咱蜀都还剩多少个将军了?下次打仗肯定要让他去,这立功了不要紧,要是战死了,赵家支柱倒了,你怎么办?真没个脑筋!还是嫁个普通的殷实人家就好。”
不得不说,我母亲跟着我爹,我爹跟着刘背南征北讨这么多年,好歹还是有点政治远见,不同一般妇孺。
我说:“听说要北伐中原了。”
她一脸意料之中的样子,说:“我说了吧。前几天给你置办的新衣服,你明天收拾收拾,跟我去相亲。”
她这态度,很有点“家事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的超然。
我愣愣看了她许久,才说:“哦,知道了。”
我抱了凤凤进屋,开始收拾自己的嫁妆。
刘阿斗赏给我的金银首饰装满了一个箱子,婴儿拳头大的东珠,翡翠项链,龙凤金手镯,羊脂玉扳指……
咳咳……
这么一算,我其实挺有钱的……
我把箱子锁好藏起来,回头看到凤凤一双鸡眼滴溜溜地瞧着我。
“看什么看,看也没用。”我抱起它,眯着眼说,“你也是我的嫁妆之一啊……”
“咯咯……”它啄了我一下。
我突然地,忧伤了……
还是当只鸡好,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飞去隔壁让闻人非爱抚一下,顺便改良伙食,然后再飞回来。
其实它愿意飞回来跟我睡,我还是挺感动的,至少没攀了高枝就抛弃我。
我长吁短叹了一番,把《四裤全输》抽出来,一时之间也没有了往下写的兴致,便索性也收了起来,换了身衣服,出来对母亲说:“娘诶,我出去一趟。”
她在屋里织布,大声问:“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晚饭前回来!”我说了这话就奔出门去了。
出了门我便往东门方向跑,跑了两里路才到姜府,开门的是姜惟的姐姐姜怡。
“笑笑,来找姜惟吗?”姜怡温柔地笑着问。
“是啊。”我问,“姜惟在家吗?”
她说:“姜惟去丞相大人府上了。”
看样子也是去了赵昀府上。
我没办法,只好也往赵昀府上去。
闻人非的马车还停在门口,我不敢走前门,只好敲后门。
“我找赵拓。”我对看后门的大伯如是说。
大伯对我不算陌生,便直接领了我进府,绕了几条回廊,到了一个庭院,他让我稍等片刻,便让人去通报。
我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特属于赵拓的脚步声,轻浮得由内而外。
“小笑笑啊……”他摇着扇子,款款而来,“来找哥哥什么事?”
我淡定地扫了扫鸡皮疙瘩,说:“姜惟也在这里吧。”
他故作失落地笑道:“小笑笑,你来我府上却是找其他人,不怕我难过吗?”
我说:“你摸摸心口。”
“嗯?”他挑了下眉。
我说:“有没有感觉良心一阵空虚?”
他哈地一笑,上前来对我动手动脚,我绕着桌子避开他,他到底是练过功夫的,我躲不开,被他抓了个正着。
他抓着我的手腕往怀里一带,我顺势往他脚上狠狠一踩,他脸色一变松开了手。
我嫌恶地看着他,揉着自己的手腕说:“我真鄙视你!”
他长长一叹,哀怨地看着我:“小笑笑,为什么对哥哥这么坏呢?”
我觉得自己已经很是温柔了,真恨不能把他往小倌院里一扔,调教一番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坏”!
纨绔子弟,呸!
“我来是跟你说正经事的。”
他摸摸鼻子,“说得好像哥哥我很不正经似的。”
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恶心别人啊!
“喂……要出征了,对不对。”我盯着他说,“多少兵马?”
他往石凳上一坐,右腿往左腿上一搭,摇着扇子斜睨我:“你是北曹派来的探子?”
我敲他一啷当,“我问你胜算!”
“这种事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他嗤笑一声,“你该问丞相。”
我不是不好意思问嘛……所以想问姜惟,姜惟又跟他在一起,我退了好几次才来问他,果然,也是个没用的。
我颇有些郁卒。
“你说……”我在他对面坐下,“为什么非要北伐不可呢?”
他凑上前来,说:“被人抢去的东西,你说要抢回来不?”
我笑了,压低声音说:“你真觉得刘背是中山靖王之后,陈国皇室宗亲?”
他笑了,压低声音说:“我还觉得你和司马诏八百年前是一家。”说着折扇在我脑袋上一敲,轻道一声:“小、探、子。”
我抢过他的扇子,把他脑袋当木鱼当当当一通猛敲,“你以为你是我娘啊,敢敲我脑袋,你大爷的!”
他抱着脑袋往旁边一躲,我随着他的方向一转,登时僵在原地。
如何是好啊……让赵将军看到我在打他儿子……
闻人非站在赵将军身旁,姜惟站在闻人非身后,三个人以三种迥异的目光看着我。
赵昀错愕,闻人非复杂,姜惟纠结。
我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就在同一时刻,我手中折扇以坚定的姿态落在赵拓肩上,口中道:“赵大哥,我帮你捶肩……”
对面三人眼角同时抽搐。
赵昀干笑两声,说:“笑笑,你来了,怎么没让人通报一声。”
我温顺道:“我是来找赵大哥的,你们在谈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没事没事,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不了不了,我跟娘说了要回家吃饭。”
闻人非这时方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眼巴巴看着他说:“现在。”
闻人非道:“正好我也要回去,一起吧。”
这一天坐两回他的马车,我委实有些过意不去也得坐了……
赵拓叹了口气,揉了揉肩膀说:“笑笑妹妹真是越来越贤惠了,捶得我浑身舒畅像打通了任督二脉。”
这个不学无术的蠢货,任督二脉在哪里他知道吗?在菊花那里!
美大叔赵昀上下打量我两眼,露出一个眼熟的微笑,说出一句耳熟的话:“笑笑今年十六了吧。”
一般来说,后面就跟着该谈婚论嫁了。
我还没回答,闻人非就打断了他的话,向我伸出手来,说:“笑笑,过来。”
这回我就屁颠屁颠过去了。
闻人非侧过身对赵昀抱拳道:“如此,我们便先告辞了。”
赵昀最后瞄了我一眼,才对闻人非笑道:“那么我就着手去准备了,你放心吧。”
我仰头看闻人非,却只看到他的下巴,看不清他的表情。
姜惟在闻人非背后扯我的袖子,我往回扯,怒瞪他。
“再扯就断袖了!”我用口型对他说。
结果我什么也没从赵拓口中问到,又绕回了闻人非眼皮底下。
三个人坐在马车里,鼎足而立,闻人非居内侧,我和姜惟分坐左右。
闻人非不语,姜惟却开口问道:“你与赵拓素来不和,怎么会去找他?”
“我本来是去找你的。”我想也没想就说,这一说,反而麻烦了,他挑了下眉,微笑起来,问道:“找我又是做什么?”
闻人非闭目养神,但显然耳朵没休息。
“你们要北伐是不是?”我小心翼翼问道,“胜算几何?”
姜惟笑道:“这世上无十成把握之事,但若无胜算,我们也不会北伐。”
我绞着袖子说:“其实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吗……蜀都也挺不错的……”
姜惟摇了摇头,“妇人之见。偏安一隅如何能叫好?天下本就是刘姓的天下,让人抢去岂有不夺回来的道理。更何况如今司马诏狼子野心,对曹氏政权势在必得,就算我们想偏安,他们也会不会放过西蜀。”
“可是蜀中无大将了。”我烦恼地揪着袖子,“这样不是很难打吗?会死人的……”
姜惟道:“这就不是你该烦恼的事了,好好呆在蜀都等我们捷报便是。”
“唉……”我长叹一声,不想说话了。
也是意料中的答案了,好不容易安定几年又要打仗。
马车在姜惟家门口停下,姜惟向闻人非鞠躬而后离开,马车又继续往闻人府上而去。
姜惟离开后,闻人非才睁开眼,静静看着我,片刻后问道:“你喜欢赵拓?”
我正想说不是,又一想,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闻人非道:“赵拓非良配。”
我心下一沉,问道:“你对北伐无必胜的把握?赵将军会有生命危险吗?”
闻人非轻轻摇头,“与北伐无关,只是赵拓为人流于轻浮,心智行事皆不成熟。”
我笑道:“谁没年轻过啊,说不定他日后一鸣惊人呢。”
闻人非淡淡道:“身在官宦之家,诸多不自由,不适合你。”
我摸摸下巴,皱眉看他:“难道你也觉得我应该嫁东街米铺老板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给根黄瓜来个痛快
闻人非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道:“或许也不错。”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又不是我爹,你管我!”
闻人非道:“你若有需要帮衬之处,尽管开口。”
这句倒还像人话。
我说:“你害我少了一对镶金玉如意,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闻人非淡笑不语,别过脸去看向窗外,不过片刻已到了府前。
直到我下车回到家,我都没弄清楚最初想要问的问题——你会不会死……
我拐去拜我亲爹的灵位,上了三炷香,当是给他加餐了。
我心里很愧疚,把另一个男人当爹,不知道我亲爹九泉之下会不会死不瞑目。
“这也不能怪我,对不对?”我坐在亲爹灵位前,长长叹了口气,“谁让你死得那么早……”
六岁啊……
我对他都没什么记忆了,隐隐约约记得是个颇为和气的男人,也有一双温暖的手,脸孔五官却记不住了。他死的时候,刘背还没来西蜀,那时候正跟孙家那帮孙子打,战场上毒箭飞来飞去的,又不是主角中箭不死跳崖不死,他一个书生,莫名其妙就挂了,然后我们就成了孤儿寡母。
据说他把我们托付给闻人非,我常说没见着闻人非待我怎么好,但如果不是因为他为了就近照顾我们,我们大概也住不到这么好的宅子,与他比邻而居。我在宫里跟刘阿斗胡来,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真正找我茬,偶尔做长辈样训斥我几句,我耍赖起来,他也无可奈何。
好像也不能再怎么对我更好了,难道跟凤凤一样,趴他腿上让他爱抚?
啧……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他要真是我爹那还真不错……”有个有权有势的老爹,在蜀都横着走,他要打仗我也可以死皮赖脸拉着他不让他去,现在我有什么立场呢……
他要真死了还真就没人罩着我了。
嗯……刘阿斗真不能算是个人。
或许真该找个普通人嫁了,刘阿斗送给我的东西也够我舒舒服服活一辈子了。
怀抱着这样一个信念,我在母亲的带领下去茶楼和那个谁相亲。
我换上一身鹅黄色长裙,绾着蜀都时下最流行的少女发髻,淡扫蛾眉,轻抹胭脂,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觉得……虽然别扭,却也还算好看。
“陆仁贾?”我摸摸下巴,微笑道,“你这个名字,倒是与陈国历史上一位副将相同。”
对面这个男人,长得倒也算白净,不讨人厌,带着一副生意人的和气笑脸。听我这么说,他憨憨笑道:“这么荣幸?”
“是啊,是明德年间的一个副将,在大司马大将军手下做事,他一辈子都只当他的副将。”我补充了一句,“但是他一生福禄寿三全,命数极好啊!”
陆仁贾听了更是开心。“你的名字也很好听,我能不能叫你笑笑?”
叫我笑笑的人太多了,也不多他一个。我点了点头。
“司马笑!”背后忽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回头看去,这不是那谁,三天两头往茶馆跑的对门管家的侄子的邻居?
那人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陆仁贾一眼,惊叹道:“前两天还跟赵将军的儿子游玩,今天又换了一个,你真成啊?被抛弃了,还是脚踏两条船?”
我捏着茶杯,太阳穴突突地跳。
“你不知道真相别乱说好吗!我跟赵拓没一文钱关系!”
“哟!还是过河拆桥呢!”那个嘴贱的路人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