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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小户媳妇-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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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的鸣叫声也止歇了。
这一片黑暗静寂中,苏州知府胡一图大人位于府衙旁、绵延整条街的大园子突然次第点起灯笼。园子大门外,一阵阵急促的拍门声。
“来了,来了,哪个作死的不想活了?!”看门的家丁操着丈把长、手臂粗的棍子就冲了出来。
大门外,项宝贵蒙着脸昂然而立,一臂举高手里的金色丝帛,那丝帛随风飘荡,金光闪闪。
“吾乃令国公麾下淮安守备,叫胡一图大人出来见我。”
家丁们吃了一惊,将信将疑,但也不敢怠慢,忙去请胡一图。
很快,胡一图就匆匆忙忙赶了出来,身上的衣裳都没穿戴整齐,披头散发的。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蒙面人。“阁下有何见教?”
项宝贵将金色丝帛递给胡一图,胡一图瞪大眼睛反复看了两遍,立刻神色恭谨起来,垂着两手谦卑地道:“大人请到园内用茶?”
“不用了。”项宝贵一抬手,断然拒绝。“令国公命本官追踪盗匪,适才恰好碰到有一伙江洋大盗逃出府衙大牢。”
“什么?!”胡一图吓了一跳,忙对身后的下属吩咐:“快快,快把兵卒都叫起来,追逃犯!”
项宝贵在一旁冷冷道:“别瞎折腾,本官已经追踪确实,那伙贼寇此刻正躲在城北土地庙,你们悄悄过去围捕便可。”
“噢,好,好。”胡一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守备大人果然高明。”
项宝贵哼了一声,用一种气愤呵斥的语调道:“本官担心府衙大牢是不是还有其他逃犯,特地下去巡查了一番,狱卒都被匪寇打晕不提,为何令国公的世子也被你关在大牢里?!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啊?”令国公的世子?胡一图好一阵糊涂。
项宝贵一把抽回金丝帛,揣进怀里,转过身去,负手道:“不必废话,速速去放了世子萧,他就关在那伙江洋大盗同一间牢房。世子萧清高自傲,他的身份,你们谁也不准声张,谁敢泄露出去半个字,哼!令国公可不会放过你们。”
“是是,守备大人您是否同去?”胡一图忐忑的应着。
“世子见到本官,必定羞愤,因此,别告诉他我来找过你。”
“是是是。”
“本官还有其他事,告辞!”
“是是是。”
胡一图看着蒙面人离去的矫捷身姿,良久才回过神来,额滴娘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把令国公给招惹了?
令国公是当年的紫衣公主驸马,现如今可是权势滔天,太祖皇帝谁也信不过,唯一信任的就数令国公了。
——
大牢里,孔令萧正盘膝坐着打瞌睡,就见全副武装的士兵押着那八个逃走的江洋大盗,又回来了……
孔令萧哼了一声,暗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紧接着,苏州知府胡一图大人穿着官袍,小心恭谨地赶到他面前,跪下直磕头:“下官不知世子在此,多有怠慢,该死该死。”
一面又把那办案的小吏叫来,左右开弓打了他好几个耳光,这才谄笑着道:“这狗奴才错判了世子,下官也很生气,现在,但凭世子发落。”
孔令萧沉着脸。
“一,速取衣物于我。二,你这里有什么酷刑,让这几个江洋大盗全部尝一遍,打到死为止!三,我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是是……”胡一图冷汗淋漓。
——
那一晚,项宝贵跑得老腰都快断了,伤势复发,他摇摇晃晃挨到家里,这才想起,心爱舒适的老巢给一个身份是“娘子”的小姑娘占了……
试着推了推门,里头栓死了。又去推了推窗,也关死了。
他靠在窗边,托腮沉吟了片刻,便拔出削铁如泥的匕首……





 027 吓你玩

项宝贵走过穿廊,踱到了西侧边门,拿着匕首就准备割断门闩,刚把门推开一条缝隙,唰啦,那是形态,不是声音,一条白色的绢帕抖落下来,正落在他的手背。2
幽幽暗香浮动,冰凌凌如雪莲花般令人心神一激。
半夜三更,从天而降,落下这样一条白绢帕,胆小的会以为见鬼了。
项宝贵拿一根修长的指,撩起那条绢帕,秀挺的眉微蹙。
他点火折照了照,绢帕上写了两行细瘦的小楷,一眼便能分辨这些字样:“闻子大婚”、“愧疚万分”、“事急无奈”、“盼速来”。
他懒得摊开来细读,就把绢帕点燃了,烧成灰烬,任它在指间随风飘散。
眸光流转,门缝里有一丝微弱的烛光透出,不知是夜灯,还是冷知秋并未睡着?
“唉……”
项宝贵把玩着匕首,迟疑。
古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来他就过得不轻松,老娘又非塞进来这么个麻烦女人,光明正大地占了他的卧室,还要劳累他为她打点安排,这哪是媳妇儿上门?分明是来讨债的!
说到讨债,他又想起他那二百二十两银子,现在想着倒是没有肉痛的感觉了,脑子里浮现冷知秋的样子,还有那些听起来像黄莺鸟叫般的话语,此时此刻,他居然还有心情莞尔一笑。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破门而入”。2
本来是想进去拿点行李和盘缠,但这会儿破门容易,回头把里面那位娇滴滴的美人给吓坏了,他可不知道该怎么赔她。
正要转身离去,门却在他面前突然打开了。
他目瞪口呆。
里面的冷知秋也是目瞪口呆,目光落在项宝贵倒握手中的匕首。
她一袭藕荷色便服勾勒纤柔身姿,满头青丝随意披散,手里举着一支红烛,烛光映一脸迷茫和幽幽,颜色是最柔和温暖又淡雅。
他一身黑衣短打,蒙面的黑巾犹遮了左半边脸颊,手拿匕首,目露“凶光”。
她是睡不安稳,听到似乎有人叹息,就壮着胆子开门看看,开门就见持刀匪徒一枚!
他是万没想到小美人竟然如此胆大无畏,一开门,如同精灵仙子现身,惊得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项宝贵在冷知秋开口喊“抓贼!”之前,先一步闪身,伸臂环住她的脖子,手捂着她的嘴,将一切响动消弭于无声无息。
气息随着身体的靠近而缠绕鼻尖,冷知秋镇定了一下心神。是项宝贵!
好吧,她早就不信所谓夫君是什么“项秀才”,但,难道是个江湖大盗!?他这是要干嘛?自己家也偷?还是正准备进来对她意图不轨、谋财害命?
房间里有嫁妆不假,可她家穷,嫁妆不值几个钱呀。最值钱的恐怕就是母亲给的那对玉镯子,他要是敢抢,她就跟他拼命!
冷知秋在那里想得不着边际,同一时间,项宝贵也在思维发散……
她好香,不是什么雪莲花香,也不是脂粉薰香,就是最自然不过的体香,幽幽的,暖暖的,闻着会醉人的。
她还好小,个头才到他胸口,不知过两年会不会长高些?
她好嫩,脸颊的肉嫩得像豆腐,那已经是极致了,可掌心微湿的唇却仿佛更嫩,嫩得让人心痒难挠……
过了好一会儿,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硬挤出几分玩世不恭:“嘿嘿,我吓你玩来着,一看你就是个胆小鬼。”
冷知秋挑眉:吓我玩?
到底是谁吓到了谁?
项宝贵估计她不会尖叫了,便松开手,闪身退出了门外,飞快的把匕首和蒙面黑巾全收了起来。他始终垂着眼皮,再也不肯看她一眼。
“娘子你真是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啊,下次听到外面有声音,千万别开门。我不陪你玩了,快去睡觉吧。”
说着,他就主动把门关上了。
从头到尾,冷知秋都没说一个字。
他转身,低头看看掌心,脸沉了下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冷知秋定定的伫立在门口,看着关在眼前的门扉,默默无语。
胆小鬼?吓着玩?说她没有警觉性?
难道他不知道一句话叫做“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太平世道休战多年,她有什么好怕的?为什么要有警觉性?
可是,事实告诉她,老话也有说错的时候。
她没招谁惹谁,却有人散播流言;她好端端嫁个人家,却摆明了上当受骗;她这边想要偏安一隅、与他井水不犯河水,那不知是贼是匪的夫君却意图执刀闯门——吓她玩?她会相信吗?
看来,以后是应该留心防着鬼敲门。这项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若说一点不怕是不可能的,但都已经进了人家的门,做了人家的媳妇,怕有什么用?还是那句话,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仅此。
反正只要两年,两年后大家你情我愿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既符合律法,又无碍道德。
轻吐了口气,她便重新闩好门,回到床上睡觉。
被项宝贵这么半路杀一回“惊梦游”的戏,她反倒定了心,再坏也不过如此,所以一觉睡到了天亮。
——
正月十六清晨,阴天,有风。
这是冷知秋嫁入项家的第一个清晨……





 028 心情好

在这清晨之前,一切都是匆忙,没头没脑的匆忙,像树叶儿被风吹得身不由己。2
醒来,眼前的景物都是陌生,将要面对的人和事也是陌生。
佛曰,一花一木一世界。
在这全新的环境里,冷知秋有条不紊的起床梳洗,收拾居室。
西墙花架下的梳妆台显然是刚刚打造了没几天的,有股淡淡的漆味。明镜镶在菱花台上,一旁的妆奁盒子打开着,仍然是送到冷家挑选过的那些黄金首饰。
她暗暗摇头,将那盒子阖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不来,她可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
从花架上掐了一朵新剪的梅花,戴在发髻上,其余仍然用昨日的白玉簪,她又从嫁妆箱笼里挑了一条浅红色缎面的抹额,换一身梅红滚金边直缀袍子,腰上系一圈玄玉带。
清雅简单得像这早晨的空气,容光焕发又如迎风待放的花苞。作为一个新嫁娘,这一身打扮是合适不过的。
一切收拾妥当,打开门——这“新婚开门”的事,原本应该是新郎官的工作,如今项宝贵也不知睡在哪里——她心里有一丝愧疚,说是和夫君商量分室而居,结果哪里是商量?分明就是他让了她一回,到头来,她连他昨晚去了哪儿、干了什么都毫不知情。
想起昨晚他那样子,看着就不像是干好事……平心而论,她真的、还是有一点点被吓到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罢了,顺其自然吧,管也管不着人家。
问题是,现在要去给公婆奉茶,项宝贵人呢?别说项宝贵,其他人也不见踪影。2
她走出门,伫立在院中四顾一看,就被廊下一盆花吸引了注意力。
昨天晚上看不清,没想到这小小庭院中,竟然种了这样一株奇花——冬牡丹!
牡丹一般在四月开放,这个时节开花简直是奇迹,一是品种奇特,二是栽培讲究,非温泉暖水小心呵护才能奏效。
冷知秋走近了看,只见雪白的花瓣在寒风中已经有些萎靡,叶子也蔫搭搭的。真可惜,既然已经种出来了,怎么能不懂维护?再这样摆在风口廊下,恐怕两天后就会彻底死了。
她正思忖着,一个女子声音带着笑道:“娘子起来了?老爷和夫人在前厅等着娘子奉茶呢。”
那是桑柔。
她在远处瞅了一眼冷知秋,就被那抹濯而不妖的身影刺痛了眼睛。嫉妒,是因“在乎”而生的毒药,因为害怕失去守望着的人,所以恨老天不公,所以恨不得那个俯身看花的女子立马从世上消失。
冷知秋抱起那盆冬牡丹,准备找项沈氏说一下养护的问题。她直起腰迎向桑柔。
“我的夫君呢?”
“主子已经离开苏州了。”
桑柔虽然仍笑着,声音却是冰冷。
我的夫君?哼!叫得这么亲昵,这项家上下谁不知道,项宝贵压根儿没和新娘子圆房,连夜就离开了。这一离开,指不定又是一年半载,你这项家的新媳妇等于就是挂个空名头!
“离开苏州了?”冷知秋愕然站定。
“是,主子原该今早奉了茶再走,昨晚因为事急,就连夜走了。”
所以新婚夫妻非常重要的奉茶仪式,要新娘子独自完成——这算是又一个难堪吧?
桑柔暗暗冷笑。
冷知秋忍不住问:“桑姐儿,我相公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肯定不是秀才,也不是陪着婆婆种花的花匠,若说是盗匪……有些荒谬。那到底是干嘛的?
桑柔故作惊讶状:“咦?娘子怎么什么也不知道?主子什么都没告诉过你吗?”
她的话里满满都是优越感。
你不就是好看一些么?再好看也有人老珠黄的一天,更何况主子根本不是在意长相的人。我烧得一手好菜,为人贤惠细心,体贴至微,主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知道么?你肯定不知道,但我却一清二楚!我这些年守在项家,一心一意,任劳任怨。你呢?还没进门就先给宝贵戴绿帽子!谁是好女子,谁又是坏女子?夫人和主子心里肯定明镜似的。
冷知秋不知道桑柔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这个女婢说话好没规矩,不分上下,不知高低。
她自幼所受的教育,就是上下分明。所谓富贵长久人家,至仁德的也不过是落个“善待下人”,但绝不允许下人蹬鼻子上脸。她不去责骂呵斥桑柔,但规矩还是要明确的。
“桑姐儿,以后我亦是这个家的主子,我问你话,你就好好回我便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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