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心曲-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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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球“啪”地砸在一旁的枯枝上,树上白雪簌簌地掉落下来,纷纷扬扬,煞是好看。碧落起了身,笑着拍了拍手,又转回头,忽然皱起鼻子,对着房门做了一个鬼脸:“冷傲孤清的样子,谁希罕看?”
8 一念之差
更新时间201431 13:30:59 字数:2016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她心一慌,身子几乎摔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才见到乔瑜一手扶着门,淡笑着望着她。他眼神清澈明亮,笑意一闪而过,转身又回到了他的书桌前坐下。那支短箫少梨横在桌上,他望也不望碧落,只拿了一本书自顾看着。
碧落分明觉得自己见到他眼里的谑笑,她忽然理直气壮,进去便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她坐在乔瑜的对面,乔瑜只埋头看书,她便只看着四周。这无待居里,不过一张书桌,几张椅子,两个书柜,便再无其它。
房门半开,寒风掠来,叫她越坐越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乔瑜起了身,将炉火拨了拨,又将一盆炉火朝碧落推得近了些。
碧落忽觉得心中一暖,笑道:“不必这般麻烦。”她将自己换坐到了炉火旁的椅子上,对着乔瑜道:“你瞧,这便暖和了。”可乔瑜却只是正襟危坐,一句话也没有。两人默默对坐,碧落愈发尴尬,不由得叹了口气,只好搜刮肚肠,没话找话说。
“我不晓得御六阁是禁地,对不住。”
“以后小心便是。”乔瑜淡淡答道。
“皇上为何不让人进御六阁?”
乔瑜只是摸了摸桌上的少梨,并不回答。
碧落看了眼窗外,讪讪地笑了笑,问道:“你几时带我入宫?”
“未时初。”
“也不晓得阿清昨夜在哪里?”碧落又道。
“父皇让她做了宫女,住在宫中,在乾极殿随侍。”
“那便是同邱绎一样?”碧落道,“挂个虚职,却可以随时使唤。”
“不错。”乔瑜颔首道。
“可皇上昨夜说要待她如女儿,怎么不封她做个什么公主?那才叫威风么?”碧落一边暗忖,一边又自己自问自答:“水居下而利万物,心中再喜欢这人,也不可叫他太过张扬。”
她想起初见邱绎那日爹爹对她说的话,又想起乔瑜的常明候爵位,忽然醒悟道:“我晓得了,皇上不封你为王,只让你做一个小小的侯爷,便也是一样的道理。”
她抬起头,看见乔瑜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她脸一红,嘟囔道:“我说错了么?”
乔瑜道:“在你眼里,我这般不成器么?”
“公主便是十分威风,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侯爷,就要被你瞧不起么?”他刻意将那“小小的”三个字咬得格外重,碧落以为他着恼,正想解释,却见他面上言笑晏晏,哪有丝毫介意之情。
碧落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调笑之色,心中一喜,可忽然后脑勺一紧,一阵抽痛,她忍不住“啊”了一声,便听到脑中有一个她自己在说:“等我大了,我就嫁给他,他是我的夫君,你们谁也不能瞧不起他。”
这声音稚声稚气,显然是她幼年所说,可这话里的他是谁,这话又是对谁说的,她却仍是一点印象都无。她要再想,却影像消逝,便听到乔瑜问:“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看见乔瑜正蹙眉望着她。碧落十分困惑:“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可又想不起是什么事情。”她这话说得稀里糊涂,乔瑜也不多问,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碧落静坐片刻,对适才自己记忆片段寻不出眉目,索性放弃,又问道:“你说皇上以卦为名,所以谦王,泰王都是取自卦爻。那你的“常明”两字,也是卦爻么?”
乔瑜摇了摇头,道:“万物至道而生,覆命曰常,知常曰明。这是老子《道德经》里的话。”
碧落皱眉道:“万物至道而生……这话怎么和那个老相士说得那么像?”
“老相士?”
“我在晔香楼时,和章清,还有珞如三人在街上遇上一个老相士,他说什么莫知其所终,若之何其无命也?又说这世间因缘巧合,都是道力驱使。”碧落莞尔一笑,“他给我们测了字,可我们三人都不愿信。珞如说得对,若是命运不济,逆天改命便是了。你说呢?”
乔瑜沉默了片刻,才一哂道:“以人力之渺茫,以抗天命……所谓逆天,焉知不是天道使然?”
碧落一愣,她和乔瑜娓娓相谈,实觉两人亲近了许多。可忽然间又觉得两人话不投机。她心中沮丧,再不愿说话,嘟了嘴坐在一旁。良久才听乔瑜淡笑道:“你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便很难得,瞧来我这个师傅也不会很难当。”
碧落心中欢喜,得意地笑道:“皇上和邱绎也都赞我聪明。”
“邱兄……”乔瑜微笑道,“你们两家是世交么?邱兄说你难得开口求他,他定要尽力而为。”
碧落听得一怔,莫非邱绎从未在乔瑜面前提起自己与他的关系。她沉默半晌,轻声道:“是,爹爹说两家交好,我也将他当作兄长一般的敬重。”她明明晓得自己撒了谎,可若是不将这谎圆下去,她又何来的资格安坐在乔瑜面前?
乔瑜点了点头:“我与他一年也不过见上一两次面,交少言深。他虽雅性谦克,可其实心高,我与他相识七年,这竟是他第一次寻我帮他。”
“邱绎一直在皇上身边,你怎会见不上他?”
“我长年在外浪迹,半年前才回了曲靖。”乔瑜淡声道。
“是为了寻人么?”
乔瑜一怔,却未回避:“是。不过那人,已经寻不见了。”
碧落淡淡一笑,望着乔瑜,低声道:“我来曲靖,也是为了寻人。我梦里见了一个人,他同我说若我想寻他,便来曲靖找他。我从前想着,梦中的人事,如何能当真?可天意叫我来了曲靖,我竟终于能寻到了他……”
乔瑜伸手抚着少梨,轻声道:“镜花水月,竟也能成真?实在难得。”
碧落摇了摇头,叹笑道:“我直到寻见了他,知道世上真有这人,才想明白许是我少年时见过他,只是自己忘记了。他赠我箫声,我无法忘怀,思念过甚,才因之成梦。可如今,我一念之差,虽寻到了他,可也再无法认他了。”
9 三月为期
更新时间201432 13:30:52 字数:2083
“你这般执着,天可怜见,自然教你寻见他。”乔瑜叹道,可又摇头哂笑了两声。
“既然天可怜见,为何你却寻不见那人?”碧落喃喃道,记得梦里他说要寻人,才离她而去,可为何这许多年,他却只落个“寻不见”了?她忽然心中一阵收紧,只怕若不说清楚,自己也早晚是“寻见而不得”。她只觉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常明侯,你可知道……”
“邱兄。”乔瑜望着门外,扬声叫道。她猛然惊醒,收住了口,朝门外一看,邱绎正站在门口,正默默地望着她。
碧落大惊失色,回头一望乔瑜,乔瑜微微一哂,取了短箫起身便出了门去。邱绎站在门口,却不进来,只和碧落相对无声。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中却空无一物。碧落心中柔肠百转,她不晓得邱绎在门外听到了多少,她只盼邱绎一字不拉全部听见,免得自己再费力解释一遍。她明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却又不晓得该如何做。
邱绎迈步进了房,随意寻了一张椅子坐下,笑道:“你这故事,还要同多少人再讲一遍?”
碧落淡淡一笑:“是我对不住你。”
邱绎苦笑一声:“你犯下什么一念之差。”
“你不问他是谁么?”
“问与不问,又有何区别?”邱绎摇了摇头,“你对那箫声如此痴迷,岂不是早告诉我了。”
碧落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道:“邱绎,你心中也早晓得我想寻的人是他,后来见我错认了人,你便干脆将错就错,瞒了我,也瞒了他,是不是?”
邱绎默然,许久才哂笑一声,微微点头:“是我存了私心,瞒骗了你。”
碧落叹了口气,心口微咽:“我既答允他,永不再哭。如今虽然阴差阳错,我也绝不会掉半滴泪。”她低头不语良久,抬头时仍是微笑望着邱绎:“他曾说过,若想念他,便来曲靖寻他。我如今寻到了他,才晓得上天是这般捉弄人。”
“你当初心心念念要退了婚,”邱绎却似在想着另一件事情,“我只道你心中终记得与我……”
“我以往常听人说:人间不如意事,十常居八九。又遇上常玉和魏大哥,几乎觉得自己一番心思早晚也要落空。我……可昨夜见了皇上,才知道即便是身为天子,坐拥天下,遗憾亦不能免。我忽然间又改了主意,既然如此,邱绎,我……”
“你连与他如何相识都忘了,却又如何能多年魂牵梦系?”邱绎截口问道。
“我早同你说过,这世上本不缺奇闻逸事。”碧落苦笑道。
邱绎默然许久,忽然轻笑道:“我不理你许了他什么?可我也记得,你答应了我,你同我有白首之约。”
“我晓得,你同我说过。”碧落低下了头,心中一酸。
“你曾说过,若我实现了诺言,你便嫁给我,做我的娘子。这句话我记在心里,从未忘记过。”邱绎缓缓道。
“真是这样么?”碧落喃喃自语,适才脑中那句话又在耳边回响起来:“等我大了,我就嫁给他,他是我的夫君,你们谁也不能瞧不起他。”
“莫非……莫非是那场病……”碧落心中狐疑,莫非是那场病,叫自己迷失记忆。
“你的话,我从未错记过。你生了病,或许真的将一切都忘了。可你既然答应了要做我的新娘子,今生便都要守着这个约定。”他虽未瞧着碧落,可声音却坚若磐石。碧落顿时觉得前路便如被定了钉子的铁板,叫人再寸步难移。
邱绎见到碧落既错愕又惶然的样子,到了她跟前,握住了她的手,蹲了下来,正想再说什么。碧落却也低下头来,愣愣地盯着邱绎,突然说道:“邱绎,你可敢与我赌上一赌?”
“赌什么?你输了若耍赖,我也不敢不认。”邱绎笑道,“然后便让我背着你绕着曲靖城走一圈么?”
“便赌你我的婚姻之约。”碧落将心一横,说道。
“怎么赌?”邱绎怔了怔,目光一聚,站起了身。
“邱绎,若你首肯,便再宽限我些时日……一年,半年……我……”可这话只说了一半,碧落便再呐呐说不出口。胸中鼓足的勇气颓然一散,整个人像散了架一般,靠坐在了椅子上,低垂着头,不敢看邱绎。
“我不赌,”邱绎摇头笑道,“好端端的,我何必冒这个险?”
“若……若……邱绎,若到时我真的死了心,我绝不再反悔做你妻子这件事,”碧落悲凉地一笑,又道,“若你不肯,我这心……这心……便永远这样半生半死地吊着。”
她怅怅地看着邱绎,眉眼间笼罩着一层凄凉,是他从未见过的愁苦样子。邱绎心中一阵不忍,皱起了眉头,深深地望着碧落。
“若只能由着命运摆布,可叫人多不甘心……”碧落又喃声说道。
“我不会摆布你……”邱绎忽地下了决心,主意一定,俯身在碧落耳边轻声道:“我刻意瞒着你,未将常明侯的身份告诉,是我不对。既然我对不住你在先,如今我便还你一次。”
“邱绎,你……”碧落顿时眼眸一亮。
“前些日子我娘亲写信来,说我已经多年未回嵚州,甚是想念,我本想求了皇上,让我回嵚州一趟。如今朝中动乱,皇上身边离不了人,我也只好再往后再压三月。”
“你我以三月为期,这三月内,只当以前你我之间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可三月之后,若瑜兄于你无意,你便要遵守约定,随我一起回嵚州见我爹娘,再无法反悔。”
碧落听在耳里,低着头一时沉吟着不答。过了片刻,她仰起头来,笑道:“好。三月便三月,无论如何,我终究是赚了。我……宁可豁出去拚一拚,也不要再像常玉和魏大哥那样,抱憾终生。”
她高高举起手,邱绎一伸掌,同她对击了一声。碧落缓缓放下了手,胸口犹自起伏不平。可邱绎却突地心里一沉,觉得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脱手而去,再也不在他的掌握之中。可他心中又有一股骄傲之气,叫他收不回自己的承诺,亦不愿叫碧落瞧出这其中的失落之情。
10 难解相知
更新时间201433 13:30:51 字数:2150
他顺手刮了一下碧落的鼻子,不待她反应,大笑着便出了门去,只余下碧落一人在房里惊疑不定。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翻来覆去只有那句话:“这三月内,只当以前你我之间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她哂笑一声,邱绎大大方方,便教她平白无故便挣来这三个月,可挣来这三个月又能如何?即便乔瑜不清楚自己和邱绎之间的纠葛,可他若有意,第一眼相见时便会认出自己。他淡漠如常,便说明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邱绎目光如炬,便是瞧清楚了这一点,这才如此慷慨,赠她三月佳期,可不过也只是拖延上三月而已。
碧落无可奈何,愈想愈是彷徨,索性转念去想其他,反而那另一句话慢慢地浮上心头,“等我大了,我就嫁给他,他是我的夫君,你们谁也不能瞧不起他。”
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