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如许-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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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凤神情复杂,一时无语。
岑冲倒是按耐不住了,叹了口气说道:“心湖,我知道你不想再提起之前的事,不过我还是忍不住了,不想看你这样糟蹋自己。”
“冲儿你错了,我非常认真地考虑过了才决定嫁给他。”许心湖信心十足地说着,“选来选去,看过了不少,听过了不少,也懂得了不少,知道什么冲动,也分得清什么是现实。”
岑冲可不这样认为:“你现在就是冲动。”
“我没有冲动,如果一定要说,这也是白先生最后教会我的事——”许心湖的眼神很肯定,“我开再多的条件,也终有一天会遇到一个人满足了所有的条件,但是那时,我便会衍生出新的条件,如此反复,如此拖延,到底是在追寻什么,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林世宝在外的人品自不用说,但是他是个真小人,又懂得爱护自己的家人,这样的人再坏也是有个底线,赶尽杀绝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真正可怕的小人,看不到他的狠绝,等你发现到的时候,可能已经被这小人害得体无完肤;林世宝的坏是人尽皆知的,他也没有隐藏起来的必要,更没有能隐藏的智慧,对付这样的小人,反是我现在的乐趣。”
听了许心湖这一番话,乐凤和岑冲互相看看,皆是说不出话。
许心湖笑笑地看着岑冲说:“我没有冲儿和杨公子的执着,也没有凤儿妹妹如今的天真烂漫,更没有了许多值得坚守的信念,”然后许心湖无奈地笑笑,“如今的我也不需要那些无谓的信念,不需要灿烂的阳光了,不需要醉人的花香了,更不需要轻柔的微风了。”然后许心湖慢慢地站起,纤瘦的紫色倩影慢慢地移动到阁楼窗栏前,抬头看了看圆圆的月亮,“因为那些东西对有些人来说是温暖耀眼,可是对另一些人来说只不过是刺眼。”
看不到她的表情,岑冲却暗暗地感受到了一些许心湖从未提起的一些什么,仿佛就明白她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然后岑冲看着这个紫色的背影,无奈地笑道:“心湖,你真的长大了。”
“长大?”乐凤不懂。
“从前的心湖不会想得这么清楚,因为从前的心湖看不到别人,看的只有自己。”岑冲笑答。
“冲儿姐姐你说反了吧?”乐凤听得讶异,“我怎么觉得现在的心湖姐姐才是看不到别人,只看到自己呢?她都看不到那个林少爷的人品,更看不到那些大街上的人的不能理解的表情……”
岑冲摇摇头,解释道:“以前的心湖,只能看到自己,对一切的判断都是以自己的感受为出发点,看到好的就觉得是好的,看到坏的就认定是坏的,所以一到需要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反而做不出决定,因为她没有办法看得清楚,只要她有什么难解决的事,所以才总是需要一个旁边的人去帮她看,帮她听,帮她决定。”
“现在的心湖,看到的是别人的,听到的也是别人的,已经在用别人的心去感受一切,青涩和不安就在这观察和感受中渐渐消失了,判断着,等待着,直到有了决断,即便是自己坚持许久的东西,到发现不再适合的时候,也会断然抛弃了去;所以,现在的心湖所做的决定,是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也是自己必须去做的。”
乐凤听了这些,再转头去看那窗前的紫色背影时,心中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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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过后,夜来香安静下来,阁楼里的酒桌前趴着三个人:
横肉一堆,时不时发出猪叫声的,那是不省人事的林世宝;安静地覆在桌上沉睡着的是岑冲;总是乱抓着什么嘴里还嘟嘟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是醉倒的乐凤。
吩咐了下人将这三个人各自送回府邸后,许心湖也轿子回了许府。
当许心湖回到许府前门时,下了轿的她有点不解:平日里这个时辰早已前院熄灯的许府,怎么会现在还灯火通明?想了想,许心湖又问了问家中下人,才知道原来是有位贵客登门。
既然是贵客深夜到访,许心湖也想请一下安。
才进了正厅,许心湖带着微微的醉意环视了堂上:难得的许老爷和许夫人都正襟而坐与正座之上,堂前有六个大可装人紧闭着的金漆铁箱,木箱上面还有罗列如人高的一堆书本,最后许心湖的目光便落在了侧座上的黑色衣衫的贵客身上。
“心湖,你可回来了!”许老爷一副等了好久的样子。
“是啊,你都不回来,派了人去叫你,还被林世侄给赶回来,好在人家说可以等你,不然真的是失礼啊!”许夫人跟着搭腔。
“是么?”许心湖提了提精神,漫步到堂前,在这位贵客的面前作了礼,对方也立起回了礼,许心湖便笑道:“心湖今日与未婚夫及好友喝酒承欢,失礼怠慢之处,还请傅小姐不要怪罪。”
此刻站在许心湖对面的这黑衫的贵客,便是诸州傅府的小姐傅嘉溱。
久别重逢,两人目光中都没有半点怀旧情意,有的只是相似程度的漠然,不过傅嘉溱的眼中此时却有着一抹淡淡的惊色与打量。
“爹,是什么风把三步不出闺门的傅大小姐吹到咱们家来的?”许心湖紫袍一摆,气定神闲地坐到面对傅嘉溱的另一侧侧座上。
“这……”许老爷有一丝为难地看向傅嘉溱,“傅小姐,不如还是你亲自和心湖说吧……”
“好。”傅嘉溱点头应下,然后坐定下来,直视着许心湖:“许小姐,我这次来是受人所托,要给许小姐送东西的。”
“送东西?”许心湖笑道,“难道是傅老夫人知道心湖要成亲了?请带心湖感谢老夫人,心湖成亲仓促,待过几日,一定登门向老夫人请安。”
听到许心湖这样说的时候,傅嘉溱眼中又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她又慢慢平心静气地回答:“我也是刚到苏州的时候得知许小姐要成亲了,来的仓促,已经吩咐返回诸州的家丁准备礼品。”然后傅嘉溱看着许心湖说,“今日所托送这些东西的,是另有其人。”
“是什么人这样挂记心湖?”许心湖饶有兴致地问着。
傅嘉溱平静地回答:“是明如许。”
——……
一瞬间,堂上的气氛突然凝结到冰点,似乎连萤虫扑灯的声音都震耳无比——许老爷和许夫人在听到那三个禁忌般的字的时候,连呼吸都顿时屏住了——因为他们两个人此刻脑中一片空白,既没有想到这娇弱的傅小姐这么简单就说出那个名字,更想不到听到这个名字的自己的女儿会做出什么反应……
突然,许心湖笑了,用着比傅小姐更加平静地口气回道:“傅小姐请回吧。”
傅嘉溱不解地看着许心湖。
许心湖简单地解释道:“我与明府少爷不过是一纸婚约,如今时限已过,我父亲也已于前日将十万赌金送到明府,愿赌服输,我们是不会收回来的。”
许老爷和许夫人竟然一脸惊讶地盯着自己的女儿看,好像这辈子没见过这个人似的——怎么可以说的这样轻松自在?至少在两老的印象里,少说也要有表情上的波澜啊……但是眼前这个女儿,真是仿佛完全不在乎这些,更完全不在乎那个名字似的……
傅嘉溱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看着她说道:“十万赌金已经收到,我已将干爹的回信交给了许老爷过目。此行前来,并非为了退还赌金。”
许心湖那就好奇了:“哦?那是为什么?”
傅嘉溱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来,走到那些铁箱前,吩咐了门外两个下人进来打开铁箱,并将那些书本都放到了许心湖旁边的桌上。随着铁箱一个一个打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片炫目的金黄色光芒:映着明亮灯火,六箱金色的光芒的光晕将整个厅堂都照的金碧辉煌起来——这是六箱满满的黄金元宝。
两个下人呆住了,许老爷和许夫人呆住了,连许心湖都有些呆了,毕竟这些满满的黄金加在一起,足有他们送到明府的七八倍之多:“这、这是做什么?”……要知道这些黄金加在一起,可是足以让一个乞丐跻身江南富豪排行前十名啊……
傅嘉溱没有理会他们夸张的反应,又命两个下人盖上箱子。两个下人盖好退出正堂之后,傅嘉溱又看了看许心湖身旁桌上的那一堆厚厚的书本说:“这些账本记载着这里每一分毫的来源,许老爷许夫人和小姐大可放心。”
这许心湖可就听不懂了:“放心什么?”
傅嘉溱解释道:“这些账本所计,皆是明如许从十二岁起通过正当渠道的生意经营取得的报酬。这里面有绣坊、造船、泊运、漕运、丝绸之路、茶产、风力、挖金、陶瓷、海盐、地总投资、官商合利、造路、造纸等二十三个商业运作相关的二百二十三家官商总会分所合作的账目,每一笔交易的账目都在这里面记录清楚。”
“十、十二岁……”许老爷听傻了,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然后就更傻了,“十……十年……”
傅嘉溱看着许老爷点点头,又补充道:“许老爷不用担心,这些东西是明如许以自己名义所做的生意所得,并非是以明府势力与商家合作所得。明如许这十年间在明府帮干爹所做的生意所得,此时也已经全部由我哥哥交给了明老爷。”
许夫人总算回过了点神:“那、那是是说、这些都是……”
傅嘉溱回答:“嗯,这些东西都是明如许十年来的私人积蓄。”
听到这句话后,许老爷和许夫人的下巴顿时掉了下去。
“那又与我们何干?”许心湖却无动于衷。
傅嘉溱看着许心湖,慢慢拿出一份纸张递到许心湖手上道:“实不相瞒,与许小姐和明如许三月婚约所赌一样,我哥哥和明如许也有一份赌约。”
——赌约?……
许心湖疑惑地打开那张有点褶皱的纸,一展开那纸,许心湖突然眼前一黑:迎面都是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迹……还有那只有那个书房才有的墨的香味……是那个人的真迹……
许心湖看完简短的几行字,又看了看角落里的签名和印章,赫然就是“明如许”。
“……这是什么?”许心湖迟疑地问傅嘉溱。
“诚如许小姐所见,这份赌约是在与许小姐订立三月婚约的前半个月订立的另一份赌约,内容就是明如许在半月之内找到江南苏州许府小姐许心湖,并设法在三个月之内让许小姐自愿留在明府做夫人,绝不自毁婚约。如果许小姐三月之内自愿做明府夫人,就是明如许胜利,反之则是我哥哥傅七夕胜。”
许心湖完全听不明白,这又和傅七夕有什么关系?
“换句话说,如果许小姐三个月婚约结束之时仍是自愿做明府夫人,就是明如许胜了赌约,作为这份赌约上所记赌注,我哥哥将要把全部在赌桌上赢得的三十万两黄金都还给明如许;但如果三个月婚约之内许小姐自毁婚约,就是我哥哥胜出,赌注就是将明如许十年来生意所得以明府的名义所得都交给明老爷,而私己名义下的三十万两黄金交给我哥哥,另外私己七十万两黄金交给许小姐。”
许心湖似乎听明白了,不过她想不明白:“你是说我一旦自毁婚约就是你哥哥胜出?”
傅嘉溱点点头:“是的,这个赌约的见证人,就是我。”
许心湖看着波澜不惊的傅嘉溱,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拿着赌约的双手颤抖起来:“……你是说……你和傅七夕一直都在旁边看着……看着那个人怎样把我赶出明府……”
傅嘉溱平静地看着她回答:“是的。”
许心湖喘着大气,手越来越抖,眼神开始涣散,无论怎样调息呼吸,都有什么被封印许久的东西就要冲出来般再也抑制不住,最终让许心湖霍然立起走到傅嘉溱面前四目相对地质问起她:“——你认为这样随便写的一张破纸我会相信吗?”
傅嘉溱回答:“听说许小姐有位朋友懂得鉴别画作上纸张墨迹和印章干涸的时间,许小姐大可请那位朋友来鉴别一下这份赌约的落笔时间。如果许小姐信不过我的人品,我可以回去后请母亲书信一封给你们,证实这份赌约是在母亲的允许下和我的见证下成立的。”
许心湖怒道:“——你是听不懂吗?!即使是这样我也再不会相信你们任何一句话的!试问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人去签订一个留住自己妻子的赌约,却每天费尽心机要赶走自己妻子的呢?!”
傅嘉溱直视着眼前的许心湖,平静地答道:“有啊,明如许不就是么。”
许心湖气得说不出话,半响,她才语带轻蔑地说道:“是哦?也就是说,这里面最笨的就是明如许和我了,一个是被人利用了被玩弄于股掌最后还搞到自己快要疯了;另一个更是笨的离谱,签了一份逼着自己输的赌约,还让两个兄妹一起冷眼旁观看笑话,最后让这兄妹坐收渔翁之利……”
傅嘉溱回答:“并非我们坐视不理故意不说,只是自始至终,许小姐从未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