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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嫤语书年-第5部分

小说: 嫤语书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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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我没有为玉莹的“失言”生气。不过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的确吃惊。
魏郯今年二十五岁,这些年里面,他一直未娶,我也从没有听说过他纳有妾侍。我曾觉得困惑,却不知道他与徐后的过往。
我的思绪铺陈开来。
这都是因为徐后么?魏郯一心喜欢徐蘋,徐蘋却嫁给了天子,于是他肝肠寸断心如死灰以致孤身多年,最后破罐破摔,娶了我这个二婚之妇?
我努力回忆婚礼时的样子,魏郯喝了许多酒,醉得甚至没有行房。第二天,他面色如常,对我说话的样子也就比路人熟那么一点点……蛛丝马迹,现在想起来似乎都很耐人寻味。
最重要的是,对于徐后这个旧情人,魏郯怎么看?
当夜,我拥着锦衾躺在榻上,眼睛望着窗口摇曳的树影,有些出神。
其实,我想到了另一个人,一个等了我许多年最后却不要我的人。

他是我曾经的未婚夫,叫裴潜。
当世人们对美男子的界定,首要的就是肤若凝脂眼神温润,整个人看起来要像一尊白玉那样赏心悦目。
这些条件,无论是我的前任夫君还是现任夫君,全都不沾边。
但裴潜就是这样的人。
他三岁识文,七岁能诗,十二岁时已经凭着出色的外貌和一张雄辩之口蛮声长安。人们提起太史家的裴郎,脸上就是风雅之色。
我的父亲和裴太史是好友,两家多有往来。我五岁那年的花朝节,两家聚宴,我看到裴潜的总角上簪了花,觉得喜欢,就伸手去扯。裴潜被我整得狼狈不堪,大人们却哈哈地笑,母亲抱着我对裴母开玩笑说,阿嫤这么喜欢令郎,不若就让令郎做我家女婿吧。
一句打趣,两家人却听着来了兴致,宴上一合计,比我大六岁的裴潜就成了我的未婚夫。
我对这个因玩笑而来的未婚夫着实喜欢得很,因为他的脾气很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懂得很多,还会带我捉促织。我从五岁那年起,就学会“阿潜阿潜”地跟在他后面,让他带自己去玩。
成名早有好处,他十七岁就及冠,得了字,叫季渊。从此以后,别人都称他“季渊公子。”
只有我,还叫他“阿潜”,无论人前人后,阿潜是我一个人的。

裴潜名冠京华,钦慕他的人数不胜数。许多人为这个嫉妒我,就连玉莹她们那些玩在一起的贵女,也曾经私底下讨论,说觉得我和裴潜不配。
事实上,也的确看起来有那么一些不配。
当裴潜开始风华绝代纵横长安的时候,我还是一个总角的女童,站在他身旁连肩头都不到。虽然我后来癸水到了,模样长开了许多,但站在身姿俊逸的裴潜身旁时,我仍然像个小女孩。
但我觉得无所谓,长大对于我来说遥远得很。即便我不长大,裴潜也一定会留在我的身旁。
他会在看到我别出心裁乱穿的衣服时,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他会在听说我要借他心爱地白马拉车时,露出暴殄天物的表情,朝我翻白眼。
他会在听说我的梅瓶卖了一百五十钱的时候,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并用指节敲敲我的头说,傻女子,那梅瓶何止一百五十钱,你卖十金也有人争着要。
他会在新年前夕,把自己关在家里,用心刻两个一模一样的桃符,他一个,我一个。桃符的面上,一个“嫤”字和一个“潜”字连在一起。
他抱着我,在我耳边无奈地低语,阿嫤,你快些长大好不好?
……
可是他终究没有等到我长大。
我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在朝中的困难越来越大,情势变得危险。裴潜的父亲当机立断,亲自上门退了婚,没多久,裴潜就娶了另一位出身高门的女子。
他成亲的那一天,我特地站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看着他骑着他的白马领着新妇的香车走来。他看到了我,不掩目中的惊诧和纠杂,俊雅的脸登时变得僵硬而苍白。
我记得我一直定定望着他,满眼的泪水。自己那时看着他,心里居然还希翼着他会从马上跳下来,抱着我说阿嫤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我只想娶你……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他转开脸去,陌生得像个路人。
最后,连阿元都受不了,嘴里骂着“负心小人”把我拉走了。
我闭闭眼睛。
这许多年,我刻意地不去回忆,可偶尔触及,哪怕只是那么一点,都让我的心口闷得难受。
忘了吧……我对自己轻声道,就像当年母亲说的那样。

“方才我兄长来告知,父亲能自己煮食了。”第二天,阿元笑眯眯地跟我说,“他还说,父亲不让我兄长总是在宅中照料,命他出去寻些事做呢。”
“哦?”我点头,“这可是好事。”
李尚在进傅府之前,是一个江南巨贾的管事,对经营货物很有一套。但那个巨贾好赌,把家财赌尽了,最后把李尚和仆婢都卖了出去。
我算了算,雍都里的屋宅和寻常生活用度我都曾打听过,上次见面时给的金子约摸也要用光了。于是,我从自己的箱子里取出几日前兑来的三百钱,递给阿元。
“啊!不要不要!”阿元急了,满面通红,“夫人,我不是要钱的意思,父亲不许我们再收夫人财物。”
我笑笑,道:“这些钱不是光给你们的。你将这钱转给你父亲,请他病愈之后替我看看雍都中可有合适的买卖。”
“买卖?”阿元愣住,“夫人要什么买卖?”
“什么都行。”我说,“稳妥,能赚钱就是好买卖。”
“夫人要赚钱?”阿元吃惊地睁大眼睛,忽然看看周围,小声地说,“夫人,这可不是长安。”
“我知道。”我扬眉:“那又如何?”
她指的是我从前在傅府的事。
傅司徒家的儿子们人人经纶满腹,张口便可高谈阔论,尽显门阀大气。不过鲜有人知道,他的小女儿不爱读书,文采平平,却对高门士子们侧目也不肯的钱财之事情有独钟。
我五岁的时候,有一回,李尚将账目拿来给母亲看。我在一旁见到那些竖竖条条的记数,竟十分感兴趣,踮着脚问七问八。此后,李尚每回来交账目,我必定在场。到我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已经将一些让她头疼不已的账本扔给了我来查对。
后来,我觉得算账不过瘾,又常常打些主意,将自己和兄长们那些不用的旧物收起来,得空溜出府去街市卖掉。这事我做得很过瘾,不是为了赚钱,只为卖东西时跟买家你来我往地侃价,简直乐趣无穷。有时,我会为多得了两钱而沾沾自喜一整天。
兄长们对我的癖好很是看不上,长兄还曾经一怒之下把我的算筹全部扔掉,惹得我给他那心爱的汗血宝马喂了泻药,让他在苑游时出丑。父亲却对我很宽容,长兄向他告状的时候,他微笑地说,家中什么都不缺,就缺个会算账的,现在总算齐全了。
当年我被父亲这话鼓励,简直尾巴翘上了天,甚至谋划着向京中那些钦慕我兄长的女子们兜售出游或巧遇的机会,每次每人收费三百钱。可惜,这个念头还在萌芽的时候,先帝的刀就落了下来,永远不可能实施了……
阿元仍然觉得不可思议,皱眉道:“夫人如今都嫁入丞相家了,还做这些事?”
我不解释,道:“你转告你父亲便是。”
阿元满脸狐疑,唯唯地走开。

李尚那边听说了我请他做的事之后,跟阿元一样反应。不过,他没有反对,让阿元告诉我,他会尽快办妥。
毕竟是背着魏氏的家人做事,我还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阿元曾经在傅府待过,深知仆婢在主人家的微妙关系,处理得很谨慎。她把钱拿给李尚那边之后,再也没有回过去。从此以后,凡是李尚那边有什么消息,都是他写在纸上,让一个给丞相府中送柴火的仆人捎进来,阿元到庖房去取。为了保险起见,这些信里面还用了暗语,字面上根本看不出说的是什么事。
这样偷偷摸摸让我觉得紧张又好笑,恐怕哪一天被魏府的人抓到,说我是细作我也百口莫辩。

李尚办事很快,遣阿焕到雍都各处转悠了半个月以后,给我来了信,说看中了几个买卖。
我见信,觉得心中大慰。这样的事写信讨论不来,于是,当夜,我向郭夫人禀告,说明日想到东城庙宫奉神,顺便探一探病重的故人。
郭夫人知道我安置李尚的事,有些迟疑。不过,她一向笃信鬼神,如今魏傕将要回来,她更是每日虔诚祷告。所以到了最后,她不但没有拦阻,还怕我祭品准备不周,特地让人帮忙备下。
有了主母应许,第二日,我乘上漆车,大方地出了魏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对不起大家,回来的时候已经这么晚了,怪我没事先放存稿箱,对不住对不住!



、买卖

这一天风和日丽,庙宫里祭拜的人也很多。
得知丞相府的新妇来祭拜,庙祝急忙来迎。我客气地寒暄几句,随他入内。
献上祭品,念过祷词,又请庙祝主持祭礼。待奉神完毕之后,已经过了午时。
我向庙祝别过,登车离开。驭者由着阿元指引,一路驰向南城,直到阿元说“到了”,马车才停下来。
下车后,只见这是一处安静地小街,各家房屋不大,似乎住的都是平民。
李尚的宅院就在车前,门已经大开。李尚由阿焕搀着立在门口,见我来到,即刻下跪长揖。
“管事,快起来。”我急忙上前扶他,父亲从不让儿女们受李尚的大礼。
“夫人救我父子三人于危难,李尚虽死不能报万一!”李尚哽咽道。
我羞赧道:“什么死不死,管事何出此言?管事要谢,我心领便是,不必如此!”说罢,我瞪旁边的李焕兄妹,他们会意,忙将李尚扶起,轻声抚慰。
好一会,李尚抬起头来,满脸泪痕。见我看他,他有些不好意思,拭拭眼角叹道,“夫人难得来此,某倒失态于前。”
我微笑:“听说管事身体好转,现下看来,倒是确实。”
李尚闻言一愣,苦笑地摇摇头。
一番寒暄,众人皆欢喜。我让家人留在户外等候,自己带了阿元,随李尚父子入内。
这宅院不大,堂上也不算宽敞,却收拾得整洁。
落座之后,李尚亲自煮茶,放在我面前的案上,愧道:“舍下简陋,只有粗茶招待夫人。”
我谢道:“粗茶足矣。”
看向李尚,他与上次病恹恹的样子相比已经判若两人,不但精神很好,面上也不在是黄蜡之色。如果不是身形仍然瘦弱,根本看不出这是个生过大病的人。
“管事近来如何?”我饮一口茶,微笑问道。
李尚道:“某身体已无大碍,此处屋宅亦是舒适,一切皆乃夫人之恩。”
我摇头笑笑,道:“不过举手之劳,管事勿再重提。”说罢,切入正题,“管事来信说已有几个相中的买卖,不知如何?”
李尚颔首,眼睛瞥瞥院外,正色道:“确有。”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上面列着几条,都是些买卖名目。
“一是衣料,如今夏日将至,冬衣厚布便宜,可收来囤积。”李尚一条一条解释道:“二是肉食,雍州养畜者众多,而雍都不少富户新来,无处可买,若贩来,利益丰厚。三是酒,雍州过去乃酒乡,几乎家家酿酒,即便战乱,仍有余存,可收来贩往各地。四是珠贝宝器……”
说到这条,我皱起眉:“珠贝宝器,若在盛世,乃居为奇货。可如今天下纷乱,富家皆抛售以换米粮,实为不可。”我问,“可有粮食秣料买卖?”
李尚摇头,道:“粮草乃紧缺之物,各地关卡甚严。即便有货,且如今粮价高涨,投入既是巨资,加上贩运途中动乱不定,风险甚巨。”
我了然,再往下看,看到最后的“药材”,眼睛定住。
“药材?”我讶然。
李尚赧然笑笑,道:“这是我病中所想,故临时加上。天下大乱,各地民人涌入雍都,病痛伤患,都要用到药材。如今雍都的寻常草药都已经涨到了常时的二十倍,若贩药,利益可观。”
我沉吟,看着他:“我记得我父亲曾说过,管事过去曾执掌药铺?”
李尚道:“正是。”
“药材来路如今可还在?”
李尚皱眉,道:“若是前几年,来路仍然通畅,现在要用,则假以时日打探。”
我颔首,道:“我以为药材可行,不过不急于一时,管事可着手打探。肉食在市中有销路,亦是可行。只是衣料须囤积耗时耗力,我以为可暂时放下,不知管事之意如何?”
李尚微笑道:“某亦同感。”
我暗自吸口气,定下决心,从袖中掏出两块金锭放在案上。
“这是我最后的余财,管事拿去,盈余分管事三成,亏了算我的。”
李尚脸色变了变,忙道:“夫人资助,已是大恩,我等怎敢再分盈利?此事不可!”
我笑笑:“还不一定有什么盈利,管事且听我话语便是。且贩货劳苦,将来亦不止这三两事,管事岂可空手?”
李尚没有再开口。他脸色郑重,将金锭收起,向我一礼:“夫人放心。”
事情谈妥,我也该回去了。
李尚起身送我出门,才走两步,忽而道:“夫人,有些话,某觉得当讲。夫人如今不缺钱财,做这些事恐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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