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辛大露-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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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磁针石是奇物,长指南方。”陈步元却没有看出她的不悦,依旧是拳拳的兴奋和激动:“襄阳前线,意外难测,若是你我有甚么分离,你揣着这磁针石,一路向南,便能找到我。”
她皱眉提眼,狠狠横瞪了他一下:“哼,谁说我会同你分离!”
“走了!”陈步元大跨步地往前,去牵起陈参知留给他们的那匹“牛”马,先扶送了她上去,再自己反身上马,径直奔襄阳而去。
她靠在他肩头,贴着他厚壮的背,搂紧他结实的腰,千里奔骋,飒如流星。
寥廓江天,双人策马,那是后来很多年里,维持着她的记忆。
他们俩越靠近襄阳,就发现越多的百姓在往后退,起先以为是正常的逃难,后来却觉得不对劲。
“大叔,不知道襄阳发生了甚么事?为何你们这么匆匆往南行?”陈辛二人皆不下马,只勒了缰绳问。
那中年路人,步伐仓皇不停,边走边囔道:“公子,姑娘,这么大的事,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陈步元调转了马头,赶上他,高声问道:“甚么大事?”
“襄阳降了!”那人突然悲戚的大吼一声,飞也似的往南边跑:“赶快逃吧!”
襄阳降了?
他们还没有到,襄阳就降了!
“陈步元!”她死命的唤他,他却猛地转回马头,死命的抽打着骏马,比方才加了十倍速度,直投襄阳城。
辛大露在马上被颠得直颤,眼见着人潮汹涌,皆往南飞也似的逃命。独只有一匹马,发了疯似的北向逆行。
“陈步元!”任凭她怎么唤他怎么讲,他根本不听。
死就死吧,要死一起死。她索性闭了眼,下了决心。他要去哪,他们就去哪!
马到近前,陈步元猛地勒紧,那马高抬起前蹄,嘶鸣一声,差点将两人掀翻下去。
他们见着,高高的城头上,飘扬着白旗子。站着很多蒙古兵,当然也有很多宋兵,还有很多熟人,李烈然,吴同……他们,曾经同陈步元肝胆相照。
但是他们降了。
襄阳降了。
孤守苦守了六年,它还是在朝廷放弃了它之后,将自己也放弃了。
“啊——”陈步元长啸一声,绵长无尽,直震得四周落木萧萧而下。
从此之后,大宋咽喉尽失,蒙人铁骑长驱直入,必将再无阻拦。
“小心!”辛大露眼尖,瞧见城墙上密密麻麻排开的弓箭手,已是拉弓上弦。可是此时此刻,她不但没有畏惧,反倒将身子往前靠,似要舍身替陈步元遮挡。
“后头去!”陈步元铁爪一般,一把就将她复推回身后。
箭如雨,从高墙上无情无眼的射了下来。
他拔出白虎刀,左拆右挡,将袭来的乱箭一一射散。
然而,“牛”马却中箭了,不是一箭,它身形大,不一会儿就被射成了把垛子。
长嘶一声,哀痛至极。“牛”马四蹄折弯,跪趴在地上,回转头恋恋不舍,望着跟随多年的主人——他已经护着他的女人,从它身上跃开,且退且挥刀,抵挡着黑压压的箭雨,
。它又复长嘶一声,终是气绝。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只有陈步元一个人,能拿起铁骨钢刀,削箭如泥,血雨腥风信步。
其余人皆是泰然站于城头之上,仿若在高楼处观赏江上翻船。
辛大露此刻,心中唯一念头,就是深恨自己不会功夫,云生潮起,也不能让天亡了陈步元。
可惜她什么都不会……
此时此刻,谁来帮一把陈步元?!
“贤弟!”辛大露和陈步元的身后,齐齐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我来助你——”
辛大露正要回头,就见着一袭白衣,直从她头顶到跃过,翻着陈步元左侧。他正好挡住了她,也护,在落地的那一刻,他的左手自然而然的往背后挥,似要护住她一样。虽然这动作极是细小,且立马就收了回去,却依然没有逃过辛大露的眼眸。
“颜兄!”
“贤弟!”
他们互看一眼,点头相视一笑,颜公子抵挡左边,陈步元拆掉右路,衣袂生风,袖口同时往中央相靠。仿若潇洒于酒肆,而不是这命悬一线,大暗无天的生死之关。
纵然是生死关,他颜公子,也会同他陈步元一起闯。
辛大露想到这,见着他们刀剑齐心,霎时间连她这个弱女子,也是满腔的豪气干云。
作者有话要说:打预防针,哪怕后几章再阴沉,也不要被迷惑了,这必将是一个美满的HE局。
39
39、第 39 章 。。。
且战且退,三人终是死里逃生。他们混入汹涌后逃的难民中,一路往南败去。
忽听得后面人群一阵骚乱,竟是匹疯马径直朝队伍里冲来,队尾踩踏,顷刻间乱成一团。
“当心——”陈步元纵身翻到队尾,手把一拽,抓勒住缰绳:“甚么人?”
他启声问道,却发现马背上趴着的人,身上七七八八都是剑伤刀创,已是奄奄一息。他两臂紧缩,似乎身下还护着什么东西。
“快让开……“那人说话已是断断续续,俨然已是支撑不了多久了。他费力的抬起眼,忽地神色大变,露出惊喜:“步……步元贤侄……”
“姜伯!”陈步元也是一震,赶紧上去扶住他:“伯伯你如何伤成如此?”
这人却不答他,只是小心翼翼拿开手,但见他身下,原来护着一个婴孩,两三岁的样子,那孩子被闷得久了,突然见到光明,不禁嚎嚎大哭,声音响亮。
“此乃信王。”马背上的人,吃力地说道。
“臣参见信王。”陈步元也真是迂,眼前一派兵荒马乱,他竟然还是当机跪下,行参拜礼。
“襄阳已破,一路必将不保。”马上的人声越来越微弱:“贤侄,老夫托你一事,务必将小王爷,送至临安,回去找你父亲。叫他面见圣上,直呈贾似道欺君祸国!”他说着,就要将哭闹不停的信王递过来。
“那姜伯伯你?”陈步元疑迟了,并没有上前去接。
姜姓老臣不言自己,依旧将小王爷递过来,重复坚持道:“贤侄,务必将信王送至临安。”
“是!”陈步元见他意欲坚决,便不再拒绝,伸手恭敬地将婴孩捧过来:“那姜伯伯你?”
“这匹快马送你,乘此速去临安,见到你父亲,自会明白一切。”他不紧不慢地说完,像是要交待好一切,方才放心的闭了眼,陈步元拿手一探,已毙了气息。
“哇哇哇哇——”信王突然哭得愈发大声。
“王爷,王爷!”陈步元一贯镇定,此时抱着哭啼的婴孩,却手足无措了起来。他向辛大露求助道:“大露,如何能让王爷不哭?”
辛大露耳根稍稍发红,她一个姑娘家,哪里会带孩子,一时也答不上来,只是按着所见所闻道:“你摇他,来去摇晃,他兴许就不哭了。”
陈步元闻言,急忙摆起铁臂来,似秋千般高高晃起,既拙且丑。信王不仅没有止住哭声,反倒啼得更加厉害,四周皆能听得一清二楚。
“人之哭,实为心中有事挂念。”一言不发的颜公子此时也走了过来,端详着陈步元怀中的婴孩,轻轻叹道:“也许,你按着这位老伯的意思,将小王爷送至临安,他便不会再哭啼了。”
“颜兄说得对!”陈步元想了想,点头称是。他抱着小王爷,谨慎地慢慢爬上马去。右手抱紧婴孩,左手拉着缰绳,叫辛大露道:“大露……”本来想叫辛大露上马,信王却呱呱直嚎,他不由得止了声,笨拙地哄逗他。继而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望望马背,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颜兄,步元有事相求!”他两手都挽着东西,也不好抱拳,只得俯了俯身子,拜托颜公子道:“我要带殿下回都,千里加急,路上不便,恐怕照顾不来。陈某将辛姑娘暂托颜兄,还得劳烦大哥将她送回临安城。”
颜公子闻言,反倒自个儿朝陈步元抱了拳,磊落笑道:“呵呵,本来颜某已从临安出来了,那好,便为兄弟再回去一趟!”
“若是颜兄有难处,不回临安也行。”陈步元这才反应过来,颜公子此刻此时会出现在此处,必定是有事从临安出来了啊!他觉得打扰了别人,有些不好意思,欲伸手挠挠头,却发现两手还是都没空,便只得憨憨笑了:“颜兄,你同大露就在这附近找一处安全地住所。最多十天,在下定快马加鞭赶回来,同你们会合。”
陈步元说着,转头看向辛大露,眼中溢满眷恋,极是温柔道:“到时候我来接你,天南海北的去了。”
辛大露被他说得又心酸,又心暖,又心慌,眼瞧着他打了马背,驰骋而去。她不觉冲着背影大喊道:“陈步元,那你就快去快回——”
再回头,忽然发现颜公子正在盯着她看,目深深,意绵绵,似是百转千回。
辛大露连忙避开了他的目光,偏头去看陈步元,可他早已打马走远,哪里还望得见人。
自己害怕的事,终究还是来了。她只觉相觑,也找不到话头,想了半天,终是讪讪地说:“颜公子,未曾想到,你原同陈四公子相识……”
“六年前的事,是我不对。”颜公子离题千里,悠悠地说出了一句话。
他旧事重提,辛大露本以为早就不痛了,却怎地咯噔沉了一下。原来,人这一生喜欢的第一个人,再怎么不见,再怎么过尽千帆,再怎么相忘,轻轻触一触,他还是会让你浮起一种复杂而道不明的感情。
原来,你永远不会记不起他,因为他是你最初的欢喜,那般纯真自然。
“没事,没事。”辛大露虽是尴尬,这话却说得坦然,她心里很快就冒出一个呆子的样子,古铜色的皮肤,做什么事都没有心机,那个人还说要接她天南海北的去了。
如今她心里,到真是不计较六年前同颜公子的瓜葛了。
“那时,颜某受制于贾似道这个奸臣,监窥之下,一举一动都不能不小心,因为怕贾贼知道了你,我……便那么做了……”他顿了一顿,轻轻说道:“本是怕伤你,因为……”
“呵呵,没事没事,小的真没事。”辛大露赶紧打断他,想就此混过去,以免他再往下说。
“算了,不说也罢。”颜公子知趣地笑了笑,垂着手就欲前行,却还是淡淡提了一下:“陈贤弟,他是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四公子的确是好汉子,他轻生死,沸血浪,只追寻大义所在。纵是刀丛剑林,虎狼铁骑,也来去无畏,说一不二,坦荡荡自生意气。”辛大露也不知此时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索性将心中的话一吐而快:“此生能遇得这般的男儿,又能得倾心于这般的男儿……辛大露又有何憾?”
她这番话说得极其干脆,好似挥刀斩乱麻。说完她自己勾起嘴角来,浅浅莞尔,这些话,一定不能让那个人知道,不然,定会飘飘然来。
“呵呵,好,大好。”颜公子也点头笑道,他眉眼舒展,极力想流露出自然之色:“辛姑娘,这边也不知有没有镇子,你我且去寻个客栈住了,等陈贤弟,过几日……来接你。”
辛大露便笑着点点头,礼貌而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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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大露同颜公子,他们既然不南退,也不能北上,便沿着江向西横行,正值春日,江上风吹还是微微有些凉。因为襄阳战事,万里长江的舟船,皆是北往南来。辛大露不由得想起昔日,她随陈步元回青山矾上坟,滔滔大江,烟淡水阔;同样只有南船,他们却孤舟北渡,挤着窗户,一道看那水里的江猪。
“荷叶生时春恨生。”辛大露身边飘渺想起一句话,是颜公子的声音,淡得像风。
她抬眼侧看过去,颜公子背着手,边走边看着大江,唇边极微的勾着,笑若有思。
荷叶生时春恨生。
如今这江上,哪里有荷叶?春还是有的,只是此刻念这首诗,说是见景而发,还是太过牵强。只怕,他是因情而吟……
因为,这义山诗完整念来,应是: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只怕后两句,才是他想说的话。
只是,这颜公子只叹一句,便夏然自止。
他一直带着笑,白衣胜雪,温淡的眼,神色若雨后的青山,纯净得令人生出几丝恍惚——方才,定是幻听了,他几时吟过诗?
辛大露心里明白,却装糊涂,就像自己从来没听过这诗,更不会知晓它是个什么意思。他神色不变,她神色比他还要自若,就这么同他一起走,却始终留心保持着七八分的距离,不去靠近。
可颜公子却在不知不觉中近了距离。
她便再往左退些,他便再进些,如此争锋……
真是步步备是煎熬。
他们走了好一段路,辛大露都快撑不住了,忽地眼见,瞧见前头有一群轿夫,好几个人在那请轿子。情急之下,辛大露也没有其它对策,只好假称路途久了,腿脚有些不便,想凭一顶轿子,以此来避开他。这颜公子听她说腿脚疼,自然甚是关心,叫她站住别动,自己快步过去唤来轿夫,想扶她上轿,手动了动,却还是没伸出去,只是温柔地打了帘子,等她进去。
辛大露朝他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