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辛大露-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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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大露一路不歇脚的跑到临安府衙。她叉着腰,胸脯一起一伏,对着大门喘气。等自己平复了一切,方才整理整理进去了。
出来的时候,她是一步一步慢慢走的,可她的心,却高兴得早就飞到天上去了。
少尹告知她,明日务必去陈府一趟,陈参知想要替他的四公子,谋一门亲事。
陈参知陈宜中啊,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贾相如今全力提拔他,刚从崇政殿说书升到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哪个不想结交认识啊!
辛大露拿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媒婆痣,她就知道,老天既然给了她这颗痣,就不会绝了她的官媒路。若是做成了这桩媒,讨得陈大人欢心,她不仅能一扫阴霾,甚至会比以前混得更好。
出了府衙,辛大露几乎将临安城跑了个遍:官媒的姐妹们、通灵上头情况的卜师、还有些她认识的小官小娘子们……她一天之内跑断了腿,三教九流都套了话,再加上她以前本就知晓的消息,终将这陈府的情况,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陈参知做太学生的时候年轻气盛,与几位同窗联名上书,攻击时任右丞相的丁大全,结果被取消其太学生资格。谪为建昌军,之后一直默默无闻。八年前,他突然中了廷试第二,投于权相贾似道门下,参劾程元凤,从此不断升官,青云直上。
陈参知少年家贫,全赖结发妻子娘家的接济。贫贱夫妻,纵是那段被发配的岁月里,也不离不弃。谁料他飞黄腾达之时,正妻却害了病,一日富贵荣华没享就去了。陈参知重情重义,没有再扶妾续房。所以四个儿子,皆是嫡妻所出。
前面三个儿子,皆是名登黄甲,娶的也都是当朝大官的嫡女,门庭般配,子女满堂;独独这四公子陈步元,刚满双十,他为人怪癖,一没有考过功名,二不曾结过姻缘。
辛大露四处打听,坊间关于陈家三公子的消息,极其详细。但说起这四公子,众人皆是一般神色,先摇摇头,再叹口气,浑不知情:“这四公子平日甚是低调,唉,连我这种包打听,也是半点消息都不知道啊。莫非……你识得他?说来听听?”大家都恨不得能从辛大露口中,了解这神神秘秘的四公子半分。
辛大露便也摇摇头,也同旁人一般叹口气:“唉,我也是一点不知晓啊。”
“我跟你说啊……”这时候,旁人就会将嘴凑到辛大露耳边,先拿手罩住,再轻声私语地告诉她:“传说,这陈四公子,一心向道,早就超脱了红尘……”旁人说道这,总是又会叹一口气。
辛大露也附和着再叹一口气。
她口中叹气,心里却是信心满满:哼,你陈四公子再怪癖再神秘,就算你是个不解风情的臭道士,官媒辛大露也能说得你春心萌动,下凡抱住比丘尼。
翌日,她丑时就起了床,先沐了个浴,然后系上干净的裙手,穿上黄包髻背子,再梳头戴冠子,手里揣一把清凉伞就出了门,直奔陈府。
虽事先打听过,陈参知清正廉明,但陈府的节俭朴素,还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辛大露去过不少四品五品官的家,那些宅子都要比陈参知的宅子大。她默默的留意到:陈府里的柱子和栏杆都没有雕花,有些个还掉了漆,露出木头的本色,竟然用的是便宜的杨木。辛大露再三确认,才敢肯定她来的,的确是如日中天的陈大人家。
她经人引着,进了正堂。抬眼见着一位中年男子,年近五旬,端坐在正中太师椅上,手捧一只汝窑月白鱼子纹瓷杯,悠然的品茶。
辛大露身子活,脑袋转得快,跪下就给他磕了个头,手掌贴在地上:“草民辛大露,参见陈大人。”
“呵呵,起来吧。”陈参知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他将瓷杯放在桌上,右手前摊,示意辛大露起来“老夫一直想替小儿步元说门亲事。早前就向少尹打听了,闻得你是全临安最好的媒妈妈。”这陈参知说话和和气气,同这陈家宅子一样,没有那种大官的架子,让人亲近:“奈何老夫公务缠身,进半年来只有今日得闲,便让少尹唤了你来。”
辛大露一听这话,赶紧点头哈腰,忙不迭地献媚“大人放心,包在小的身上。四公子桃李年华,仪表堂堂,又是将门虎子,哪家姑娘不心仪?定能说得一门良姻。”
“呵呵,老夫心中的良姻……”陈参知又复捧起茶,拿盖子捋了捋杯沿,抿了口茶道:“要当朝名门、要贤良淑德、要才貌相当、要辈分相合、要不过二八,还要……嫡出。”
“大人放心,小的保证,为四公子说门样样符合的亲事。”坊间消息缺失,辛大露不得不按照惯例,问名纳吉:“只是,不知四公子的八字是?”
陈宜中一笑,缓缓告诉她道:“小儿是淳祐十一年三月九日午时一刻出生。”
辛大露的脑瓜子拼命转着:陈四公子是辛亥年辛卯月已未日出生,火年木月火时,日主天干为土,缺金喜火。她心里存着的那些朝廷官家的姑娘们,但凡属金火且不冲太岁的,都一个接着一个好似走马灯般闪过……似乎,只有贾客珠最合适了。
她是贾相的嫡孙女,宝祐四年出生,上月刚刚及笄。莫非,陈大人心里,其实早就定了她?
若是真是贾客珠的话,辛大露便不敢妄自做主了。她堆起笑脸探问,那一颗媒婆痣更显突出:“不知大人可有中意的人选?”
“上个月老夫去探望恩相,正巧见着客珠侄女及笄。”陈宜中说到这,点到为止,不再言语。他颔首低头,专心品起茶来。
果然是她!贾客珠自打及笄以后,上门求亲的媒婆络绎不绝。贾相爱惜着孙女,舍不得她早早出嫁,竟是一个也没答应。甚至有传言,贾相想要将她,嫁给赵官家……
贾客珠的媒,可是出了名了难做啊!
辛大露想到这,心中反倒有了一股动力,越是这样的媒,她越是要说成了它:“大人放心,小的挑着最近的吉日,就去贾大人家换草帖。”她说得信誓旦旦。
但凡求婚,最初的一步,都是媒婆先在男方家问名纳吉,得了帖子,才能去女方家求婚,所谓“换草帖”,又称“换八字”。女方家若是有意,就会“回草帖”,托付媒人转交男方。
这一切的一切,都得靠媒人从中周旋。
“爹!”突然就有个凶狠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厉声质问道:“听闻你要给孩儿说媒?”
这声音,定是陈四公子了。辛大露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来。她回头看个究竟,又怕贸然失了礼貌,只能面对着陈参知,规规矩矩站着。
陈参知抬起头,目光往辛大露身后扫了一眼,唔了一声“恩”。然后低下头,继续喝他那杯似乎喝不完的茶。陈参知喝着喝着,不经意地吐出了一句道:“爹打算给你撮合你和客珠。”
陈参知话音刚落,辛大露便感觉从后背袭来冷飕飕的阴风,越逼越近,寒得她颤颤噤噤,想打哆嗦。
“爹,襄阳都被围了四年,眼下你不关心国家存亡,却忙着和贾贼攀亲?你巴结的还不够么?”身后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冰冷了,辛大露脖背上一寒,实在忍不住,肩膀一缩,身体一抖,打了一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PS:
1,文内所有五行命理,皆是痴某自己亲自算的。
2,古代无论你官大官小,结婚都是必须要有媒妁之言的,所谓天下无媒不成亲。
3,有人说,襄阳被围这么大的事,临安能不知道?事实上当时贾似道封锁了消息,从天子到百姓都是不知道的,有一个宫女曾向皇帝透露了这个消息,旋即被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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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襄阳被围了四年?
瞎讲,蒙人签了盟约,早已北去,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么?
辛大露从未听说过襄阳被围。她心里好奇,便细细的想了下去,被围了四年,那不是快守不住了,守不住便会破了,破了蒙军就会再往南下,再往南下……她猛地一激灵,不敢再想下去。
“媒妈妈,那老夫就劳烦你,挑个吉日换草帖了。”陈参知对四公子置若罔闻,乐呵呵地再次嘱咐辛大露:“小儿的婚事,可就全倚仗媒妈妈了。”
辛大露眼角的余光明明扫到了陈参知的眼睛,他在低头盯着她,脸上挂着一层不变的微笑。她赶紧识时务地将自己的头埋得更低,连连应诺道:“是,是。”
陈大人能官场做派,她辛大露不能。
听得后头那人“哼”的一声,似是怒气冲冲甩袖而去。他去得既快又猛,伴着巨大的声响,又刮起一阵阴风。让辛大露心里没拧
陈四公子走了,辛大露不回头也知道。愣头青小子,怎么可能斗得过他的老辣爹?
她心底暗暗发出笑声:这陈四公子辛亥年生,比她辛大露也就只少一岁,年纪不小啦!怎么做事如此这般草莽冲动?
果然,富贵人家的子弟,都没受过甚么罪,吃过甚么亏……想到这,那笑声愈发不屑。
陈参知眼皮抬都没有抬一下,好似早有预料。无论陈四公子如何顶撞,如何反抗,他都根本不在意。他只在意这婚事,能否按着规矩,早点定下来。
陈参知稳稳地举起茶杯,温和地笑道:“这草帖,等老夫品完这杯茶,就拟了给你。”他闭着眼抿了一口,在口内久久地回味了,神态无比享受,啧啧地感叹道:“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是,大人。”等就等呗,他闲那她也跟着闲。反正做生意,她辛大露有得是耐心。纵然这茶,品得好像有点忒长了。
“大人,宫里有人来!”一个老仆慌慌张张就跑了过来。他不敢进正堂,双脚顶贴着门槛禀报道。
辛大露扭转头,见着老仆后头跟着一个男人,似乎是要进到这堂内来。他穿着一身寻常人家的交领皂袍,但那料子却是上等的锦缎。再往上打量:这来人没有喉结,他是个公公。
辛大露很识相,弯腰低首就欲朝陈参知行礼。看样子,她得暂且告退了。
四年官媒生涯,她遇到过十来次这样的事:大人们公事繁忙,媒婆就该及时暂避,自觉在外头候着。有时侯,这一候就候个把个时辰。再进去的时候,她腿都站麻了,完全没有了知觉,脸色却还得堆满笑容,脑子还得灵活,句句话都得三思。
可她还没来得及告退,陈参知早就就速速放下茶杯,跨出门去了。那公公同他耳语了几句,陈参知的脸色唰地就白了,一句话也没有,径直就同那公公走了,火急火燎。老仆旋即麻利地跟在了他们后面。剩下辛大露一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独自被晾在了正堂上。她不知道陈大人的意思,不敢贸然动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无比窘迫。
得亏那老仆人,少顷便回来了,引着辛大露,去了一个侧院的厢房,给她暂时歇息。他传下陈参知的话来,说是怕以后没得空,叫辛大露务必要等。至于要等多少时辰,他只字未提。
辛大露默默叹了口气,大人们都是大人,她是小芥子,小草民,乖乖候着吧。辛大露不断安慰自己,心里搭建出一幅场景:天已经黑了,陈参知却才回来,见自己还在老老实实候着,他一高兴,多给了她一倍的赏钱。
辛大露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重复幻想着这画面,单凭借那一份激动人心,她硬是在这厢房里撑到了申时。
起先是下腹有些涨,再到后来,她明显感受到了尿 意,仿佛一刻也不能再忍下去。站在门内侧,推开一丝缝隙,往外四处张望了,没人。她方才小心翼翼地将门半推开,侧着身子跨出去。她想去找人讨个夜壶。
大概是宅子小的缘故,辛大露很快就转了半个侧院,经过了数间厢房。这陈府似乎有规矩,但凡厢房内无人,门都必须要敞开。夏日太阳落得晚,申时了天还是亮的,因此这些空房里的景象,都能被看个清清楚楚。
辛大露很快又路过了一间空房,她照例扫了一眼。这一扫不打紧,却看得她心痒痒。明明已经走了过去了五步,却忍不住抬起脚,一步一步地倒退了回来。
这房里精心裱挂着一幅画,画上一侧有株树,叶子稀少疏漏。树旁一块顽石,上头坐着个体态丰腴的仕女,着对襟齐胸襦裙,膝上放一具七弦琴。她修长的右手伸出三指,按在一徽的位置,手法娴熟。后面站着她的侍女,双手捧着漆盘奉茶,琴音似乎可听,茶香似乎可闻。
这幅画,有两点勾住了她。一,这是周肪 《调琴啜茗图》真品,价不可沽。二,辛大露一直想学琴,可惜没有师傅,也没有条件。
她实在是太想近前,细细瞧这副画。索性不管不顾心一横,跨进了屋子。走了两步,却是生生停滞住了。这画下,摆着个架子,架子上搁着另外一样更吸引她的东西。那是一把宝刀,做工精细,上面雕刻着一只白虎,紧闭双目和虎口,面目温顺,却张开四爪,姿势犹如要扑将过来。
辛大露目不转睛地盯着刀,再三确认无误,整个人全部燥了起来。想起那天的耻辱,这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