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凶险,小心狼犬-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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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新娘认真听着,不由低眉浅笑。
一双巧手将青丝挽起,梳成繁复发髻,金钿玉钗,凤冠霞帔。直到盖头落下,视线蓦然被阻挡,她显得有些不安,唤道:“小蓠?”
“嗯?”白蓠一直在她身边,欣赏着众人为新妇装扮。
安灵抿了抿唇,忽地想到唇上的唇脂,连忙放开,道:“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白蓠笑嘻嘻道,“一会沈翎就来了。”
安灵浓妆下的脸微微发热,又听白蓠道:“沈楼主真是心急,明知婚前三日不能见面,昨日还偷偷翻墙来找你,可惜被我拦住了。”
安灵脸上更热,白蓠视线被盖头挡住,看不见她的面容,便笑着揣测道:“你是不是怨我?我知道你也心急,可惜这是习俗,我也是为你们好。”
安灵辩道:“才没有!”其实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令人忐忑的婚礼前更为浓烈,即使在沈翎去京城的数日,她也未有如这般朝思暮想。
身边传来白蓠轻快的笑声,似乎听出了她的口是心非,她憋了一口气,道:“轮到你你就知道了。”
笑声渐渐沉寂下来,只闻白蓠飘忽的声音,“或许轮不到我了。”
“小蓠……”她心下愧疚,她也是无心提到。
又听白蓠怒冲冲道:“我去京城才知道,他有二十八个妾侍,有三个还是新纳的,还想让我当第二十九个!”
安灵忍不住“噗”地喷笑出来,表情太大在浓妆下感觉有些奇怪,连忙压下笑意,道:“真的吗?”
“哼!”
安灵开解道:“位高权重之人旁人难免争相巴结,有些人送女人来也不好推辞,说不定那只是摆设而已。”
“就他,鬼才信啊。”
安灵想起他昔日风流之名,虽大多是装的,但心下也保留说法。提议道:“要不你换个人吧,我看你师兄就不错。”白暝与她有数面之缘,她鉴定此人乃是一个闷骚毒舌面瘫男。
“不可能。”白蓠闷闷道,她并未对旁人提及苍离教中事,故安灵也不知白暝于她有杀父母之仇。
安灵从她口吻听出兴致不佳,便也不再提,正不知说什么之际,外面终于有人喊道:“新郎官到了!”安灵一下被惊得站起,又听白蓠笑道:“你别急啊……”
因安灵并无兄长亲人,只由白蓠扶她到门外上花轿。安灵坐到轿上犹然不松手,她心中乱跳,手心出了汗渍,“小蓠,你陪我坐着吧。”
白蓠笑嘻嘻地抽出手,道:“这于礼不合,而且在花轿里面可看不到外边的盛况呢。”
安灵只得坐下,听着外边震天的铜锣炮竹,人声欢笑,暗中腹诽着自己的婚礼自己却什么都看不到,亏了这盛大的排场。
新郎骑马领着八抬大轿绕城一圈,再到江岸上船往云水楼而去。迎亲队伍前呼后拥,锣鼓奏乐震天,铜钱沿街漫天而撒,小儿纷纷来抢。江俞城主干道上万人空巷,几乎全城百姓夹道围观,笑语纷纷。
“不知是哪个姑娘这么有福气,嫁给沈楼主?”
“据说是凌绝门的唯一弟子。”
“看来凌绝门也没落了啊,现在几乎是只有云水楼独大了。”
“沈楼主为何不趁机与其他门派联姻,巩固势力?”
“现在江湖上还有哪个门派能与云水楼争锋?况且那个凌绝门弟子自入江湖以来一直跟沈楼主在一起,情谊自然深厚。”
终于花轿队伍行到码头上,沈翎翻身下马,领着众人走上早已准备好的彩船。船是新造,且专为本次婚礼而造,宽大平坦,容下整个迎新队伍绰绰有余。彩船上精雕细琢出鸾凤和鸣、鸳鸯戏水、花开并蒂之象,以大红锦缎处处装饰,更添喜庆之色。
唯一遗憾的是安灵在花轿中挠心挠肺地好奇,却看不到。白蓠安慰她道:“今日之后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哎呀,”白蓠转身向前方看了几眼,笑嘻嘻道,“你感受到沈楼主强烈的目光了吗?他一定很想过来。”
安灵想着沈翎在不远处望穿秋水的模样,脸上烧得更红,幸好无人得见。
君在船头,妾在船尾,船向君家去,共饮一生水。
船平稳地在江中行着,承载起她的婚姻,她的后半生。她两世不是第一次相爱,却是第一次出嫁,于她而言,这不是一场赌博,而是真正的一生托付。
这一道水路无数次乘船而过,却第一次感觉如此漫长,她的手紧紧握着手中的苹果。那苹果早已被紧张的汗渍润湿,如果不削皮她绝对不会吃。
在各种奇怪的胡思乱想中船终于靠岸,八抬大轿重新抬起,抬入庭院中。
花轿门蓦然被打开,一只手伸入其内。媒人在一旁提醒着新娘,安灵手微微颤抖地伸上前摸索,立即被一只有力而温暖的手握住,她的心中奇异地安定下来。
被扶下花轿来,虽视线仍被遮挡,但光亮已盈满眼前,众人语声笑言也听得更为真切。待她站稳,沈翎的手便松开了,她心中隐隐有些不舍,手中却马上被塞入一道红绸。她执着一端,沈翎执着另一端,她心中渐渐安然,仿佛他手中的温暖能自彼端传往另此端。
耳边听着媒人一路吉祥之语,跨过马鞍,走入喜堂,良辰吉时已到,天光水色,云蒸霞蔚,高堂在上,高朋满座,相对而拜,一生相守。
随着一声“送入洞房”,沈翎带着安灵步入新房中,众亲友亦争相挤入,但俱被云水楼帮众挡住,谁也不敢拂逆楼主之意,只好讪讪回到喜堂上,唯有白蓠得以入内。一对新人在床上坐下,床上已撒满花生、莲子,安灵蓦地坐到,脸上不禁一抽,可惜面容被遮蔽住,谁也不知。
媒人将秤杆以托盘捧上,沈翎拿起秤杆,将新娘盖头掀开。云鬓花容,明眸朱唇,即使曾朝夕相对,此刻也令他面热心跳。
安灵亦望着眼前三日不见如三年之人,他的容颜是江东男子一贯的文雅俊秀,在尚武的江湖略显瘦弱,不如魏浩泱英挺,不比赵廷澜清贵,却独有温雅而坚韧,令她心生温暖,令云水楼屹立不倒。在花烛红绸的映照下添上红润喜悦之色,春风满面,笑如春风。
媒人将两人青丝各剪下一缕,相互缠绕,系成同心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合卺酒被呈上,一卺成两瓢,以红线相连,其中盛以酒水,新人各执一半,同时相对饮入。苦涩之味入喉,她控制着不令自己面色稍变。是谓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合卺之礼成,沈翎不得不出去宴饮宾客,低声对安灵道:“我很快回来。”
白蓠自然听到,戏谑道:“沈楼主慢慢来,不用急。”
沈翎瞪她一眼,但也不好意思说他究竟急什么,只匆匆出去了。
安灵让媒人、侍女都出去,只留下白蓠一人,她终于得以身上一松,倒在床榻上,蓦然被花生莲子扎了满背,“啊!”地一声跳起来。
看到她的动作,白蓠忍不住大笑不止。
安灵瞪她几眼,拂去满床花生莲子,无力道:“我要饿晕了。”
白蓠看她苦兮兮的脸色,笑道:“我出去给你拿点食物吧,要不你先吃点花生莲子?”
安灵摆摆手,道:“快去!”
现下正是喜宴之时,要寻食物很容易,白蓠从厨房拿了几样菜放到食篮里,正往喜房中走去,忽闻天上一声鹰鸣,掩盖在满堂宾客欢声笑语之下,若非她对鹰鸣敏感,定然也无法分辨出来。这是苍离宫用以给主事者传递紧急信件的苍鹰。
她拿出竹哨吹响,苍鹰便得出目标,在她面前落地。她便从它的腿上取下装载竹筒,摸了摸苍鹰背上的羽毛以示安抚,道:“去觅食吧。”
那苍鹰似乎听得懂人语,拍拍翅膀重新冲入暮色满载的天空。
白暝来信,寒月宫打探到苍离教势力衰落,突袭苍离教北方几处分堂,两处已被摧毁,其余各处均受损失,正寻找他处落脚,希望白蓠回总坛主持大局。
白蓠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将信件以内力震碎,随手撒在庭院中,提起食篮,继续往新房走去。
喜房中,白蓠一边将食篮放在桌上,一边道:“小灵,教中出了一些事,我明日一早便要回去,现在先向你告辞。”
安灵见食物来到,眼中一亮,立即迎上。忽然闻她所言,取出碟子的动作不由一顿,抬起头道:“很严重么?”
白蓠想了想,道:“不会威胁到根本,但也不得不除。”
安灵摆摆手,“我是不太明白,但总之你要小心。”
白蓠一笑,“希望下次见面能喝上满月酒。”
安灵涨红了脸,道:“哪有那么快!”
“沈翎的母亲可是很急呢,你要争气啊。”白蓠戏谑道。
安灵郁闷道:“其实我不想这么快生孩子……”
两人说话间,沈翎也摆脱了一干灌酒的亲友,向新房而来,并命令帮众将所有靠近新房的人全部拦下,得到众人不断的笑骂声。
见沈翎回来,白蓠便很有眼色地退出新房,留下一对新人在新房中相对脸红。
锦屏春风奏鸾凤,罗帐垂幕咏桃夭。
月映锦绣花并蒂,红烛帐暖照良宵。
作者有话要说:
、中原来客
寒月宫本是中原门派,但行事偏激,武功狠辣,又苍离教交好,故为武林正道不齿,称为邪门歪道。寒月宫中多为女子,世代与苍离教联姻。随着时间推移,苍离教众人越来越不满于寒月宫女子的冷傲骄纵且不断插手苍离教事务。直至第二十三代教主被迫抛弃所爱与寒月宫女子成亲,即使如此,所爱之人却仍然被寒月宫刺杀。得知真相后,他一怒之下在婚礼上将即将成为妻子的寒月宫女子杀害,不顾情谊利益,血洗寒月宫上下。苍离教蓄谋已久,虽也有损失,但最终迫得寒月宫迁出中原,移居北漠,自此每任寒月宫宫主即位前都必须发誓以踏平苍离教为己任,如此两派世代交恶。
寒月宫已在北漠王庭数代经营,势力扩大,而苍离教正经离乱,元气大伤。左右护法与四大长老对峙之时寒月宫已开始对付苍离教,但当时双方俱未将此事放在眼中,只一味忍让,不愿耗损力量,而今寒月宫更形猖獗,四处破坏苍离教分堂。
白蓠星月兼程回到苍离教总坛,还未坐下,便有下属递来最新消息。朝廷发援兵往娄山关,北漠军队发动数次攻势均无法拿下。边关兵防严实,所以除了之前受损的分堂外,其余分堂一时并无受损之虞。
白蓠略略松了口气,白暝看了消息,却道:“寒月宫与苍离教世代为敌,不得不除。”
“可是如今教中势力受损,而寒月宫在北漠根深蒂固,我们并无把握。”白蓠拎起茶壶,一边倒茶一边道。
白暝见她对着自己的庐山云雾一阵牛饮,不由脸上微抽,皱了皱眉,道:“如今正是除去寒月宫的大好时机。戎狄王庭中莫吉叶护与贺曼特勤两派争雄,寒月宫支持莫吉叶护,而贺曼特勤对寒月宫插手王庭之事不满,双方积怨已久。我们可以与贺曼特勤一方合作,彻底消灭寒月宫。”
“看来师兄已有计划了。”
白暝看她一眼,道:“相信贺曼特勤也有意与我们合作,你即刻前往漠北与贺曼特勤商议。”
“为什么是我去,师兄你去不是更好?”白蓠不满道,她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并不欲继续舟车劳顿。
白暝似笑非笑道:“此次朝廷派遣靖安王往漠北御敌,我认为对于漠北战事他更胸有成竹,会对你多加照拂。”
白蓠脸上一下红遍,恼道:“才不会!”头也不回地转身出门。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初夏正是牧草丰盛时节,苍茫蓝空之下,风吹过处绿草摇曳,如海浪一层一层地翻涌开来。偶有羊群团簇,如白云从天空中飘落到草原上。
贺曼特勤亦有意与苍离教合作,故双方很容易便联络上。白蓠率苍离教部众分批秘密前往戎狄贺曼特勤领地,众人为不引人注目,换上当地服色,贺曼亦特地设宴款待。
议事毡帐之中,贺曼特勤居主位,苍离教诸人与贺曼特勤下属面对而坐。丰厚毡毯铺地,桌上牛羊乳酪,酒水丰美。
“姑娘年纪轻轻,竟然是苍离教教主,真令我意外。”贺曼特勤道,苍离教教主亲自前来,他已感意外,却不曾想这教主竟然是个美貌稚弱的小姑娘。
“我中原行世袭制度,家父家母早逝,不得不担此大任。相信在漠北,贺曼特勤必定想要不一样的结果。”白蓠话里有话地道。
贺曼特勤闻言哈哈大笑,“你们中原人都喜欢这样说话?草原上一向弱肉强食,作为强者,自然想得到更多东西。”
白蓠举起酒杯,道:“那祝特勤得偿所愿,我们也必定不遗余力。”言罢,将酒杯放到嘴边,一口气饮尽。
戎狄人嗜酒,但对方首领是个女子,而且是个中原来的看起来白皙娇弱的小姑娘,他们也不敢冒昧敬酒,如今见白蓠豪爽之态,便不禁纷纷叫好。
贺曼大笑道:“今日迎接中原来客,暂不议事,先喝酒!”语毕,也“咕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