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难入瓮-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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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平岳在属下的面前终于冷静了些,寒着脸沉声吩咐着,“你先打盆热水来,再去吩咐店家上些清淡的吃食,对了,要端个小炉来一直温着。”她昨晚就没吃什么,他怕她醒了会觉着饿,先备着也好。
“是,主子。”刘荆领命而去,而后很快就捧着一盆热水进来,他也不敢入内室,只放在屏风外就退了出去。君平岳拧了条温手帕,来到床边,细细的替晴初擦去了额上的汗珠,拭着拭着,手顿了下来,不自觉的抚上她的容颜,温柔的摩挲起来,眼底流露出平日难以见着的温情,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这是他的妻啊……
“痛……”晴初还是折腾挣扎着,一直重复低语。
“你到底是哪里痛?”君平岳见不得她难受,那一刻恨不得躺着的是自己,可以代她受这份罪!而且又不知她是哪里不妥,他只能软声安抚着,“大夫很快就来了,你且忍耐着。”
“痛……小七……”晴初凄绝的惨叫出声。
君平岳握着她的手一僵,脸色益发的难堪,倏变铁青,心神一怒,便不管不顾的起身,一拂袖冲出了房门。
小七!小七!凤羽的七皇子,如今的皇帝!好一个谢晴初,你就心心念念着他是不是?自己的关心倒成了笑话了!
他不知,晴初一直做着噩梦,反复的梦到陈天翼与人缠绵的一幕,她想知道那人是谁,可总是在快看见的时候又被拉回黑暗中来,全身疼到骨子里,彻心彻肺,怎么也跳不出这层迷雾。
屋里一片死寂。
刘恒这头带着大夫急匆匆的赶来,不料发现主爷冷着脸出来,只眯着眸冷声说,“你叫大夫仔细的瞧瞧,有了方子再跟我回报!”说罢便转身离去。
连留守的刘荆也一头迷雾,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殿下刚才还紧张得不行的,怎么转眼间又发这么大的脾气呢?难道是夫人惹怒了他?可是,夫人不是昏过去了?于是两个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不过,主子的心思,也轮不到他们来猜疑。
章节59
君平岳生着闷气,便到院子里散散步舒心,可想想又觉得不放心,旋即步回厢房,刚巧那时大夫已经替晴初诊完脉出来。他见了大夫就问,“她该是无碍吧?”
那老大夫捻着花白的胡须沉吟道,“放心,夫人无事,不过偶感风寒,肝火入肺,待老夫开两服药,熬了喝下去,发一身虚汗就没事了。”
“如此便多谢老先生。”君平岳缓下心来说道,继而转向刘恒,“你跟先生回医馆抓药,急着仔细些,别出什么纰漏。”
“是,爷。”刘恒领命,便随大夫离开了。而一旁的刘荆见主爷脸色阴晴不定,也不好逗留,也借故出了房门。
君平岳等人都走了后,才徐步坐在床边,幽邃的眸光凝视着晴初,一直冷寒的脸也柔了下来,僵直的手不自然的想去碰触她,可才伸出去,又不知所措的收了回来。他就这样看了一天,守了一天,侍药,擦汗,掖被,样样亲力亲为,不愿假手于人。这就是君平岳,一旦做了决定,就勇往直前,认定了她是他的女人,那么她就合该是他的女人。
晴初半夜里发了汗,一直睡得不安稳,连带的君平岳也没怎么睡,直到后半夜也倚在床头睡着了。早上,晴初朦朦胧胧的醒来,觉得口干舌燥,便堪堪低喃着要喝水。君平岳被她的喊声叫醒,就亲身去外头拿了热水来。等他回来时,晴初早已坐来起来,那迷蒙都眼似乎还没惺忪未醒,霎时可爱。
只见她黑如锦缎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开来,脸上不施粉黛,别有一番风情,君平岳的心一暖,就加快脚步走到她跟前,朝她微笑着说,“醒了?头还疼么?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晴初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忍不住问,“我怎么了?”话一出口,才发现嗓音嘶哑,她连着灌了几杯茶,才渐渐的好转。
君平岳轻缓说,“你染了风寒,还发热,不过现在看来,该是没事了。”说完他用手探了她的额,果然没那么烫了,继而满意的笑了,甚至忽略了她的闪避。
晴初见他眼底有淡淡的一圈黑青,似有疲倦之意,“你没睡好?”说罢见着床沿有个深深的凹痕,遂问,“莫非……你在这里守了我一夜?”
君平岳轻咳两声,不自在的撇过脸,生硬的说道,“你发了高热,大夫说夜里会有反复,这里不比府里,没人照应也不行,所以我才留下的。”
其实他的本意是想说自己关系她,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让晴初觉得他认为自己是个麻烦,还是个不得不管的麻烦。晴初本来还带些感激的,结果听他这么一说,也就只微勾起唇,客气的说了声谢谢。
等晴初一好,他们就启程上京,等来到帝都烨华城时,已是半个月后的事了。君平岳和刘恒刘荆都是第一次来烨华,自是样样新鲜,不过看到满大街女子如男子一样的随意行走,尤其是做买卖的女店家也不在少数,他们的眉都皱得紧紧的,很不习惯,皆认为这是有伤风化之举。秉承着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看的宗旨,他们只能目不斜视的僵直着身子走着。
而晴初一进烨华,才觉得自己是真都回来了。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打扮,熟悉的口音,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舒心,她几乎要落下泪来,自己是回家了。不过她又反问自己,为什么还要回来?回来又可以做些什么?
这天刚好是烨华一月一次的庙会,街上人潮涌涌,君平岳怕她走丢了,于是乎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理会自己心里的不安从何而来,只是,他已经不能对她放手了。
这厢晴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低垂着头,只失魂落魄的被君平岳拉进一家茶楼,没看路,险些撞到人,不过还是把人家的书给碰落一地,她这才醒神过来,连忙跟人道歉,“对不住,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对方淡淡的说了,没有恼,反而显得温和有礼。
晴初的一听这声音,当场就愣住了,再抬眸看,身子一怔,定定的望着对方温润如玉的面容,水眸霎时染上了哀伤。
那男子也细细的看了她一会,以为她还在介怀,笑容更深,冉冉说,“夫人别介怀,是我没看路,不怪你的。”他说着便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拍拍上面的灰,举手投足,尽显儒雅。
这时,远远的跑来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可爱小男孩,模样与眼前的男子很相像,如玉人般的俊俏,拉着男子的手撒娇说,“爹爹,爹爹,您怎么这么慢?叔叔说再不走就不等你了哦!”
男子清浅的笑了,宠溺的揉揉他的头发说,“这不就来了么?”然后对晴初笑了笑,就拉着男孩徐徐离去。远处,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和他们会合,晴初更是讶异得无法言语,三哥!那是她的三哥,他竟然也回烨华了?
远处,谢长玉俊逸的脸无一丝笑容,只皱着眉望着谢风,问方才发生了何事。
谢风只淡笑着摇头,细声说没什么,就和他们一起回了谢府,把脑海里的想法抛诸脑后。他不禁自嘲,自己方才竟有一瞬间,以为那位夫人是初初,可是,模样不是,声音不像,而且,他们家初初还没出嫁,更不会不见了自家人也不认,看来是自己思念过深了。
再看身旁这个一脸冷漠的弟弟,暗叹一声,自从得知初初失踪,他就立即从师门赶回来,一直这么寒着脸,从未舒展过。他知道,他也一样疼爱初初,还因常年不在家,更是将初初宠的无法无天的,现下……哎……而他的小儿子谢昀,还以为姑姑去了游历,天天在捣鼓着让快些还姑姑回来了带他疯去。
初初啊,若你真的知道我们都在关心你,就快些回来吧!外面再大再好玩,也不及家里好。你有再多的苦,也不要一个人藏着,我们谢家的子女不会这么容易认输的!那时他不知道,一双哀然欲泣的瞳眸一直幽幽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远去了,只留下一片空寂。
晴初默默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唯有紧咬着唇,才能抑制着自己不哭出声来。冷,很冷,才是初秋而已啊,为何她的心已如寒冬腊月般清冷了?
君平岳不知她为何失神,就稍稍紧了紧他的手,垂眸看去,发现她眼里的泪水一直在打转。晴初只声音哽咽的跟他说,“我没事,走吧。”说罢还勉强漾起一个笑容,不过怕比哭还难看,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进了茶楼。
该死的没事!难道她就不能跟自己说说,非要把所有都事情都憋在心里?
晚上,晴初没有胃口,只是吃了几口,便一个人闷回房里。君平岳跟在她身后,还没进门就听见细不可闻的哭泣声从房里低低的传来。他怔住,脸色沉了沉,走了出去。
夜里,烨华云来客栈——
“禀主子,那人是凤羽太尉的长子谢风,当朝一品大学士;另一位则是三子谢长玉,在外学艺,行踪不定,似乎是才回来。”刘荆将刚查出的消息如实禀告给君平岳。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君平岳挥挥手,刘荆便退了出去。
昏暗的烛光,照映着君平岳平静无澜的脸,忽暗忽明,掩去了他纷杂的心思。
原来是她的哥哥,怪不得,怪不得她会伤心成那样。有什么比亲人相见却不能相认更悲凉的?果然是近乡情更怯啊……
章节60
晴初又哭了一夜。
她越想越心酸,若哥哥们知道自己竟然是避而不见,见而不认的话,定是会恼她的。可她能怎么办?自己还有可能光明正大的走进谢家么?这不仅叫父兄为难,也会陷小七于尴尬之境。他情愿与玲珑成亲,也不纳世家女子为妃为后,就可以得知他肃清世家的决心了,她都懂的。虽然她心里难受,可是,她什么都明白的。
或许,这个世间,最了解他的人,只有她。哎,有时候,就是太明白了……而她后来竟是在哭泣中睡着的。
晴初此番回来,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见见亲友,不必相认交谈,只是见一面,知道他们是否安好就行,如果,如果可能……她还想见见小七,也当,也当是一个了结吧!
他们一个为了凤羽大婚,一个为了族亲成亲,皆身不由己。或许,此生此世,他们注定了是有缘无分。可,竟连擦身而过也让她泣不成声,到时真要面对了,她能扛得下来么?
晴初他们后来才知,凤羽近日讨论最多的,就是陛下大婚,太尉辞官两件大事。
因着陛下动了大婚的念头,世家蠢蠢欲动,皆想趁机把自家族里的小姐引荐进宫,而传闻陛下属意让崔家外孙女上官玲珑为后,更将争斗的波澜掀起了高浪。
当朝清流谢太尉则在此时上奏辞官归隐,震动整个朝廷。坊间传言,谢太尉是因痛失爱女,伤心过度之下才会无心朝政,欲归隐山林。可朝廷里世家氏族一派则是说谢家是怕谋反作乱一事被揭发,才想急流勇退,明哲保身。总之,一时间众说纷纭。
由四言官之首的连方宸带头,携言官包括文渊阁大学士在内的一百五十位文臣,于午门外跪旨请奏,上书陈词,力挺谢太尉留任。这连方宸是谢太尉的门生,与晴初是同一年的进士,为人耿直,刚毅不阿,是个铮铮铁骨的谏臣。此番除了报答谢太尉的知遇之恩外,更多的是为了家国大义。
而世家一边,除李家处于观望中立外,其余三家,又以风头正盛的崔家为首,力陈谢太尉为官历年的错处,似要使他永不翻身。
一时间,帝都烨华人心惶惶,似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朱红宫墙内——
陈天翼只随意翻开折子,却看也不看一眼就放在一旁,迈开龙履,缓缓的走下太极殿的玉阶,步至殿门前,湛亮的眼眸直视着远方,沉声道,“谢卿家,你明知日前在朝会上的斥责只是做戏给他们看,当不得真,若真连你也要离开,那凤羽还有谁可以担此重任?”
太尉掌管着京畿和禁宫的守防,手握重兵,历来任此一职的都是皇帝的亲信,务必忠心不二。日前,为了取信世家,陈天翼故意在殿前驳斥了谢太尉的请奏,让人以为谢氏已经失去帝宠,可明就里的都知,这不过是做假的。谁晓得今日太尉竟真的上奏请辞?
陈天翼紧抿着唇,负手而立,
“陛下乃是明君,闻达睿智,心怀天下,必创盛世。且我凤羽人才济济,何患无才?老臣已是垂暮之年,办事总是力不从心,恐力有不递,耽误了朝事,还是尽早归隐未好。”一直恭谨的立于玉阶下的谢太尉敛着眼,垂着头沉稳的回答。
“明君?呵呵,朕连初初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睿智?爱卿……定是在怪朕让初初出使吧……”他自嘲道,沉沉的嗓音揉入一丝难以名状的悲伤,似怀念,也似埋怨自己。
闻言,谢太尉一撩官袍跪下,诚惶诚恐的答道,“臣不敢!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人臣者,自当为上尽心,岂有责怪陛下之理?”说完后他暗叹一声,心道,陛下的心意谁不知?想必难过得不比他们少,要怪,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