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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宫略-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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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你那些兄弟们派人去杀。”
密贵妃脸色惨白,心里怨他太冷酷。虽然她能猜到结果,可是经他嘴里说出来,对她还是有如凌迟。她哽咽着喘了两口气,“是我愚蠢,害了贺氏一门。”
贺氏原姓贺兰,是打南苑起就追随宇文氏的旧部。后来南苑王入主中原,很多鲜卑贵族都取了汉姓,才有今天的贺氏。贺兰一族在攻打大邺时战功彪炳,很受高皇帝器重。太上皇即位后对其后世也是诸多礼遇,可是盛极而衰,到他这辈里,只剩下躺在功劳簿上吃老底的子弟了。一个姓氏如同一个朝代,新旧更替是不变的法则,总要打压一个,另一个才能站立起来。贺氏的气数尽了,密贵妃给了这样的契机,是命里注定,避无可避。
皇帝的沉默让她断了所有念头,她凄惶的望着他,“那么四阿哥呢?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他嘴角微沉,略顿了顿才道,“他是你儿子,也是朕的血脉,朕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是他会以你为耻。”
密贵妃的呼吸都窒住了,他说话一向不留情面,即使是在她最后的时刻,照旧没有一句让她安心的宽慰。她爱的是什么样的人呢?爱他太痛苦,他是皇帝,高高在上。但是能让他爱,大约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吧!所以素以比皇后更值得羡慕,能够得到帝王的真心,无足轻重的位分又算得上什么?
想起四阿哥,她痛得心都打颤了。那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三天就抱给别人养了。她日夜记挂他,一心要给他创造最好的条件,可是不知怎么,渐渐往斜里岔,临了反而带累他,让他因为有她这样的生母抬不起头来。她悔得肠子都青了,听皇帝的意思,将来皇位继承怕是没四阿哥什么事了。本来很有胜算的,偏让她弄巧成拙,最后坑了儿子的一辈子。于家她不孝,于子她不慈,这样活着,连自己都失望透顶。
她松开紧握的手,“奴才做了太多错事,愧对您,愧对祖宗。可四阿哥无罪,请主子念在父子亲情,可怜他是没娘的孩子,对他多加看顾。”
皇帝终究不是铁石心肠,脸上也有一丝松动,只道,“你放心,朕的儿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
她沉而缓的点头,顿了顿想起静嫔来,“那药,当真是和氏给奴才的。”
“朕知道。”皇帝转过身去,嗓音里有压抑的愤怒,“和氏做苗药起家,三阿哥中的毒,中原没有哪种药能对得上号。朕曾经怀疑过,又怕没有根据错怪了她。今儿她自己找上门来,只能怨她自作聪明,把天下人都当傻瓜了。”
贵妃长出一口气,静嫔到底死路一条,这么的也足意儿了。屈膝跪下来深深叩首,“奴才拜别万岁爷。”
皇帝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笔直的站着,背影孤高而无情。密贵妃最后再看一眼,似乎也释然了。就这样吧,尘缘到了尽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惟愿来生不要再和帝王家有牵搭,做个没有圣眷的妃嫔实在是太苦,太苦了。





、第111章

长满寿抱着拂尘进延禧宫;正是梆子敲过了一更的时候。
延禧宫漂亮,玻璃墙里养鱼,荷藻参差,青翠如画。要是搁着夏天,门窗都换上绿竹篾的帘子;地罩上再挂一排珠帘;那俗称的水晶宫就更名副其实了……美则美矣,他左右环顾,门前只有两个站班宫女;瞧上去冷冷清清。二总管咂咂嘴;死寂死寂,说的就是这幅情景。
他挫着步子往前移,身后两个苏拉托着漆盘亦步亦趋。回头看了一眼,托盘里放了几样东西,绫子、毒酒、刀。今儿又是他动手,碎催做惯了,逢着这种事总轮着他。左手刚给贵妃娘娘收了尸,右手又得送静嫔上路。他木着脸慢慢腾挪,走过一片镶着七彩玻璃的天花,再往前就是静嫔的寝宫了。想想这些宫眷们也造孽的,不安分,老虎嘴上拔毛,花儿一样的年纪哟,这就走到头了。原本闷吃糊涂睡多好,可惜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逃得脱,殊不知皇帝动怒,要治谁的罪,压根就用不着交待因由。什么叫掌管生杀大权?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你不能有怨言,还得磕头谢恩。不愿意?叫屈试试,连着你们老家一锅端了!
也是这静主儿蔫儿坏,自己不动手,借刀杀人等着凑热闹看好戏。满以为站得远受不到波及,谁知万岁爷不好糊弄,扒开王八盖儿,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下水。
赶紧的办,办完了好交差。他撩袍子跨门槛,进殿里准备喊人,可打眼儿一看登时傻了——静嫔不用他送,自己已经死了。仰身倒在一块羊毛地毯上,陪着上路的还有她的贴身宫女。
这是畏罪?应该不是的。他走近点看,桌上八样锦食盒盖子开着,边上两杯香片茶,珐琅杯子珐琅托碟,端端正正都是成套的。敢情主仆俩觉得死里逃生了,以茶代酒办庆功宴呢!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闪失,像是服了毒,就这么咽气了。
静嫔还是个死不瞑目,两只杏眼圆溜溜睁着,瞳仁散了光,又大又空洞。长满寿抬手掖了掖鼻子,吩咐身后人,“给内务府回个话儿,赶紧叫慎刑司派人来。”
死了也好,省事儿。不过死因得查明,别再牵连出其他主儿来。又看两眼,没有七窍流血,就是脸色发乌,和三阿哥的死状差不多。他叹了口气,多行不义必自毙啊!不受宠就不受宠,当枪使就当枪使呗,万岁爷也没亏待她,一人住一个宫,这么豪华气派的单间儿,好吃好喝供着又不饿肚子,偏要和贵主儿合着伙捅那灰窝子。瞧眼下,都送了命,这下子可安生了。
慎刑司人来了,搬尸首都是大高个儿,典狱仵作上来检验,确定断了气,戈什哈把羊毛毯子一卷,包煎饼果子似的把主仆俩兜起来,扛着就往外走。长满寿有点兔死狐悲,对插着袖子摇头,“就这么完了,何苦来哉。”
慎刑司主事高太监是他发小,张罗着叫人把桌上吃食带回局子里验毒,别过脸瞧了他一眼,“横竖是个死,怎么死不是死?这趟也齐全了,尚仪局上回栽在井里的宫女,叫郑翠儿的那个,我这儿总算也能结案子了。娘娘们犯点事儿,八月里的螃蟹,提起来一大串。宫里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嗳,你小子眼力好,卯足了劲儿提拔礼贵人,这会子眼看着熬出头了。”
长满寿嘿地一笑,“我估摸着贵妃的衔儿跑不掉,万岁爷爱得很,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她肚子又争气,这不怀了龙种嘛!现在和淑妃一道打理宫务,再过程子能独当一面了,皇后主子身子还不见好,破格晋个皇贵妃也不一定。”
高太监点头如捣蒜,“那千万要巴结住,往后有你的好处。”
“我出息了能亏得了你?咱们可是一窝,当初一块儿扛扫帚的难兄难弟,这么多年,媳妇也该熬成婆了。”长满寿擤了擤鼻子,又问,“你瞧是不是毒死?”
高太监唔了声,“说不好,大概齐就是的。刚才我摸脉,腕子上还热乎着。从下半晌养心殿出来到这会子,算算有两个时辰,毒发的时间正好对得上。再看看那个死相,和三阿哥一样,我估摸是同一种药。也不知道是掺进了点心里还是茶水里,等回头验了才能知道。”
长满寿点点头,“你忙着吧,我得上养心殿回主子一声,别不是里头还有猫腻。”他挥了挥手,挑着灯笼出了延禧宫。
皇帝翻牌子传的是礼贵人,没让背宫叫走宫。怀了身子什么都干不成,到一起就是做个伴儿。皇帝在御案后头批折子,偶尔抬起眼来看素以,她盘腿坐在灯下做针线。一件花开富贵的小夹袄,颠过来倒过去的看。做成了一条缝就提溜起来往自己身上比,脸上带着餍足的笑,那笑脸儿比任何时候都美。
眼下这样就像寻常人家夫妻,丈夫忙着养家糊口,老婆带孩子操持家务。皇帝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这样的时光,他的养心殿,他忙政务、和军机大臣商议国事的枢要地方,如今让一个端着笸箩,腋下夹着尺头的女人占据了一半。这女人是他的心头肉,舔线穿针,正给他儿子做小衣裳。
他笑了笑,心里很觉安乐。虽然之前发生了这么多事,好在噩梦都过去了,她还在他身边,这比什么都重要。
素以低头低得久了,脖子有点酸。抬手捏两下松松筋骨,看见他在不远处,一本正经的脸,两道眉毛又浓又长。她咧嘴叫他一声,他从堆积如山的折子里抬起头,茫然问怎么了。
她把小褂子举起来让他瞧,“好看么?”
他说好看,“可为什么绣牡丹?万一是个小子,穿起来女里女气的。”
他不懂她心里的想法,她也不能和他抱怨。国事够他操劳的了,宫里又刚平息了祸乱,再烦他,她实在是舍不得。于是眼儿一斜,鼓起腮帮子道,“哪里女气了?小孩儿家,分什么男女!外头孩子都是大的穿剩了小的穿,要是头一胎是闺女,底下的不也接着穿么,又怎么的?”
“不怎么的。”他见她动气,无可奈何的笑,“这轴脾气,愈发蹬鼻子上脸了。半句也说不得?外头孩子是外头孩子,帝王家的阿哥,拣剩的穿没什么,打扮得像个姑娘却要招人笑话。”
素以拧起眉头细声嗫嚅,“我倒盼着是个姑娘……”
皇帝没听真切,想再追问,长满寿进门就地打千儿,“奴才来给主子回话。”
料着是静嫔的事办妥了,皇帝神色淡淡的,曼声道,“给和善保发道旨,就说静嫔因病薨了,按嫔的品阶发送,没有追封。”
长满寿躬身道是,略迟疑了下朝上觑觑天颜,“主子,奴才有事要回禀。静主儿她不是领旨伏法的,奴才到延禧宫时,她和贴身宫女都已经断气儿了。”
皇帝听了微讶,“慎刑司验了么?有说头没有?”
“吃喝的东西都叫慎刑司带回局子里去了,听高无信说,十成是中了毒,症状和三阿哥一样,没血没涎,就是脸色发乌。奴才过去瞧了,静主儿两眼瞪得铜钱也似,看模样死得挺难受……”
素以心惊肉跳,突然一阵恶心,扭身就吐起来。皇帝忙扔了手上朱砂笔过来,边给她拍背边斥长满寿斥,“嘴上没把门的,没瞧见礼主子在?滚到一边去!”把长满寿吓得落荒而逃。
素以心里害怕,越怕越恶心,直搜肠刮肚吐得眼泪横流。这么一通倒腾,半天才缓过劲来,掐着皇帝的手脖子嚎啕大哭,“我不要在宫里呆下去了,我怕透了,倦透了,你让我回家去吧!再这么下去我也得死……”
是一种莫名的恐慌,惶惶然,似乎下一个就会是自己。宫里接二连三死人,自己又怀着孩子,想得多了,情绪也变得无法控制。她原本就抵触,在宫里服役是没法子,可是遇上他,叫她想撂也撂不下。她是两难,如果有好的选择,谁愿意一辈子锁在高墙里?如果太太平平的,她能时时仰望他,这样的日子倒也过得。可是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以前的七年虽有暗涌,没听说主儿们之间发生这么多事。想来想去祸头子是自己,要不是她打破后宫的平衡,叫这上百口子人守活寡,大概就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
皇帝一味的宽慰她,“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你……你听我说,以后要出巡,我一定带着你,成不成?别哭了,对孩子不好。”见她渐渐缓和了扶她进东暖阁安置,让人伺候着漱了口,自己绞帕子来给她擦脸,有意的带了调侃的声口,“你瞧瞧,来前打扮过?一哭脸上粉可散了,不好看了。”
她有点尴尬,拧过身子道,“我也怕你以后看腻了我,不稀罕我,打扮总是需要的。”
“傻子。”他两手捧她的脸,“我不会腻的,要是喜新厌旧,我何苦费那心思纠缠你?三宫六院那么多娇花我不采,偏巴结你这根狗尾巴草么?又不会撒娇,还是个刺儿头,你说我图你什么?”
她兜天翻白眼,“我怎么知道!豌豆黄吃多了也爱嚼嚼雪里红,咸菜下饭嘛!”
她总有那么多奇怪的论调,他苦笑着更衣陪她上炕,靠着炕头的螺钿柜说,“今儿不批折子了,我陪着你。”
她把肚子里的存货吐了个底朝天,他怕她饿,问她要吃点什么,她摇摇头,侧过身来揽他,“主子,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抚抚她的脊背,“不管密贵妃和静嫔怎么死法,总之是死有余辜,没什么可替她们难过的。贺氏兄弟多,五个都要打扫干净,刑部得发公文下去。至于静嫔娘家,她阿玛是云贵总督,这些年治理南边很是得力,朕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何况她干的这些腌臜事儿,她父兄未必知道,所以和家倒还可以保全……你阿玛哥子的官职,已经在一等一等往上提拔了。毕竟你要晋位,娘家总得说得过去。”他把唇印在她额头上,“好丫头,把你那颗牛胆再放大点儿,有我撑腰你还怕什么?等生了阿哥就晋你做贵妃,虽然没法子和皇后比肩,但是一人之下,也不用再忌讳别人了。”
他向她许诺,让她心里有底,这样总是好的。说起来一个小小的宫女,家里没权没势,能走到今天,依仗的全是他的爱。她拉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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