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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宫略-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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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是要扔进冷水缸里了。”
一旁的皇后听了半天有点心惊肉跳,看准了时机忙岔道,“万岁爷回銮我没过乾清宫去,外头遇见的事儿我也一概不知,这是我的不是。我知道老佛爷最心善,手心手背都是肉,撇了哪头都不能够。万岁爷御前委实也离不了人,要是三个一气儿都走了,连个带班教规矩的人都没有,只怕会委屈了咱们主子。”
太皇太后叫皇帝洋洋洒洒这一通,心里横竖是不大高兴的。皇帝内秀,话里有意无意的带那么两句警语,听得实在是戳心窝子。也罢,年下弄得不痛快,一个正月都叫人高兴不起来。其实也不是非得把素以送到东篱身边去,毕竟光有脸还不够。人不对,东篱未必会把感情转移到她身上。横竖太皇太后心里有成算,即便东篱那头使不上劲儿,这皇宫大内也绝没有这个小妖精安生立命的地方。只要她活一天,这张脸就不能出现在后宫之中。或许是执念,她总有种遭人窥视的错觉。谁让素以和慕容家的女人长得那么像!她信轮回,甚至认定了她是合德帝姬托生的。既恨又怕之余,处理掉她的心意也更坚定。
皇帝看看案头的西洋钟,抚膝站起来道,“皇祖母起得早,再歇会子养养神吧!今儿休沐,孙儿要去南书房进日讲,这就告退了。”
太皇太后阖上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皇帝微躬着身子却行退出来,心头像遭了重压似的难受。刚才的情形,他用尽了力气才忍住没发火。太皇太后有了岁数,人愈发的霸道起来。好些在她看来合理的要求,开口几乎是命令式的,不依她就是不孝,话里话外夹枪带棒,闹得他很下不来台。终归是一家子,她又是这宫里的老祖宗,皇帝再尊贵,不能把自己的祖母怎么样。他以仁孝治天下,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皇父那样雷厉风行的人,想送她到行宫颐养,最后也未能成行。皇帝统御四海,仍旧活在伦常之中。罢权免职、圈禁流放,那是对下不对上。太皇太后不干政是她的聪明之处,稳坐钓鱼台,后宫的那些零碎事儿,办得再出格,谁敢上纲上线和她理论?
他放眼看远处的苍穹,云翳混沌。天虽冷,从晕沉沉的暖阁里出来,却能激得人脑子活络。披上鹤氅往宫门上去,走了几步听见皇后的声气儿,他顿足回望,她撑着伞正从月台上下来,高高的狐毛领子斜切过两腮,倒把一张脸衬托得玲珑生动了。
皇后不是个触目的女人,她母仪天下,这后宫最端稳就数她,连走一步路都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落了短处叫人看见。皇帝耐心在门廊上等她,她终于到了近前,他上去接应她上台阶,在她肘上托一把,换回她一个腼腆的笑。
“怎么冲撞老佛爷呢!”她说,“一个宫女儿值什么,她要送就送吧!为了这事儿闹出嫌隙,总显得你不够大度似的。”
皇帝摒退了左右,背着手转过身去,“朕先头说过了,这后宫主事的是你,太皇太后到了安享天年的时候,劳心太多架空了你,朕也不愿意看见。”他又转回身来,“上次要把素以调到你宫里,也是她老人家的主意吧?”
皇后看他言行就知道他对素以上了心,他们夫妻多年也有默契。猜不着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但他的心思她还是一目了然的。她抿了抿嘴,替他把腰上覆过去的葫芦活计重翻回阳面来,慢吞吞的说,“你既然知道,就应该顺了她的意儿。素以到我宫里又不会吃亏,总比送给别人强些。”
皇帝冷笑一声,“朕御前的人就那么不招她待见?别忘了凛凛天威,拿朕当软柿子捏,那可是打错了算盘。”
皇后没想到他有这样深重的怨恨,就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她略顿了顿道,“素以的长相也是个大麻烦,依着我,索性开了脸,老佛爷也不能再算计她了。”
开脸?他要是仓促的办了这事,她和后宫那些嫔妃还有什么差别?他摇摇头,“就叫她呆在御前,宫里有老佛爷,把她搁在哪里都不能叫朕放心。再说……”他眼里阴霾渐起,蹙起眉头道,“她没松口要跟着朕,硬要强迫她,弄得两两生恨就没意思了。”
皇后有点惊讶,皇帝幸一个宫女还要“有意思”?她是国母,温良恭俭让,一丝都不能乱的。说嫉妒谈不上,心里难免有点惆怅罢了。她长长嘘口气,茫茫的雾气在眼前交织成一片,“这么的就难了,你是办大事的人,不能整日流连内廷。要是哪天老佛爷劫皇纲,这事又怎么应对?”
皇帝低头看她,笑道,“朕贵为天子,这么点岔子都料理不好,皇帝还有什么做头?太皇太后手眼通天,既这么,叫她另择贤能也罢。咱们大英还没有女人敢参政的,不愿依附皇权嘛,那朕这皇帝让她来做也使得。”
皇后目瞪口呆,皇帝谨言慎行是她多少年看过来的。今天这一车气话,传到太皇太后耳朵里,估计能把她堵个半死。她张了张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恩佑的那点小心思看来是泡了汤了,皇帝为素以连老佛爷都敢顶撞,别的人敢掺合进来,连骨头渣子都不能剩。
皇帝静静看雪,盘算着可以借这契机把利害和素以那个二愣子说说。要是叫她在大喇嘛和他之间选,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反应?




、第68章

皇帝下了旨;命两边总管整顿御前当值,乾清宫养心殿都要彻查。有点风吹草动就拿人到敬事房问话,一来二去,大伙儿都捏着心办差。太监们走路不敢撂腿了,都夹着走。怕人说吊个僵蚕儿还装男人,裤裆里是不是塞了告密的文书?来呀,架上扒裤子,恨不得把两个屁股蛋子掰扯开才踏实。
折腾了有阵子;事儿都查明了,是有那么几个嘴不严的;里头就夹带着琼珠。总管太监回了万岁爷话;万岁爷没叫抄老底。其实这老底不查也明摆着;上家除了密贵妃;不作第二人想。帝王家的家务远不止寻常百姓想象的那么简单,一件看似简单的小事,换个角度就关乎国运。皇帝念在她刚生了阿哥的份上不予追究,其实更多的功劳应该记在她娘家哥子奉命抚察苗疆上。哪个皇帝手上没有几张牌?轮换着打,用到不能用时方丢手,这是定规。外头都说密贵妃圣眷隆重,其实大部分都是表像,彼此维持着,谁也不愿戳破而已。
琼珠和另几个陪衬打得皮开肉绽,没要他们命,撵出宫去了。宫里当过差的人都知道,说撵出去,其实和赐死没什么两样。太监净了身,出去就是个废人,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宫女子更要命,遭撵简直就是整个家族的耻辱。名声毁了,没人敢娶,娶了连带男家也抬不起头来。像祁人人家还特别自觉高贵,家穷讨不上老婆的庄稼汉又不屑作配,所以姑娘这辈子除了当姑子,没有第二条出路。
这算对贵妃娘家的一种警示吧!万岁爷没发话,但是狠狠打了佟家的脸。皇帝办事和别人不同,他不会张牙舞爪的让人知道他有多愤怒,命荣寿送了把戒尺到密贵妃宫里,贵妃托着戒尺,吓得脸都变色了。问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荣寿垂头丧气,“贵主儿呀,主子是要您引以为戒,别再动御前的脑筋了。”
密贵妃激灵灵一身冷汗,好在只是戒尺,要是根绫子就歇了菜了。镇定了一下又问,“那现如今谁往上填缺?”
荣寿惊恐的望着她直摇头,“奴才从不往外传御前的消息,贵主儿您是知道的。”
这时候大家都求自保,荣寿觉得他只是贪图了巧妮子的美色嘛!前前后后想想,也就答应密贵妃帮她把琼珠往万岁爷跟前凑,别的没干一桩对不起主子爷的事儿。大姑娘胸口上捋一把确实是过了手瘾,可也得有命消受才好。他是六宫副都太监,宫里愿意和他结对食的海了去了,犯不着栽在这口干井里。
“贵主儿您别着急上火,说真格儿的,万岁爷子嗣单薄,前头几位阿哥的生母在宫里排不上号。祁人讲究子凭母贵,咱们四阿哥在这上头首先就占了优,一落地封贝勒,打万岁爷那一辈儿起,您的儿子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个,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您踏踏实实的,您的福泽整个紫禁城没有一个能比肩,何苦搅那浑水,给自己添不自在!贵主儿,心境宽点儿,您乐呵呵的,万岁爷就待见您这满身的福禄。像景阳宫德妃,上年病一场,瘦成了人灯,主子翻牌儿不都绕过她去了么!您是天生享福的命,就算不争那些,”他把大拇哥往起一竖,“您照样儿是这个。别和自个儿过不去,您有四阿哥呢,到哪儿腰杆子都比别人壮。”
密贵妃失魂落魄坐在透雕鸾纹玫瑰椅里,缓了半天的神才道,“主子近来宠信汉人,和氏那蹄子登了高儿,说话都有底气了。见了我光甩帕子请撅屁股安,才晋个嫔位就得意成这样,眼皮子忒浅了点儿。”
这是个正宗怨妇脸子,荣寿不明白了,万岁爷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连皇后这样的嫡妻都没一句牢骚,她吃的哪门子飞醋?可见女人发起妒来招人恨,连自个儿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到底和琼珠是姐妹,弯弯绕就那么点儿。会咬人的狗不叫,真正厉害的人物不逞口头英雄,谁见过下绊子使阴招嚷得尽人皆知的?皇后是人善性,要换个肚子里能打仗的,她能尊荣的活到现在才怪了。他也没那劲头一径劝她了,在这儿逗留久了没的再招什么事儿。差事办完了就走吧!
“横竖贵主儿保重自己身子骨,主子那头气也就一时,过了性儿就好了。主子还是给您留面子的,您看开点儿。”他膝头子往地上一点,“奴才值上忙,这就给您请跪安了。”
贵妃泥塑木雕一样抱着戒尺发呆,他没计奈何悄声退了出来。闷着头走到垂花门上,听见围房里有人喊他,那个带点廊坊味儿的声口,不用掌眼就知道是巧妮子。本打算装聋作哑蒙混过去,不想她跑过来截了他的道儿。
“哟,我道是谁呢!”他讪笑着,“怎么着?有事儿?”
巧妮子拉他进了围房,怒气冲冲的哼了声,“看见大,得得拜,看见小,踩一脚。你们太监就这奏性,我这回算是长见识了!我问你,我那儿叫了半天,你为什么装听不见?”
巧妮儿生气,呼吸有点急促,胸口一挺一挺,把坎肩顶得老高。荣寿和她好,最先就是瞧中了她这身条。她那一对玉兔儿长得妙,夏天穿着嫩绿袍子,一走晃三晃,叫人打心底的渴起来。荣寿的视线在她胸前溜圈,咽了口唾沫,伸手在她奶/子上抓了一把,靦脸道,“哪儿能呢!是我耳背,听漏了。”
巧妮儿一巴掌打落他的手,诘问他,“万岁爷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我们主子这算是打入冷宫了?”
荣寿翻眼看屋顶的楞子,嘬嘴咂舌道,“这个说不好,顶风总不是好事儿……咱们后头少来往,叫人看见了不好。”
巧妮儿一听炸了毛,“你这瘸了舌头挨千刀的陈世美!抱着人对嘴亲的时候怎么不怕人看见?这会儿我们主子吃了瘪你就忙撇清,你还是人不是?”
荣寿一听不乐意了,耸眉斥道,“安生给我住嘴!我没了家伙什,干那事儿谁快活谁知道!受用过了来赖我,你赖得上吗?”再琢磨一下,女人小心眼,还是别得罪她,回头弄个破罐子破摔,再添什么麻烦。便耐下性子来安抚她,“你也别着急,这不是在风口浪尖吗!我的意思是暂时别见,让仇家拿了短儿什么好处?你和我一条心,我亏待不了你。可你要和我闹,惹我翻了脸子,别怪我不念旧情儿。”
巧妮儿原想放嗓子嚎哭的,被他两句话哄得吞了回去。再要和他理论,他早就打着伞往外头去了。
一路加紧步子回了南书房,皇帝在里头和军机大臣们说匪患。甭管多富的朝代,总有那么一小拨做着皇帝梦、发财梦的跳蚤。荣寿在外面站班儿,听着皇帝分析局面,一递一声,头头是道。他扭脖子看天街,雪落在丹樨的望柱上簌簌作响。明年的年景大概错不了,瑞雪兆丰年嘛!就是这瑞雪时候长了点儿,听说已经成了灾,叫人心生厌烦。
这儿惦记老家的庄稼呢,书房里路子出来,把一封白摺交到他手上。冲养心殿方向努努嘴,“主子叫给素以送过去。”
荣寿接过来揣在怀里,也没问是什么,转身就朝月华门上走。进了宫女值房找素以,她正给座钟上发条。弓着身子紧发条钥匙,看见他进去叫了声大总管,“您找我?”
荣寿把怀里折子拿出来,双手递过去,告诉她是南书房里传出来的。
素以迟疑的接过来,上回万岁爷说什么鸿雁传书,她以为光一说,谁知道竟是真的?她碍于荣寿还在没有翻看,只觉一阵阵的甜上心头来。这么偷偷摸摸的,有点尴尬,更多的是种别致的情怀。
那只遭人嫌弃的“鸿雁”瞧她拘谨终于走了,她把折子紧紧抱在怀里,探头出去看看,廊庑上没人,这才挨到墙边上,心慌意乱的把折子打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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