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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宫略-第40部分

小说: 宫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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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好事。

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抚了抚,温腻的触感,让人心里发甜。他觉得难以启齿,蹙着眉犹豫了一下才道,“素以,你对朕……有没有别的想法?”

素以怔怔的站着,想起昨晚的事很害羞。万岁爷这么问,不会今晚又想那样吧?她红着脸规规矩矩的答,“主子是奴才的天,奴才只要尽心的伺候主子,主子高兴就是奴才的福气。至于奴才…天生是给主子效力的,连命都是主子的。蝼蚁一样的人,对主子怎么敢有什么想法呢!”

“这是官话,朕不想听。”皇帝低头道,“朕只想知道,你对朕,是不是只有主仆的情分?”

素以心跳得厉害,慌忙蹲了个福,“主子这么问,越发折得奴才不能活了。您让奴才怎么说呢!奴才家是角旗包衣,祖上随龙入关起,一家子就兢兢业业替主子卖命。主子和奴才们隔了九重天,奴才对主子不敢有非分之想,请主子明鉴。”

这关系撇清得好,原来有想法的只是他一个人,她这个奴才当得很清醒,不想登梯上高,她的初衷也没有改变过。即使他握住她的手,即使他在迷乱里吻了她的脸和嘴唇,即使昨晚他们有了那些不能言说的秘密……在她眼里一切都不算什么,她不过尽一个奴才应尽的义务。

皇帝感到失望,他慢慢松开她,两手以一种僵硬的姿势垂在身侧。不甘心自己败得这样跌面子,点头道,“你果然不负朕的期望,御前伺候最忌讳献媚邀宠,看来调你当值没有选错人……打今儿起该归正道了,主就是主,奴就是奴,和那贞她们一样,没有题外话,大家都省心。”

素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她有点难过,似乎不经意间和什么东西失之交臂,再也拾掳不起来了。向上看看皇帝的脸,他别过头看远处的篝火,冷硬的侧脸,和她记忆里那个威严的影子重合起来。原来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解下斗篷重给他披上,一面系缨络带子一面道,“主子这话是正道,奴才记住了。”额外又添了句,“明儿熬鹰主子就别来了,这大半夜不睡,我怕主子身子扛不住。奴才看主子这几天辛劳,等回了热河好好歇两天长长元气。”

不放心小公爷那里,把她搁在哪里他又是能放心的呢?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霸揽着也没用。他狠狠心嗯了声,“这趟秋狝结束,朕要上普宁寺探望个故人,你跟着一道去。”

她应个嗻,“是外八庙的普宁寺?这个奴才听说过,里面有尊金漆木雕大佛,当初朝廷颁旨修建,我玛法在里头做过一阵子监工。”

皇帝不由叹息,这姑娘简直就是个奇迹,你和他说什么都能聊得上,这世间万物就没有她不知道的。认真说起来她和小公爷是同类人,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是脑子很聪明。要是自己对她毫无牵挂,指给恩佑算是个不错的归宿。可是他终归没法子下决心,他千方百计要断了恩佑的念想,如果现在放弃,那么之前的种种岂不是无用功么!

他惨淡的笑了笑,“你知道里头有座大佛,那知道朕说的故人是谁吗?”

素以摇摇头,“庙里都是和尚,难道是主子相熟的哪位大师?”

皇帝没言声,横竖也被她猜着十之八/九了。他没御极前曾经悄悄去瞧过,没见着人,那会儿说是出去云游了。现在过了四五年,再怎么也该见上面了吧!情这东西真太熬人了,东篱那时在太子位上,诸兄弟对他唯命是从,何等的不可一世!后来为了女人落得这副田地,皇父昭告天下说太子出花儿死了,除了亲近的几个人,就再没人知道他的下落了。

他把视线投向深远的天幕,东篱就是个活招牌,他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张脸么!他虽然取代他做了皇帝,但一直为他感到可惜。秋狝也不是年年有,逢着机会去瞧瞧他,也不枉费他们曾经兄弟一场。

他负手在前面走,背影很孤高。素以在后面跟着,看着斗篷的下沿被他的脚后跟勾起来,一波波的荡着涟漪,心里莫名有些酸楚。没到御前觉得皇帝是九天上的神仙,看不见也够不着。现在就在她面前,不止一次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他,却都被她婉言谢绝了。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照理说天底下应该没有一个女人不爱俊俏爷们儿,何况这俊俏爷们儿不光有钱,他还是个皇帝。可在她看来仍旧欠缺了些什么,她是个二愣子,她重感情,两个人之间的相濡以沫,远比那些身外物要金贵得多。

她浅浅握起拳,对自己笑了笑。眼下是五色迷心,等将来出了宫天大地大,大概不会再挂念现在的种种了。待到她儿孙满堂的时候,再想起紫禁城,想起皇城里有这样一道耀眼的阳光,也会感到满足和安然了。

接下来相处果然按着皇帝的要求有条不紊的进行,也不是刻意的保持距离,就是主子和奴才之间最标准的往来,张弛有度的,很从容稳妥。至少她是这么认为。比方司衾前的更衣,以前解裤带时皇帝会回避,不要她上手说自己来。现在倒很坦然,心跳如雷的人变成了她。她跪在地上努力维持水平的时候,皇帝笔直的站着。她从他背后的穿衣镜看过去,他微微偏着头,流丽的肩背线条。她在他眼里已经和御前的太监们没什么两样了。

她一面怅然一面庆幸,这样多好,谁也不牵挂谁。那细微的一点好感不足以支撑起漫长的禁宫岁月,再只要一年,一年后就能海阔天空了。她走了自然有新人填充进来,万岁爷渐渐会忘了她。她在他跟前不过是极短的停留,也许若干年后有人提起以前那个二皮脸的素以,他会拧眉想一阵,想不起来了,再问一声“谁呀”。

素以还是个容易快乐的人,她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打扫了出去,什么小秘密啦、万岁爷牵她的手亲她的脸啦,那些统统都扔掉。她给小公爷熬鹰,给鹰取了个文雅的名字叫松格里。驯到第七天的时候这只鹰饿得只剩皮包骨头了,开始给它喂兔肉羊肉。小公爷惊奇的发现他的鹰对他没有敌意了,把他乐得上蹿下跳。

“姑娘您可太神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谢您。”小公爷拍拍胸口,“往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一句话,我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您办。”

素以正给鹰缠尾毛,今天是松格里头一回上场练捕猎,缠上尾毛是怕它飞跑。小公爷在驯鹰方面完全是个门外汉,爱玩,自己又不会驯化,真就是坐享其成的少爷作派。嘴倒是挺甜,追着谢她,一箩筐的好话。她笑道,“别介,您言重了,我心里也过不去。”

“要谢要谢,等回了热河我请你如意茶馆听戏去。”他在边上手舞足蹈,“那茶馆好啊,京戏昆曲全请名角儿压场。您爱唱戏吗?还能拜师傅学票戏,师傅给您指点,教您吊嗓,给您拉二胡叫好,几天下来也能小有所成。”

场子里的兔子鸽子之类供鹰捕杀的玩意儿都备好了,拴住了腿不叫逃,绳长,满场又跑又滚的。素以揭开鹰的眼罩,把松格里往栅栏里一抛,应道,“票戏那是男人的玩儿法,谁见过女人在家吊嗓的!我要是在乾清宫来上一嗓子,管保立马下了慎行司大狱。”

鹰饿红了眼,在围栏里大开杀戒的当口,小公爷还在琢磨什么能叫女人感兴趣,“我会糊风筝,那我带你放风筝去?”

“我是做奴才的,跟您听戏放风筝都不成。”素以摇摇头看天,“再说这时节也不对,今儿立冬啦,谁见过冬天放风筝的。”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小公爷想说的是别的事儿。素以和他在一块儿熬鹰熬了好几天,他是自来熟不提,素以对他也不像先前那么拘束了。两个人天南海北的扯,有点做了朋友的意思,所以他说话也没那么咬文嚼字。

关于她和万岁爷的事儿,小公爷觉得作为朋友有义务给她提个醒儿,“你在御前有阵子了,我瞧皇上对你还不错。皇上百样齐全,就是老婆多。老婆多是非多,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迟钝的点点头,“老婆不多,皇帝还有什么做头!我觉得做皇帝最大的乐趣就两点,老婆多是一点,还有一点就是老婆再多也不苦恼,可以继续往家接,这可是平常人办不到的。”

敢情她都知道,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小公爷斜了眼儿,“那你说好是不好?”

在别人来说没什么,在她来说还是不太称意的。她咂了咂嘴,“我可不敢评断主子这样好不好,其实我料着也不是万岁爷喜欢,这不是还有稳定朝纲的功效嘛!这叫腰里别副牌,逮谁跟谁来。管他下家儿是谁呢!别说万岁爷,外头达官贵人好些不也这样?”

“我可不是。”小公爷举举手,“我这人再混,娶媳妇这方面还是很节制的。你上回到我府里办事,也见过我们家姨奶奶。我就那么一个,还是丫头收房的,你说我这人怎么样吧!”

怎么样不好说,老公爷死那会儿,她可听说这位小公爷正在八大胡同喝花酒呢!素以晃晃脑袋,敷衍着,“您圣明,那是家里老太太教育得好。”

“我这人大节上不坏,就是没人懂我。”小公爷顺杆儿往上爬,“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个管家奶奶。如今对得上味道的媳妇儿不好找,要是能逮住一个,我一定拿她当凤凰蛋捧着。”边说边觑她脸色,“您瞧我,长得不磕碜吧?我有爵位有俸禄,每年的冰敬炭敬①少说也有上万两银子。家里又有庄子,还有十余处铺子记在别人名下,哪家姑娘跟了我,擎等着享福吧!”

素以直点头,“那是那是,您可是国舅爷,全大英独一份儿。”

“那您……”

小公爷刚想说话,突然起了一阵大风,眨眼间雪片子飘下来。素以仰头嘀咕,“草原上变天就是快,我得回去了。一会儿鹰吃饱了还给它戴上眼罩,下回下场子光让抓不让吃,这么来来回回的练,半个月就差不多了。”她往御营方向走,潇洒的挥挥胳膊,“您有话下回再说吧,下回我听着。”

她走远了,小公爷感到无比惆怅。刚开了个好头就遇上下雪,老天爷也存心刁难他吧!

①官场中下级向上级行贿,夏天送钱物叫“冰敬”,冬天送的钱财叫“炭敬”。



第53章

秋狝十来天;很顺利的结束了。准葛尔台吉和蒙古亲王们这趟收获颇丰;狩到的猎物是小事;最要紧的是和大英的新皇帝有了更深层次的交流。这位大博格达汗虽年轻;文韬武略并不逊乃父。懂得恩威并施,善于笼络人心,比起老皇爷,处世更加圆滑。从属的亲贵们各自得了不少好处;腰包鼓了;皇帝又指宗亲女子联姻。男人嘛;财色兼收是人生最大乐趣,所以对朝廷大表忠贞外;愈发显得心悦诚服。各回藩地的前一晚和皇帝把酒话桑麻;君臣同乐很是畅快淋漓。

次日五更动身,圣驾回銮又是绵延几十里的大场面。途径东庙宫打尖儿歇一晚,第二天下半晌就回到避暑山庄了。

天气说它好,算不上,零星飘几朵小雪。说它不好,偶尔还能看到点日光。承德入冬似乎比京城还早些,这样的月令,清早开门,迎面一口冷气,冻得人浑身打激灵。

做皇帝很不容易,三更灯火五更鸡。回来之后案上的折子堆得比山都要高了,招了十几个军机处章京边议边批,连饭食都是到了点抬进颐和书房的。里头花一整天时间办公,宫女太监们就在游廊下候着。大概是遇着有人上折子参地方官员贪赃枉法,皇帝的声气儿从菱花门里传出来,絮絮说着各种行贿的手法,说小官给大官上供奉,逢着节气送粽子送月饼,里头的馅儿都是黄金做的。还有名目繁多的各式别敬、瓜敬、笔帕敬。说到怒处拍桌子,“朝廷一年几十万的养廉银子,分派到那些贪官手上连塞牙缝都不够。他们财大气粗,对上阿谀奉承,对下颐指气使,在他们眼里他们才是大英的皇帝。万里之堤毁于蚁穴,再不整治毒瘤,朕的脊梁骨都要被老百姓戳弯了。给朕狠狠的办,说不出来路的抄家、发配、杀头。朕就不信,大英到朕手里就能乱成这副模样!”

皇帝泼天震怒,外头人吓得像遇见了花大姐的蚜虫,一个个拱肩缩脖大气儿不敢喘。万岁爷他要强,他处处爱论个高低。前头老皇上开国建基业,他就想着怎么把父辈传承下来的社稷发扬光大。素以有时候觉得他挺可怜,肩上责任重,他不知道什么叫快乐。

长满寿从里间出来站在门前找人,看见她招了招手。

素以看见了忙不迭过去听令,“主子有吩咐?”

二总管脸上不大好看,艰难看她一眼,“主子说明早要上普宁寺,微服出去不带侍卫,叫你收拾收拾,明儿好伴驾。”

这事儿皇帝之前就和她说过,她并不感到意外,倒是长满寿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叫她觉得心里没底。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谙达,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背人的地方,素以才追问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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