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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宫略-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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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泪巴巴的看着他,蹲个身道是,模样可怜,像受了气的小媳妇。皇帝脑仁儿疼起来,也不看她,背着手往烟波致爽斋去了。 





第38章

不能挪动,那就看看风景吧!
素以在原地转个身,面对海子立着。这片湖叫如意湖,水清天蓝,真是个漂亮的所在。她抬手掖掖眼泪,刚才经过一通吓,到现在心口还发紧,欣赏美景也有点提不起精神。
闹不懂万岁爷的火气从哪儿来,她琢磨半天,大概是因为有远客在,小公爷在外叫了她一声,坏了规矩,让主子在那些藩王面前丢人了。真要是这个原因,她又觉得不踏实了。大英礼仪之邦,制度向来严谨。尤其是在这种场台,叫人看见皇帝的使唤丫头公然和男人搭讪,对万岁爷来说,的确是件毁誉的事。
关乎规矩体统,这样的罪责首先就叫人心虚。她垮下双肩叹息,办事没经脑子,括该要受罚。没打她个满脸桃花开,已经是主子最大的恩典了。
越想越后悔,扇了自己一下,叫你没成色!乱答应什么?谁叫都答应,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了!只不过主子说讨厌她的脸,太伤人心了!长得像谁不是她能决定的,他不待见皇太后,也犯不着迁怒于她呀。
她何其无辜,这张脸又不能退换,还得继续戳在他眼窝子里讨人嫌。既然这么不喜欢她,调她到御前干什么?给自己添不自在吗?妄揣圣意她不敢,反正就是背悔到姥姥家了。本来还指着明年出宫过自己的小日子呢,结果人家说了,心情不好就留她在宫里一辈子,叫她去做精奇嬷嬷。
这是多深的仇啊!如果想出去就得伺候公主,巴望着以后做陪房。可是公主们一个六岁一个三岁,等到十五岁能出嫁……那时候她已经三十多了。三十多还能干什么?给人做老妈子?嫁头婚怕是不能够了,做姨太太年纪大了点儿,要嫁也只能找个死了老婆的做填房。
好可怜!她搓了搓脸,湖上风大,有点冷飕飕的。万岁爷八成是回寝宫了,不知道什么对候能下恩旨赦免她。
皇帝那头气倒是消了些,站在佛堂后面朝如意湖那头望。望着望着,想不起来先前那样震怒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了。他自小懂得控制情绪,今天却失仪,自己也很苦恼。尤其头天驻扎那晚和她说好了要一道去给恩佑熬鹰的,现在弄成这副烂摊子,气性过了,再见她大概会有点下不来台。
他收回视线,缓步朝延薰山馆去,半道上看见荣寿和长满寿远远的迎过来。走近了,硬着头皮上来打千儿,荣寿故作轻松的笑道,“主子上这儿逛来了,叫奴才好找。先头恭亲王和睿亲王他们要去跑马,来邀主子扑了空,这会儿都散了。”
皇帝哪有心思跑什么马,也没言声,只管走他的道儿。长满寿朝海子方向看看,料着这是罚呢,脑子一转装糊涂,“素以那丫头杵在那儿干什么?怎么不近前来伺候万岁爷?真没眼色,奴才叫她去!”
皇帝抿了抿嘴,没说话。没说话就是默许了,眼梢瞥见长满寿闪身过去,心里倒像一颗石头落了地。
也好,免了也好,至少自己能图个心安。只是这所谓的责罚越来越不成事,上回提铃就没开好头,一步步的,到现在干脆雷声大雨点小,才下的令,没消一炷香就撤了。
荣寿觑觑皇帝脸色,“我的好爷,气大伤身,不值当。小公爷是孩子脾气,您和他计较什么呢!实在气不过,罚他不许秋狝,在山庄里闭门思过也就是了。”又试探道,“主子看素以在御前是不是不台适?
要是主子不耐烦她,奴才这就打发她,另挑伶俐人来。”
皇帝不愿意开口,冷冷的扫他一眼,像腊月里的冰棱子倒进了领口里,直把他冻得打摆子。荣寿明白了,素以这丫头往后除了皇帝谁也动不得。圣眷还没来,但已然不远了。看主子那股维护劲儿,加上之前酸气四溢的泼天震怒,这分明就是上了心,擎等着提拔了。
一拨人往西边去,长满寿朝东跑得颠起来,边跑边招手,“来……来……”
素以摇摇头,“万岁爷不叫动呢!”
“别傻站着了,”长满寿道,“让动了,赶紧来。”
素以这才嗳了声,挪步过去,脸上讪讪的,“这回倒没花多长时间,我以为怎么的也要在海子边上过夜呢!”
长满寿捂着嘴笑,“您没看出来?您好事要近啦!”
她垂着嘴角道,“谙达玩笑了,我能有什么好事!得罪了万岁爷,闹不好明年不让出宫,我还得接着在宫里做精奇。”
老大个人,怎么什么都看不明白呢!长满寿带着她上甬道,一面指点着,“那就是顺嘴一说,你也相信真要是皇上钦点的留在宫里,您可就出息啦!皇上叫留牌子,能给你个精奇当当?怎么也是晋位封小主。”他搓着手,“姑姑哎,您前路可是铺了锦缎了。知道万岁爷为什么忽冷忽热的吗?小公爷一开口就给骂个狗血淋头,天爷,主子是吃味儿了呀,您还糊涂着呐!”
素以一副五雷轰顶的模样,“您可别吓唬我,我不经吓啊!”
“好事儿,怕什么!”长满寿边走边道,“多少人巴望不来的福气,您还迟登?那是谁啊,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的皇帝老爷啊姑娘,我这儿可要给您道喜了。”
素以摆手不迭,“您别拿我逗闷子,我不配。”
“胡说,哪儿不配?您瞧您的身条儿,瞧这大高个儿,和万岁爷多匹配呀!”长满寿笑得飘摇,“您再看看宫里那些妃嫔,万岁爷那身量,她们站在边上,打眼儿一看显得五积子六瘦,都没您合适。哎呀,好姑娘,真争气我可告诉你,别看万岁爷房里不缺人,真要走进他心窝子里的,一个都没有。您呐,是独一份儿,还不着紧的!”
是不是长胖子忽悠她?素以讷讷的,怎么能够呢,主子才刚还说讨厌她来着。想到这儿心里就拔凉,她没那野心打算晋位,只想稳稳当当满了这一年的役,目乌兰木通去,找个草原汉子,养一窝孩子。万岁爷是坐在云端上的人,好是好,就是让她觉得压抑。过日子你情我愿,弄得讨债似的,那多没意思!
太监无利不起早,长满寿干什么把她往皇帝跟前凑,这些她都明自。她要是听他的动了心,当差难免走神。一个姑娘家自作多情,不是正应了皇帝说的“思春”吗?那可不行,太丢人了。
她没搭他话茬,敛着神进了延薰山馆。往里看看,皇帝没在明间里,她脚下蹭了蹭,“谙达,万岁爷大概歇下了,我还是去找那贞吧!”
长满寿眨眨眼,“我可是答应万岁爷,叫您过身边伺候的。您不去,那不是存心让我为难吗!”
素蹦没法子了,心里还是有点儿害怕。不过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御前的人,还能不在皇帝跟前露脸吗?正鼓着气,抄手游廊下有人打手势,说圣驾在万壑松风。这又闷着头往松鹤斋方向赶,好容易到了驾前,皇帝一副漠然的样子,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也不知道脾气过没过,皇帝坐在书桌后头蘸朱砂批折子,边上路子伺候着。素以斜眼瞅瞅,两位总管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了,剩下她像根木头一样杵着。她觉得还是退到书房外头去合适,来的时候看见那贞在鉴史斋门前和人说话,她蹑手蹑脚往后退,打算去和她汇合。
“站着。”皇帝手上没停,眼睛没抬,就那么扔了句话。
素以看路子,路子耷拉着眼皮,把最后一本奏章归拢起来,装进盒子落了锁。接着退后两步拂袖打千儿,呵着腰垂着手退出了颐和书房。
人都散尽了,她心里慌,叫了声主子,脸上一红。
皇帝坐在案后看她,带着无奈而颓丧的眼神。她心跳得嗵嗵的,外面起了风,半开的窗户下传进松针飒飒的声响。皇帝像是和她杠上了,换了种冷静对峙的姿态。素以低头不敢瞧他,门前的日光铺在青砖上,从长长的一道挤压成窄窄的方盒子,亮的,看久了眼花。
皇帝这么不错眼珠儿,又不说话,叫她愈发不好意思。估摸时辰该到进膳了,她掐着时机道,“万岁爷,奴才去传膳吧!”
皇帝的手指头在案上点着,不紧不慢的笃笃声,仿佛敲在她脑仁上。她实在难受得慌,低声下气的说,“主子,其实奴才皮实,您打两下踹两脚,奴才什么事儿都没有……”
皇帝回过头来,“你就那么想挨打?愿意给扒了裤子一五一十的吃板子?”
宫里有规矩,宫女赏杖责要褪裤子,再疼也不许出声儿。反倒是太监,哪怕是杖毙都穿着裤子,允许大声求饶。说起这个她悻悻的,“奴才还奢望着主子赏脸亲自动手呢!”
“美得你!”皇帝说,“你倒敢张嘴。”
“奴才和主子不见外。”她尴尬的笑笑,“只要主子解气,奴才怎么都愿意。”
不光是滚刀肉,还是个自来熟。皇帝别开脸,她虽然贫,在跟前觉得聒噪,不在又像少了什么。他叹了口气,活了这么大,自打做阿哥起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她对你又敬又怕,仰着笑脸讨好你,说稀奇古怪的话。你生气她哄着你,你给她好脸子,她和你不见外……可还是远着。她尽心尽力扮演好包衣奴才的角色,然而她不稀图你什么。她的心不在宫里,她想回乌兰木通,现在的一切只是她的责任。
皇帝被自己莫名其妙的伤春悲秋弄得乱了方寸,看着她,脑子里千头万绪愈发烦闷。手上东西盘弄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低头一瞧是只鼻烟壶。红玛瑙制成的盖儿,壶身上绘万壑松风图。仔细打量,画工精美,连几间隐庐都画得惟妙惟肖。
素以探头看,又开始搭讪,“这是内画吧?”
皇帝嗯了声,“你懂这个?”
她咧嘴一笑,“奴才家里请过一位西席,祖上师从古月轩。奴才跟他学过两手,画得最得意的就是老鼠娶亲。”  




第39章

   别人赏花赏月时她在熬鹰,别人画山水仕女时,她画的是老鼠娶亲,这丫头的存在就是为了出人意料吧! 

皇帝怔怔的,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道,“真的?你会内画?” 

她歪着脑袋觑觑皇帝表情,“话不能说满,不敢说会,知道点皮毛。奴才可没吹,下回奴才画一个敬献给主子。” 

皇帝挑起一边眉毛,“就送个老鼠娶亲?” 

“主子不喜欢,蝈蝈白菜也成啊。”她摊了摊手,“再难的奴才就不会了,奴才也是读完了书软磨硬泡的学一阵儿,学不到精髓,全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皇帝对内画也有研究,存着心的考验她,“给你个水晶壶,朕问你,画前该干些什么?” 

她说,“光有壶可不成,还得有铁砂。拿铁砂装壶使劲摇,把里头摇毛了才好下笔,否则吃不住墨,容易晕开。” 

皇帝点点头,“给壶给砂,再给你几支笔,你能画吗?” 

其实要是立马能把全套东西备好,她露几手不是问题。只是行宫样样有,就是没有制作鼻烟壶的工具,所以皇帝要这样试探她。素以不大服气,这不是摆明了瞧不起人吗!她挺了挺腰子,“笔可不是寻常的笔,杆子和笔头要分开,狼毫越精细越好。” 

“成啊。”皇帝托腮看着她,“那画吧!” 

“不行,还得要松香。” 

皇帝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要松香干什么?” 

她一本正经的说,“把装笔头的那一端铜圈子加热融化松香,松香顺着流下去固定住笔头不叫它开叉。笔头粘得好,画起来不费劲,线条也利落。” 

不管画得怎么样,基本的步骤倒都知道,看来不是凭空瞎说。只是皇帝还想为难为难她,便道,“有些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古月轩门脸儿对街面儿,琉璃厂也有专做鼻烟壶的铺子,看见工序依葫芦画瓢不算本事。” 

素以这人有时候大大咧咧,该仔细的她也讲究。他说这话,她就想在他跟前争回气。不愿意让他看扁,于是定了定神道,“主子说得是,反手画花儿其实不难,奴才不才,给您写幅反手字吧!” 

这下子让皇帝大感意外起来,真要能写成,那以后自当对她刮目相看。他站起来,从案头的白摺里抽出一封搁到八仙桌上,挑了支小楷递给她,“写什么呢……就写焦赣《易林·离之乾》里的那句话。”他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写吧,朕瞧着,写好了有赏。” 

素以没迟疑,蹲福应个嗻,研了墨提笔去蘸,一鼓作气的写起来。 

皇帝立在边上看,洋洋洒洒的簪花小楷清婉流畅,却个个都是反书。正面瞧不出明堂来,得等写完了举起来对光从反面读。她写字,他却有点走神。视线从笔头子往上延伸,落在那纤纤皓腕上,落在那玲珑的肩头,落在她粉雕玉琢的脖颈上。 

她戴一副翡翠穿珠耳坠,玉也不是好玉,新坑里出的冬瓜瓤,飘花里带着零散的墨绿。换做平常不屑一顾的二等,可被那剔透的肉皮儿一称,显得分外别致起来。果真东西要靠人来养,再好的水头,到了没有精气神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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