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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宫略-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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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请了个跪安去放帐子,放了一边再去放另一边。皇帝的龙床是宫里运出来随扈的,雕花床架子精美华贵,虽然整体比寝宫里的小了一号,但仍旧是高。架子角上的帐钩不知是谁牵的,绳子收得太短,放起来很有些难度。皇帝躺着的那头按规矩不能靠得太近,你想皇帝横卧在你齐大腿根的地方,你大剌剌贴着去摘帐子,太不像话了。又不能用工具,必须靠两手,所以得绕到踏板另一端。
很多工作都有固定流程,她司帐,连在哪里落脚都有定规的。一般踩着木棱子去够银钩,轻轻一送就完了。可今天邪门儿,脚底下虎皮毯子居然在踏板上打滑。她一个没稳住向前磕去,如果估计不失误,应该正磕在床沿上。不说血流如注,至少也要鼻青脸肿。
  御前呐,连哀呼都得憋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闭上眼。但是没想到,昏天黑地间万岁爷会出手相救,保住了她半条小命。
  “天爷!”她顾不上膝盖头子撞在挡板上的痛,趴在皇帝臂弯里直喘气,“好险,好险……”
   皇帝也被她吓一跳,谁说她沉着从容来着?真是活打了嘴!这么毛毛躁躁,她是管宫仪的,一个尚仪姑姑就这模样?好在没磕着,要不是他反应快,和会儿该栽在床前哭爹喊娘了。
素以抓着皇帝胳膊一时没回过神来,等心情平复了才发现干了件犯上的蠢事,惊吓过后就剩惊惶了。做奴才的不成就,还要劳动主子大驾,何等的大罪?她往后缩了两步,跪下来,重重把额头磕在脚踏板上,“奴才罪该万死,请万岁爷把奴才交敬事房发落吧!奴才……没脸见主子。”
皇帝蹙了蹙眉,倒也没这么严重,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他再严苛,对贴身的人还是很宽宥的。只是见她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儿,存心的嘲弄,“要不还罚提铃?”
  她抬起头,红着眼圈,满脸惊愕,“求求主子,这儿人多,我提铃会吵得大伙儿都睡不好,罪过太大了!您还是打我吧,传笞杖传板子都成。奴才没出息,总是在主子跟前丢人。”
  皇帝叹了口气,最后一句话说对了,还算有自知之明。他重新躺回去,闭着眼睛道,“朕乏了,你跪安吧。”
  这么说是不追究的意思,素以感激的一顿首,爬起来息帐子。低头瞧原先打滑的地方,悄悄的撩了下虎皮垫子。果然不出所料,底下红木上亮闪闪的反光。拿手指头刮了刮,不是油,是有人把虎皮里面儿上了层蜡。就那么一小片,很隐秘,但是功效巨大。她心里有了数,眼下万岁爷睡了不能声张,便却行退出了帷幔。
 长满寿在里间当值,隔着一层布,过程都听见了。拿眼神询问她,宫里有时候不方便说话都有特定的手势代替,她比了个“坑人”,长满寿立刻明白了。点点头,使个眼色叫别吱声,把她打发了出去。
 女官上夜不在跟前,宫里有专门的值房安顿。到了宫外没那么讲究,在王庭边上另搭个小帐篷,中间拿明黄帐子一拉,不至于离得太近,但是行在内一旦有击节声,又能第一时间察觉听令。
素以回去的时候琼珠已经钻了毡垫子,她气不打一处来,明知道皇帝床榻只有她们几个能接触,可是没证据,不好指责人家。在外又不像在大内,在外图吉利,一般不是要紧的大事,睁眼闭眼的就带过了。这笔账没法清算,只好先攒着。
 她不声不响的洗脸,琼珠却装够了睡,忍不住开腔了,“嗳,我才刚听见有响动,你又把万岁爷怎么了?”
素以回过身来,“您耳朵够尖的,离这么远您都能听见?”她也学她的酸腔酸调冷笑,“没什么,滑了一下。不知道哪个没阳寿的往虎皮上抹了蜡,我这儿宽宏大量不计较,就是那种小伎俩叫我瞧不上。有什么不待见的,明刀明枪的来呗。玩儿阴的,她就不怕算空了,算到万岁爷头上?这要查起来,真得吃不完兜着走,您说是不是?” 
琼珠斜着眼儿瞧她,“话别说满,什么蜡不蜡的,谁干谁知道。你如今是万岁爷身边红人儿,谁敢算计你呀!你看你陪着遛鹰那么半天,说不定哪天我就得给您请安道喜了。”
女人嘛,敲缸沿的本事用不着学,与生俱来。素以和衣躺进毡筒里,不高不低的念秧儿,“您太抬举我了,我可没您那么大本事。您看您见天儿和主子拉家常,我们这类人只剩点头哈腰的份。要说攀高枝儿,我不及您一半。再说您是谁啊?您是贵妃的妹子,早晚逃不了晋位份。您还有什么可急的?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您已经是半拉主子了,我在您跟前不就是个奴才秧子嘛!”
“德性!”琼珠心里说不出的味儿,兜天翻了个白银,“你怎么到的御前,问问去,宫里人可都知道。要论能耐我差远了,不敢和您攀比。”
“别介,您上回说您外家的事儿,万岁爷多感兴趣呀!您擎好吧,主子指定对您上心。”素以撇着嘴,越说胸口越堵憋,“遛遛鹰算什么,万岁爷待您那份和气,咱们都看在眼里呐!也是您口才好,会讨主子欢心,这是门儿学问,不是谁都会的。”
 这是在说她献媚邀宠啊!琼珠哂笑,敢情她忘了自己是怎么算计,怎么在万岁爷跟前露脸的了。跑这儿来装正派,猜猜宫里怎么说她?家门口发大水,浪到家了! 





第36章

其实抹蜡这事,要查还是很方便的,单看掌事儿是个什么意思。素以把经过告诉荣寿,人家大总管哼啊哈的,说到了承德再办。中间隔这么久证据还能剩下多少?这不摆明了包庇琼珠嘛长满寿对插着袖子说,“不定拿人家密贵妃多少好处呢?这小子,有钱就是爹,有奶就认娘啊,早晚死在这上头。”
宫里势力分两边倒,一边向着皇后,一边向着密贵妃。荣寿应该是比较看好密贵妃的,毕竟贺家家底厚,老爷子是川陕总督,五个兄弟也都为朝廷效力。不像皇后娘家,人丁单薄,老公爷走后全靠着散秩的小公爷撑门面。
长满寿说不对,横竖他憋劲儿的埋汰人家,说荣寿瞧上了密贵妃身边的大丫头,大丫头成了荣寿的对食儿,荣寿孝敬密贵妃就像女婿孝敬丈母娘。
“上回两个人躲在位育斋配殿里掏干井,叫张来顺撞见了,真丢人你说下头都没了,还穷折腾个什么?敢情过过手瘾能长块肉?”长满寿冲地啐了口,“皇后娘娘是老实头儿,真要抓密贵妃错处不费力气,一抓一个准。就她偷摸着受宫外地方官员贿赂那桩事儿,别以为瞒得过那么多双眼睛。交宗人府查查,够她喝一壶的了。”
素以不懂那些勾心斗角,反正她糊里糊涂成了“保后党”,那就忠心耿耿替主子效命吧!和琼珠立场不一样,无非死磕到底。磕到她出宫,这事儿就结了。一年辰光,过起来快得很。再想想自己不能老吃暗亏,看准了机会也得下点绊子,得叫她碰碰钉子什么的,好解心头之恨。
大驾接着走,后来几天无波无澜,就是琼珠太不要脸,老爱往皇帝跟前凑。旁的不论,她连那贞的差事都抢,荣寿也纵着她。
你说你一个司衾的,整天戳在皇帝眼窝子里,你想干嘛?
素以扒着窗户朝外看,“我觉得吧,咱们俩可以歇着了。她爱干,连着我的差事一块儿总揽得了,咱们乐得逍遥。”
那贞舒展着身腰躺在车厢里,音调拉得长长的,“可怜呐,万岁爷跟前没人喽,就剩这么个倭瓜脸了。照我说,废那么大手脚干嘛?通通路子晋个位就完了,何必来和咱们抢奴才当,你说是不是?”
素以直点头,“可不!抢着献茶算什么,她要是上赶着爬龙床,我这个括儿好,又脱衣裳又脱裤子的,想干什么都能成。”
那贞撑起身子,邪性的笑着,“你可算知道这括儿好了,那你还干看着?”
素以这才醒过味儿来,“照你的意思,司帐都得干点什么呗?那先头走的那位怎么说?伺候了两年,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嘛!”
那贞重又泄气的跌回去,仰着身道,“也是,万岁爷不动跟前人,这是老规矩。我听说皇子贴身的女官,早前就是准备做通房用的。可是万岁爷打龙潜时起,横是没有过这方面的传闻。咱们私底下猜过,不知道是谁破了他老人家的身子,该不是当初的乳娘吧!”
两个人说起这种事浑身来劲,嘻嘻哈哈的捂嘴笑。琼珠忙着端茶送水的时候,她们躺着聊天吃零嘴,这一路同人不同命,颠颠荡荡的走了十来天,也就到了热河了。
进城掐时候,十月十八卯牌三刻,打头阵的六十四个先到太监手执翠华紫芝入德华门,后面一道道的仪仗依次过,满世界近视隆隆的礼炮和清乐。围观的老百姓没见过这阵仗,震聋了耳朵也看花了眼,乌泱泱跪了一地,齐声高呼“皇帝万岁”。素以她们的辇车进城就放了帘子,外面什么情形都看不见,只听见烟火炮竹乱窜的声响。空气里混着火药味儿直钻进鼻子,呛得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徐徐缓行一阵才到山庄门口,渐渐的人声静下来了。前面御仗一停,立马就有苏拉扣围板,恭恭敬敬道,“回姑姑话,到地方了,请姑姑们下车。”
两个人忙整理衣裳,踩着二板凳下地。赶着上前侍奉皇帝左右,就见御道两侧跪满了命官,各色的补服顶戴,帽子后拖着翠生生的孔雀翎子。打眼一晃瞧见小公爷穿着黄马褂,神气活现的调度指派,到现在才知道他是这趟队伍的总管带。
来迎驾的不光是承德的官员,还有内外蒙古的王爷台吉。宫女在这时候派不上用场,议政的场合还是要靠太监伺候。她们被告知先到延薰山馆安顿,其后的差事全等皇帝回到寝宫再说。
素以趁这当口往人堆里看了眼,皇帝戴着正珠珠顶冠,穿十二章金龙褂。镶了海龙皮的披领覆在衮服外,像张翅的海东青。原本就是漂亮的人,和那些五短身材老树根似的藩王站在一起,众星拱月下愈发显得如珠如宝的堂堂好相貌。
那贞见她发愣拉了她一把,“知道万岁爷俊,别看了,先把差事卸了要紧。”
这园子还是大邺朝时期遗留下来的,太上皇在位时修缮过,如今皇帝继承大宝,点了工部和户部筹措扩建事宜。听老宫人说宫墙绕园一圈有十几里,比北京的颐和园还大一倍。大伙边走边看,园子里秋意正浓,和外面的萧条截然不同。这里古木参天,近前是海子,远处是朦朦的云山,若是盛夏时节来,该是怎么样一种鲜焕的景致啊!
皇帝驻跸在烟波致爽斋,西边有一溜瓦房,前朝时是专供皇子读书用的。只因皇帝的几位阿哥年纪尚幼,秋狝又是短暂停留,这趟就没有带着随扈。屋子空出来了,为方便就近伺候,暂时作为宫女他坦用。
那贞和素以先进屋打点行李,这趟住的是通铺,也不存在挑铺位一说。各自收拾好换了衣裳,才看见琼珠跟着一个老太监过这儿来。
那贞对素以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那位心高气傲的奶奶神褂子歪了,头发也乱了,一副万里奔袭吃了败仗的样儿。那贞哟了声,“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在御前侍候的吗,这会儿怎么弄成这副惨况?”
琼珠累坏了,一屁股坐在条凳上喘气,“别提了,上子御辈进了德华门,我也没法留在月台上了。二总管说让下去,另派小轿来接我,可我站在道旁等了半天,等到你们的幄车过去也没等着轿子。没计奈何,只得搭了送菜的板车从后山门进来。”边说边咬牙,“长胖子敢这么耍我,我绝饶不了他!等着吧,他总有一天落在我手里的。”
素以边上听着,差点没笑出声来。到底是二总管啊,手段就是高!旁的不说,先赏她跑上几里地,她身骄肉贵,脚上磨出几个血泡来也解恨呐!
那贞习惯性的装好人,拧了把帕子递给她道,“大概是上传下达有了误,主子驾前,谁敢成心添堵呢!快别生气,擦把脸。累坏了吧?回头我去给你告个假,你的差事叫素以帮着顶一回,反正司衾司帐不分家的,你先好好休息半天再说。”
琼珠是不服软的性子,瞥了素以一眼道,“不敢劳动素姑姑,我坐会子就成。”
素以笑了笑,“您真是的,咱们谁跟谁呢!您和我不对付,我可当您自己姐妹似的处。您看您累成这样,我看着心都疼了。主子这会儿在楠木殿接见朝臣和外邦王爷呢!据说还有准葛尔新来投奔的台吉,您这么花容月貌露了脸,万一哪个台吉瞧上了求万岁爷赐婚,您悬乎,主子也为难不是?”
“你可真会忽悠,拿我当三岁孩子呢?”琼珠狠狠瞪她,“你这么好心,不怕自己给赏出去?”
素以咧咧嘴,“您不知道,我是塞外长大的,和您这种京城长大的娇姑娘不一样。别说把我赏到准葛尔,就是拿我炼成石头补天,我照去不误。”
这些傻话纯粹就是逗人玩儿,素以自己都觉得狗屁不通,琼珠居然真信了。她认真的思考一番,点了点头,“替我给主子告假,别忘了。”
素以嘿嘿一笑,“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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