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髓香引-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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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初到侯府时,锦儿姐姐是母亲的侍女,照顾她却比娘亲还更周到。在这里的明堂上,当最后一杖落到锦儿身上时,关关看到她已被冷汗湿透的身子一动,鲜血从口中漫出,有人探了下说“断气了。”关关看着,哭着,被人拖着,一头栽倒在地上。
她来赵国路上不是没见过荒野弃尸,却未没见过生死之间的这一幕强取豪夺,更没想到如今自己手上也有了人命。
明堂正中那副云锦,一只艳丽的大鸟飞舞其上,夜半庭燎灯火,景缎水亮,银光冰冷。
不论立在堂中哪个方位,都觉得鸟眼紧盯着你,似随时都会飞下来扑啄一般。
家中女眷的家法刑堂,关关在这里不知思过了多少夜,只与这云锦大鸟两两相顾。
第一次母亲还在府中,她顶撞夫人被关在明堂中,是母亲不由分说,逼着庞邕破了门板,把她带了出来。之后都是祁雷要夫人放了她,一直到最后一次,李婉过府赏花,在夫人面前说她无状,夫人大怒。若不是祁雷蒙谩醌她救出,怕是早就因热烧,坏了脑子。
之后更因为有祁风的庇护,已许久没被请到这栖梧苑中。
如今,她又被送来思过了,纵仆行凶,弑杀巫神,不知道要思多久,这次又是谁会来救她。此时,关关心底恐惧满溢,如连日大雨河水猛涨,终于冲垮了堤坝,最后一丝安稳被冲毁,水落之后,出露的是她压抑深藏的伤心。
也因关关长期思过,极富经验,若论应对之策,她胸中自有丘壑。
所以,再胆寒,也喝口水先。
她爬起来,过去摇了摇水壶,发现空空如也,正在失望。忽听得“碰”的一声,门被踢开了,
一个半老徐娘模样的人,一瘸一拐地就进来了。
关关一看,原来是吴氏,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仆妇,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健硕。
“巫神在燕燕居中遇害,夫人说了,让表小姐在这里好好思过。”吴氏的声音冷得诡异。
关关无奈地点点头。
却见一个浅黄的身影被拖了进来,带着潮湿的寒意,甩在地上。
关关低头一看,竟是白露。
白露只穿着里头单薄的白色深衣,头发乱糟糟地搅在一起,湿漉漉地搭在肩膀脸颊,水顺着发缕往下淌着。她低着头哭得哽咽,身子寒颤着,臂上和背上几道鲜红血痕,赫然透出了衣裳。
关关顾不得自己手痛,过去揽着她,焦急唤道:“白露,白露。。。”
代主受过是常有的事,关关记得她最后一次因李婉一状被请到这儿,夫人说那个新到燕燕居不久的小丫头教唆主子,让她代关关受过。几杖后,她就病死了。伺候关关这碗饭是毒药,人丁醯白露运气好,但也终是没逃过这一劫。
白露终于迷离地睁开眼,揪住关关的衣襟,一头湿发凌乱,栽在关关胸前,痛哭起来,关关心里一阵酸楚。白露从前祁风身边,这些人都要对她礼遇三分。如今,即便是受得了这皮肉之苦,她又情何以堪。
“你们也下得了手!不怕大公子回来问话!”关关怒道。
吴氏冷冷回道:“这都是夫人之命,老身可不敢抗命啊。那巫神是梁太师家供的真神哪,太师听说都气得瘫倒了。表小姐,您还是多想想怎么认错吧。”
“侯爷呢?”关关心里慌乱,忍不住问道。
吴氏说:“听说去了夜辰君的封地,这几日怕是回不来。若小姐无事,老身先行一步。”
关关见吴氏转身要走,忙问:“我那侍卫在哪儿?”
“庞统领押在地牢里呢,怕是活不长了。”吴氏丢下这话,便走了出去,吩咐两个仆妇在外头守着。
关关被吓得不轻,白露忽然止了哭,目光呆滞看着前方。
关关忍着手疼,将她扶上了榻,脱了湿衣,白露疼得倒抽冷气,关关帮她擦了擦头脸,拉上那脏兮兮的薄被,盖好两人,不敢看白露身上血迹。
关关暖着她,两人思绪纷乱,只是无言,各自安静。
栖梧苑最不缺的便是眼泪和悲愤,倒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
关关忽然坐起,睁大了眼,把泪意逼了回去,脱下耳间的那对明月珠,将门外两个仆妇唤进来。她拿了一只递与那两人,说道:“把这个拿给二公子房里的素儿,就说我送给她了,如今我在这里思过,等出去了,自然会到园子里去看她。”
那两个仆妇诧异地相视一眼,却不敢伸手接,谁都知道这是关关的贴身宝贝,断不会轻易给人,不论是一只还是一对。若是侯爷追查起来,定是吃不完兜着走?当初锦儿就算有夫人护着,可侯爷一句话就被打死了,还不就是因为拿了燕燕居的东西?两人不约而同哆嗦了一下。
关关继续道:“素儿是从我那院里出去的。我俩从前主仆一场,日子虽不长,却是姐妹情深。你们就说是我让她重重打赏你们,她定不会亏待,赏你们一两个金饼也未可知。只是别让夫人知道了。”
两人眼前一亮,这三年下来也未必能得这么多赏钱,尽管关关这话与园子里的两人关系的传闻有些出入,但贵重如西施泪,又怎会假,她们早被一个“赏”字迷住,偏了心。于是,接了东西,又听关关交代了一番,转身出去了。
不出关关所料,虽然没见到素儿,却见到她的贴身侍女翠翠。
翠翠嘴大眼小一脸斑,十分好认,因她貌丑,沦落到做柴火妞,人虽长得不好,但她嘴巧得很,脑子清醒,也知轻重,这让素儿对她另眼相看,就特地要了来,放在身边。
翠翠说,素儿为关关的处境很是着急,想知道能做些什么?
关关失势,又落于栖梧苑中,不过是块砧板上的肉,对她们素夫人是有事相求,翠翠想着,有些看她不起,话语中也有了丝倦怠。出门时,素夫人说看看表小姐缺了什么,想要什么就送去,把另一只西施泪讨了来才是紧要。
关关看了那两个仆妇一眼,那两人倒也识相,走出去顺便关了门。关关这才指着床上的白露说:“请素夫人帮个忙,让白露回去。”
翠翠想了想说:“让白露陪您在此思过,是夫人之令,这怕是要惊动夫人,费功夫事小,只怕素夫人也是有心无力。再说素夫人如今的身子奔波操劳不得,何况表小姐的事已让她十分忧心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夫人怪罪下来,只怕表小姐也是。。。”
“吃罪不起”翠翠这话没出口,可又是推托,又是恫吓的,关关怎会不知其意。
关关点点头,说道:“也是。是我强人所难了。翠翠你回吧,好好照顾你家素夫人。”
翠翠见关关打发她呢,忙说到正事上来:“适才表小姐只送了一只,可这成双成对的才吉利啊。”
关关不悦道:“我就只送一只,怎么了?”这话反问得无赖,可送是心意,不送又能耐她何?
莫说到了嘴边的肉,素儿不愿吐出,翠翠也不愿无功而返。
翠翠不笨,这钓鱼比的是耐性。
“表小姐是有事相求吧,怎么如此不通情达理。”她咕哝了一句。
关关听了,只是低头继续擦干白露的头发。忽然白露拉住她的手,关关吃痛,皱眉示意白露不要出声。
见表小姐不再理睬,翠翠心里发了慌,心生一计,笑道:“表小姐已经将西施泪送给我们夫人,这外头两位婶婶也是知道的,奴婢自己来取,这样可好?”说着,她就不由分说就要上前来。
翠翠可是柴火房里的丫头,粗手粗脚,气力颇大,关关一惊,喝道:“慢着!”她忍着掌骨疼痛,紧捏手中那颗明月珠,放到嘴边,说道:“你再过来,我就吞了它!”
那颗西施泪,其中似蓄了流光,养了灵气,若深邃眸光让人痴迷,果然名不虚传。
“你?”翠翠惊愣,讷讷道,“你怎么敢?”
“不过是颗珠子,不比荔枝核大,我怎么不敢?”关关故作洒脱一笑,见翠翠举棋子不定,又说,“我吞下去,这世间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三颗了。这珠子事小,你主子身子忧心不得,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夫人怪罪下来,只怕你的日子才不好过。”
翠翠浑身一颤,关关趁机喝道:“还不回去让你主子拿主意!”
翠翠神色复杂,关关又放软了身段哄她道:“素夫人今日如此身份,放个小小婢女回去,举手之劳。我答应了,自然不会食言,你主子大可以把心放在肚子。”
翠翠又计可施,只得依了她的话,转身找她主子拿主意去了。
关关吁了一口气,手掌紧握,伤处一阵疼痛,耳环上的钩子不敢让翠翠看到,紧攥在手心,留下一个深印。她才不想连钩子一起吞下去,又不是在钓鱼玩。
想到,欣喜盼望的素儿,此刻定是心痒难赖又恨得牙根痒痒,她刚被诱惑到了貌可沉鱼、倾国倾城的美梦中,又被关关推了出来,但关关的要求并不苛刻。
关关坐在榻上,白露爬过来,哭道:“那可是小姐你的宝。你怎么,怎么?”
关关拨了拨她的湿发,吸吸鼻子道:“这里会要了你的命。我不想让你也那样。”
直言生死,关关不怕,势已燃眉,这样的字眼,她却说不出口了。
白露忽然后悔起来,哭道:“都是白露的错,没法让你们快逃。”
关关诧异,却听白露说起昨日之事。白露醒过来后,就见一群侍卫冲进来,奉了夫人的命要拿燕燕居的人,左右找不见关关和狼烟,于是埋伏在院中。当狼烟抱着关关进门时,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而来,将他们网住了,看着哪里像是在拿人,分明是在捉妖。
关关心说,能杀巫神的,不是妖也是怪,也难怪那些人害怕,也不知狼烟此时已吃了多少棍棒鞭子,还能走不?
不过,她嘴上还是一个劲安慰着白露。
白露止不住眼泪,她习惯地要掏帕子拭泪,却想起自己还被关着,帕子早就不知所踪。要抓关关的手,关关躲过,忙解释道:“我掌骨怕是裂了。”白露一听以为小姐也被上了刑,不由悲从中来,抱着关关嚎啕大哭起来。
关关也掉泪,如今掌骨脆弱,连怒拍桌案,端端架子都不行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有人来让白露回去。关关叮嘱了她一番,白露才恋恋不舍,涕泪交加离了关关。
白露照着关关的吩咐去找庞邕,却听那些侍卫说,庞统领带着手下前夜就出门去了。白露打听到狼烟在地牢里,没听说给他上了刑,心却也安了几分。不过那巫神来头太大,不仅太师府的人来侯府扬言要找侯爷要个交代,就连几个王亲侯爵都上门来要讨个说法。
听说夫人要提了狼烟交给他们处置,白露急得掉眼泪,又无计可施,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就在此时阿雉兴冲冲地跑来对白露说侯爷回府了。
白露忍着头疼,从床上挣扎起来,阿雉扶着她,步履蹒跚赶到侯爷的书院。
白露跪在门口,哭着要求见。门口的侍卫见一个娇美如花的女子在寒风中哭得七零八落,心下不忍,说是去通报试试,不料侯爷竟没有轰人,愿意见她,真是难得的福分。
白露振作了精神走了进去,侯爷正在看一封书简,而出了门的庞统领竟也在堂上立着。
白露将此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她偷觑侯爷,侯爷却无半点惊异之色,似乎早已知道来龙去脉。正在疑惑,却见侯爷叫来莫直,吩咐道:“你去,让夫人将关关送回燕燕居。告诉她,此事我会亲自处置。”
一旁的庞邕怔了怔,似乎对侯爷一句怨言都没有就放了关关有些难以置信。
但白露心里还记挂狼烟,一急便脱口而出:“侯爷,还有那名侍卫。”
白露话还未完,侯爷的声音已骤然拔高:“嗯?”她本就受了风寒,头昏体弱,被侯爷这一声吓到,心跳快得抑不住,紧张慌乱中,意识一糊,竟晕厥倒地。
宁曲忙叫人来,将白露抬了下去。
庞邕上前,向祁侯进言道:“表小姐虽性子倔强,却从不说谎,狼烟也是护主心切。太师府与北王爷是真信了那厮便是巫神,要找侯爷理论。以一个小小侍卫化解此事,他们怕是不会信,杀了狼烟也只是杯水车薪。再说狼烟是大公子的人,公子向来明察,狼烟跟着公子也有些时日了,属下笃信大公子不会看错人。”
祁侯点了下头,但并未提及是否放走狼烟。
在侯府里杀了人,不是狼烟他自首便能了结,何况这巫神颇有些来历。狼烟若走了,少不了全城缉拿。关关一口咬定没见到巫神,只见入室不轨的恶徒,自以为替狼烟挡了事。杀巫神和恶徒是两回事,即使杀的是同一人。杀了巫神的人谁不怕,那是妖怪才能办到的事。但杀的恶徒就不同了。
于是,庞邕又道:“属下以派人出去明察暗访,这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