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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部分

良婿-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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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樱哥想了想,点头道:“好。”


他实不愿在这里久留。张仪正隐然松了口气,撇开眼起身下床:“宜早不宜迟,这便使人收拾东西。”许樱哥应了,将睡得松散了的发髻打散,用手指轻轻梳了两下,出声唤人。


灯光亮起,张仪正沉默地盥洗梳头装扮,其间不曾说过一个字。许樱哥惊讶于不过过了一夜,他便变得如此沉默。少不得多看了他几眼,却见他眼睛微肿,眼里有血丝,一脸的晦暗,便道:“可是夜里睡得不好?”


张仪正一怔,随即飞快道:“你这张床这么窄!哪里够睡!都是你惹的我。看看我这双手,这几日都不敢见人了!也不知道让父王母妃知晓,会怎么看待你这个贤良大度的儿媳妇!”

这样才正常,许樱哥笑了起来,也不理睬他如何的张牙舞爪,取过药膏拉了他的手替他上药,张仪正却也不挣扎,摊着两只爪子由她收拾。

不一时,绿翡进来道:“老爷天不亮就进了宫,夫人这时候已经收拾妥当了。”

许樱哥便拉张仪正起身:“快些,该去请安了。”


姚氏房中灯火通明,傅氏与黄氏早就随侍一旁,紫檀木桌上满满一桌各式小菜点心,大半都是许樱哥爱吃的。见他夫妻二人进去,傅氏含笑迎上来:“听厨房说你们没传早饭,我便自作主张让人送到这里来。樱哥的爱好我们是知根知底的,只不知南郡公这里……”


张仪正老老实实地给傅氏行了个礼,谢道:“谢大嫂操劳,我什么都吃。”顿了顿,低声道:“还请大嫂日后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南郡公听着怪生分的……”


姚氏极其满意于他的转变,赞许地点了点头,受了他二人的礼,嘘寒问暖了一回,温言招呼他二人用饭,自己婆媳三人则在一旁说两句开心的话调节气氛。许樱哥自是不客气的,吃得心满意足,心花怒放,张仪正不过是略略动了两筷子便放了筷子。


姚氏见他泥雕木塑一般地坐在那里,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笑道:“难得有这个机会,樱哥领着姑爷在园子里转一转,消消食,熟悉一下,省得日后来家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张仪正也不说话,就看向许樱哥,许樱哥斟字酌句:“明日誓师,府中多事,我们想先回去了。”

姚氏微怔,眼里露出几分失望来:“这便要回去了?”


张仪正这才起身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道:“回岳母大人的话,小婿不孝,扰得各位尊长不安,想必家中父母亲也是一直牵挂着的。不说家中多事,早点回去也好叫他们安心。岳父母这里,改日闲了小婿又送樱哥过来尽孝,或是岳父母想女儿了,只管派车来接就是。”


姚氏见他说话斯文有礼,那点不快渐渐散了,到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也留不得许樱哥一辈子,索性高高兴兴地应了,又叫傅氏同黄氏把替许樱哥备下的各色礼品装车,打发许樱哥与张仪正去同二房、三房道别。


二房都是勤奋人儿,老早就起身了的,孙氏才听说二人来了便领着梨哥亲自迎了出来,但到底性情寡淡,也怕落了话柄说她可以刻意讨好康王府,只说了几句宽怀勉励的话便打发他二人回去,梨哥红着眼睛一直将许樱哥送到三房附近方依依不舍地去了。


三房今早格外安静,里外绝不闻人声,更不见下人走动。许樱哥含笑看着张仪正道:“只怕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张仪正生气地瞪了她一眼,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许樱哥便收了脸上的笑容,示意紫霭上前通传,门开处。梳了妇人发式的云霞满脸恭谨地快步迎了出来,含笑行礼道:“婢子给二姑奶奶、二姑爷道喜。三爷在书房里候着的,这边请。”


许樱哥敏锐地捕捉到“书房”二字。心想自己出嫁便已是客,论理许徕怎么也该与冒氏一道将自己夫妻二人一道迎入正厅慎重相待,如今却要去的书房,而非是正厅。便含笑小心试探道:“昨日听说三婶娘身上不太爽利,本早就想过来探望,只是事情太多耽搁了,不知是否好些了?”


云霞目光微闪。抱歉笑道:“夫人昨日傍晚本已好些了,入夜之后突然又犯了旧疾,不得已服了安神汤,此时……还不曾醒来呢。三爷适才已经使人去唤,只是贵客临门。梳妆打扮总要花点时辰,怠慢了贵客实是不好意思。”


许樱哥心知肚明冒氏非是病了,而是心虚不敢见自己,故意托病躲开,却也不逼,微笑着轻轻放过了:“不必叨扰三婶娘了,养病才是大事,下次归家我再来看她也是一样的。”


云霞松了口气,脸上笑容越发真诚恭敬。低声道:“二姑奶奶体谅。”说话间到了许徕所居的书房前,只听得里面许择奶声奶气地诵读经书,许樱哥由不得笑了:“三叔父也是的,这才什么时辰呢,你便拘着他读书,当心把小五弟给关闷了成了书呆子。”

许徕含笑迎了出来。威严地扫了张仪正一眼,淡笑一揖:“南郡公……”

张仪正脸色微红,忙忙地道:“三叔父折杀晚辈……”

许徕不卑不亢地道:“郡公出身高贵,本不当以寻常人家理论,请里面上座敬茶。”但他本不是酸腐古板之人,几句话下来便显出十分亲热体贴。


许徕越是亲近,张仪正便越是不自在,时不时地看向许樱哥,许樱哥只顾含笑去逗早就上来歪缠她的许择,把一个小小的银弹弓塞给许择,姐弟二人说得兴高采烈,许择激动到差点结巴。许樱哥抚着他的背笑道:“慢慢说,不急,莫非是想成个小结巴。”眼角瞟到张仪正的坐立不安状,由不得微微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眼瞅着火候差不多了,方起身告辞,许择当场便流了眼泪,拽着许樱哥的袖子只是不放,被云霞一把抱起走入后室,再不许出来。


许樱哥与张仪正一前一后走出院子,漫不经心地道:“我这三叔父,早年不幸,却从不抱怨,反而比别人更多了几分傲骨与志气,这些年修书撰文,勉强也算是名满全国,家里人虽不多说,其实都以他为傲,他却从不在人前装腔作势的。只要与他交往过的人,谁不说他好?我记得四叔也是极推崇他的。”话锋一转,微笑道:“不知三爷觉着他学问为人如何?”

张仪正突地有些羞恼,道:“你有完没完?”

还不算是不可救药。许樱哥见好就收,含笑把话题转过。


闲话少说,二人带着大包小裹赶在午饭前回了康王府,才刚进门,就见四处欢天喜地,气氛与之前颇有些不同。张仪正诧异,随手抓了个管事相询:“怎么回事?”

那管事笑得见牙不见眼:“回三爷的话,大喜,宫中给四爷赐婚了!”




第136章 剩饭

相比下人的兴高采烈,宣乐堂内却没什么欢乐之气。曲嬷嬷一脸严肃地守在帘外,室内康王妃端坐榻上,神色平静,语气温和地同坐在下首的宣侧妃说话:“小四能得宫中赐婚,实是喜事一桩,冯家大娘子咱们也是经常见到的,那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亲上加亲,也是一门好亲。”

宣侧妃精致美丽的脸上有些微僵硬,却还是温婉恭顺地笑着:“王妃说得是。”

“抛开这些不谈。”康王妃垂下眼喝了一口茶,道:“实际上这门亲事不是家门之幸。”

宣侧妃飞速瞥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道:“这……?”

康王妃抬眼威严地看着她,淡淡道:“冯府早就有意与我们结亲,何故王爷和我一直不曾松口,宫中也从来不闻不问?”


当初冯家人包括冯宝儿在内,一心想嫁的就是张仪正,如今这丫头却莫名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冯家虽然势强,但这感觉竟似是捡了张仪正的剩饭吃一般的。宣侧妃本就十分羞恼,此刻被康王妃这样一说,倒像是还要指责自己违逆了康王之意在背后暗自操作一般的,羞愤中更多了几分冤屈,却不敢做在脸上,只得干笑一声道:“妾见识浅薄,还请王妃指点。”


康王妃冷冷地道:“圣上虽老,壮心不已。我们本就站在风口浪尖上,背后窥伺之人不知凡几,冯家多年来深得圣上信任,手中尽握京畿兵力三分之一。才刚与忠信侯府结亲,便又要与冯家结亲。这是要把王爷放在火上烤呢!也不知这亲事是谁在背后捣的鬼,你告诉小四,让他注意了,少出门。少惹事,休要让人钻了空子。”


要说最爱惹祸的便是那个陪新媳妇回门也能在岳家打得鸡飞狗跳,这会儿还没回来的混账东西吧!果真是同人不同命。正室肚子里出来的就要金贵些?她生的就是贱人?就活该被人踩?宣侧妃气得发抖,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着康王妃道:“王妃说得是,只是妾本来就是个不入流的侧室,自己知道身份,寻常也不出门,更不要说是入宫求见贵人图谋什么,这小四的亲事还一直痴想着能得王爷和王妃替他精心挑选一个呢。谁也想不到小三的喜事刚办这宫中便赐了婚!”


康王妃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半点不为她的激愤所动,平静淡定地道:“你想多了。咱们是一家人,祸福与共,说得难听点。便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蹦跶不掉。我不过是担心小四,让你这个做亲娘的多多提点他,防患于未然。”

宣侧妃憋了片刻,突地又泄了气,将帕子按了按眼角,委屈地道:“要不,我让小四入宫求见圣上,拼死也要把这门亲事给推了。断不能拖累王爷和世子的。”

康王妃额头的青筋猛地跳了跳,将手里的茶盏往案几上重重一放,冷声道:“你若想闹腾,只管去,但要想清楚。”


屋内的空气一时凝固起来。宣侧妃将帕子拧了又拧,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般稀里哗啦落个不停。哽咽着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倒是要我们娘俩怎么办?”


康王妃冷眼看了她片刻,冷笑道:“你若真想做点什么,我便给你指条明路,那冯家大夫人不是你的亲姐姐么,姐妹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冯家向圣上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宣侧妃立时收了哭声,怔怔地看着康王妃,嗫嚅道:“妾的姐姐哪里做得主……冯家都是冯老将军与老夫人说了算的,我姐姐生性懦弱……”谁都能嫌弃冯宝儿,就是她这个做姨母的不能,哪怕是心里真觉得不好,也不能明着去拒绝这门亲啊。

康王妃便懒懒地垂了眼皮:“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多说无益,你让小四按我说的办就是。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不但是剩饭,还是馊了的剩饭,到底是谁这么缺德要拿张仪端来折腾?外甥女终究是没有自己儿子亲的,何况这外甥女一直都瞧不起自己,心比天高,性子又不怎么好。宣侧妃又默然立了片刻,委委屈屈擦着泪辞了出去。一路走,一路哭,竟然是半点不怕众人侧目。


曲嬷嬷鄙夷地目送她走远,转身入了内室,低声道:“王妃不是不知她的性子,怎地还要点醒她?依老奴看,就该让她高兴得找不着北,猖狂到自取灭亡才是。”


康王妃威严地看着她道:“阿曲,你差了。我和她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这是什么时候?众狼环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不能出岔子!话虽难听,该说的必须要说。这回宫中赐婚虽是令人惊异,但也不是无迹可寻,她要以为自此冯家与她便是一条心,跟着猖狂起来,生了不该生的心思,那才是自取灭亡,还要拖累我们。不如早点让她晓得这门亲事并不受王爷待见,心中有数收敛些的好。”

曲嬷嬷默了片刻,低声道:“这事儿到底是谁在后头推动的呢?会不会与这边有关?”一边说,一边伸出两根手指头。


康王妃摇头:“那边也有赐婚,圣上将王老将军家的二娘子许配给了安六。那边也是树大招风的时候,又才刚刚封帅,肯定也是缩起尾巴做人的,断不敢轻易出手。依着我看,多半还是与另外那几府有关系。”康王的弟兄太多,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坐山观虎斗,不时添把柴加壶油以期浑水摸鱼的人多了去。忧虑片刻,吩咐曲嬷嬷:“不管这些,自有老爷儿们去操劳,还是趁早合计合计把哪个院子收拾出来罢。”


这贤良的主妇,不管再怎么不待见和防备小妾生的,明面上总是要一碗水端平的。没有道理张仪正要娶许樱哥时便闹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宁,张仪端要娶冯宝儿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不然只怕不等宣侧妃去哭诉。康王先就要不满意了。曲嬷嬷心中酸楚,叹道:“您这些年真是难为。幸亏的是几位爷和奶奶们都是懂事孝顺的。”


她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康王妃心里便堵得慌:“也不知道小三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这孽畜,三天两头不让我哭一回。他便不好过。我这是前世造的什么孽……”一边说眼泪便汪在了眼里,想想张仪正这样不着调,自己这个做母亲尚且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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