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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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丫头们惊慌失措地阻拦声:“三爷,三爷,王妃正忙着,且等婢子前去通传……”紧接着门帘被人“唰”地一下掀起,张仪正立在门前,满脸的愤怒和不甘。
“三爷这是才从宫中回来?”曲嬷嬷堆满了笑欲上前去阻拦,却被张仪正狠狠一眼盯得讪讪地停住了脚步。
“阿曲你先下去。”康王妃面罩寒霜:“你这是要做什么?是逼我来了?”以小儿子的性子,早知道他必然会来同自己闹,不闹反倒是不正常的,是以她有心理准备,更知道该怎么对付他。所有方面都已经达成了协议,由不得他不应。
张仪正带着哀求喊了一声:“娘……”
康王妃伸手止住他,斩钉截铁地道:“不必多言!你若是还想留她一条命在,便不必多言!”她不说他忤逆,也不拿孝道与大道理来压他,只说许樱哥的命,这便是张仪正的软肋。
第329章 离去
黄澄澄的小米粥已经没了热气,晶莹雪白的萝卜丝被精美的秘色瓷碟衬托得犹如白玉一般美丽,龙眼大小的素包子全部冷却。曲嬷嬷担忧地看着自张仪正摔帘而去后便一直扶着额头沉默不语的康王妃,轻声劝道:“王妃,三爷总会明白您对他的一片慈心……这饭菜都凉了……您胃不好……”
想起张仪正临去前的眼神,康王妃的内心充满了担忧与恐慌,仿佛她就要失去这个儿子一般。这个孩子再不是从前那个牵着她的裙角不放松,只会撒娇撒痴,要这要那的小孩子,他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有主见有能力的男子汉,便是用了许樱哥的性命安全来胁迫他就范,他也定是不甘心的。可是她能怎么办?她可以商量大事的人不多,只能与曲嬷嬷诉苦:“不是我狠心,我也是没法子。”
曲嬷嬷同情道:“这事儿可怪不得王妃,谁也不知道会是这样。”要怪就怪许家人当初要干这种抄家灭族的事,但这话曲嬷嬷不敢说。
康王妃静默片刻,自言自语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从前她很期待许樱哥与张仪正能早些生养个孩子,现下却很庆幸多亏他们没有孩子,不然羁绊越深,这事儿越没法处置妥当。许樱哥也许聪明果断冷静,张仪正却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她不能任由他二人再这样纠缠下去,得赶紧寻个妥当的地方早日把许樱哥送出去才是。
曲嬷嬷跟随康王妃多年,对其已是知之甚深,听了这句话不由得的心里便一颤。她与许樱哥自来不合,许樱哥好坏对她都没甚影响,她可以坐看许樱哥的笑话甚至于是死亡,但想了想还是提醒道:“王妃。三爷是个死心眼。”
果然康王妃看向她的眼神多有柔和之意:“是,小三儿是个死心眼。你去叫毛寅过来!”
曲嬷嬷屈膝行礼要告退,又听康王妃道:“阿曲,你以后要一直都这样才好,我没个人可以商量,你别让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曲嬷嬷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多亏自己适才没有说错话。退到廊下,正遇着趁了夜色匆匆而来的秋实,便道:“如何?”
秋实蹙眉道:“三奶奶还好。三爷却是暴躁得很,我挨了一下。”
曲嬷嬷就压低了声音:“这两日他们没……嗯……吧?”
秋实红了脸小声道:“到底是国丧期间呢,没人敢乱来。”
许樱哥始终是个聪明人,每每总能踩着底线来,说实话。这样的人委实是命没生好,不然当初世子妃的忌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曲嬷嬷静默片刻,道:“进去吧,王妃等着你的。”转头走出去,瞧见阴影里立着张幼然,便堆了笑道:“三娘子这是来给王妃请安?”
“嬷嬷好。”张幼然有些窘迫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却还是坚定地道:“听说三嫂病了。我想去看看她,不知母妃现下可有空闲?”
曲嬷嬷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张幼然,别人都知道躲着,她倒往前头凑。不过这也算是有情有义,合了康王妃的胃口。现下老皇已崩,新皇唯有这一个适龄出嫁的“女儿”,想必这张幼然日后的前途差不到哪里去。便空前地和颜悦色:“王妃今日忙着,三娘子不如明日再来。”
张幼然咬了咬唇。又在宣乐堂的门前立了片刻才悄悄离去。康王妃听说,默了片刻,道:“让她去吧。”
因为服侍的下人精简到再不能减少的程度,以往还算灯火辉煌的随园安静冷清,除去主屋之外便只余下廊前门口的灯笼还亮着。许樱哥懒洋洋地躺在窗下的白藤躺椅上,清冷的月辉透过纱窗洒落下来,越发衬得她那张本就素白的脸泛了些透明,张仪正走将进去,有些犹豫地将手放在她脸上抚了抚,道:“可吃过晚饭了?”
许樱哥调皮道:“没呢,就等着你一起来吃。”
张仪正见她眉眼生动,眼里的阴霾已似是散去不少,心情便也跟着轻松了几分,怅惘兴奋中又多了一种奇怪的踏实感和饱足感,仿佛直到这一刻,许樱哥才算是真正成了他的同伙。于是不知不觉间唇角便带了几分笑意:“还好?”
许樱哥依恋地将脸往他掌心里贴了贴,低声道:“还好,没逼着我吃药,尽数倒在了花盆里,就是这样冷冷幽幽的,有些寂寞啊。”不过随便抱怨了两句便又转换了话题:“你从哪里来?”
张仪正笑笑,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早上在宫里同父王闹了一场,刚才又同母妃闹了一场。你这里如何?”
许樱哥同是轻声回答:“他答应了。”
张仪正“唔”了一声,默默将事情又捋了一遍,再次与许樱哥就某些细节商量了一遍。
“三爷,奶奶,晚膳好了。”秋蓉低眉垂眼地远远站着,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许樱哥就嫣然一笑,起身去拉张仪正:“咱们去吃饭。”康王妃命人给她开的药可以不喝,直接倒花盆了事,她的用具吃食照旧干净得很,张仪正每日可以归家陪她……虽然这宽容建立在她必须配合并实现诺言的基础上,但想必经过张仪正今日这一闹,分别很快就在眼前。
不出张仪正所料,七日后,贺王败退,康王登基大典,举城欢庆。站对了队的人欢欣鼓舞,排队领赏,做不完的事情,站错了队的人痛哭流涕,懊悔不完。
康王府作为新皇潜邸更是骄傲而又喜庆热闹,主子们赶早入了宫,下人们也以各自的方式庆祝着这扬眉吐气的一天。他们都有意识地避开了随园,因为三奶奶许樱哥的病情越来越重,张仪正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再加上某些不能轻易言说的缘故,谁也不敢不长眼睛地往随园周围凑,便是要办差经过。也是特意要绕远一些才觉得安心踏实些。
钦天监推算出的日子的确是个好日子,不冷不热,云淡风轻,正是离开的好时候。许樱哥静悄悄地站在随园里,不舍地将房舍花木看了一遍,转头看着垂着两只手静悄悄立在一旁等候的毛寅道:“毛总管,我们走吧。”
做这样棘手的事情,最怕的就是对方不合作,遇到聪明人。大家便都轻松。毛寅松了一口气,神色里多少带了几分讨好亲近之意:“奶奶请这边行,许家四爷已然候着了。”又警告地看了秋实与秋蓉一眼:“还不赶紧扶着奶奶?”
秋实与秋蓉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扶定了许樱哥,这也不知是真把自己当病人看待还是怕自己临时反悔逃跑?许樱哥轻笑一声,由得她二人将自己扶上了软轿。
软轿安安静静地沿着早被清理干净的路径。穿过康王府偌大的花园,行至康王府后角门处,许樱哥下轿,同已经长成英俊少年郎、面有忧色的许揭笑了笑:“四弟。”
许揭微红了眼圈,与送人出来的大管事毛寅客气了两句,转身看着许樱哥轻声道:“先上车罢。”
许樱哥最后看了眼沐浴在晨曦里的康王府,决然地上了早就等候一旁的马车。
“二娘子。”车中有人对她行大礼。许樱哥定睛看去,不由乐了:“怎会是你?”
跪伏着的青玉抬起头来,看着她双目含泪:“二娘子,您去哪里婢子就去哪里。不怕苦的。您要再赶婢子走,那便是没良心。”
许樱哥摸了摸鼻尖,回头笑看向紧随一旁的秋实同秋蓉道:“瞧瞧,这没规矩的丫头竟敢说我没良心。”
虽是调笑。但语境委实太冷,秋蓉与秋实本就各怀心事。哪里又笑得出来并捧场?便只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干笑。许樱哥深觉没有意思,便郑重道:“连累你们了。”
这话倒是得了回应,秋实与秋蓉都忙着表示:“没有连累,能伺候奶奶乃是婢子的荣幸。”
分明就是两个监视她的人,许樱哥更觉着没意思,便懒洋洋地扯了扯青玉:“要跟我走就擦了泪。”
青玉欢喜得很,飞快擦了泪上前替许樱哥整理坐褥并靠枕,又问:“娘子可饿?这里有夫人亲手做的芙蓉糕,茶也不错。”
许樱哥安心地享受着这份待遇:“唔,尝尝。”
马车驶过虽然已经安宁下来却还显得萧条的上京城,平稳而快速地迎着朝阳,向着城外驶去。将至长街尽头,马车突然停了一停,一直紧随其后的许揭轻声提醒道:“二姐姐,是王家六娘。”
透过纱窗,许樱哥看到街边停了一张朴实无华的马车,车前摆放了一张小几,几上有酒,王六娘跪坐车前,遥遥对着她这边举起面前的酒碗一口饮尽。
许樱哥轻轻一笑,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诀别了,上京城。
诀别了,十年恩怨情仇,繁华惊梦。
宫中,太极殿前,新皇登基,万岁之声排山倒海。高高在上、踌躇满志的新皇被下垂的十二冕旒遮去了大半容颜,张仪正毕恭毕敬地随着人群三呼九叩,心却已经跟着许樱哥飞到了城外。
第330章 脱壳
才经过贺王之乱,上京城外各府的庄子别院尽都被洗劫一空,更有被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下残垣断壁的。从前香火旺盛,历经风雨仍然未倒的香积寺此番也遭了难,大雄宝殿被贺王二子临行前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参天的古木也被毁坏了不少,许樱哥一路进去,一路感叹。
大管事毛寅毕恭毕敬地跟随其后,忙里忙外,直到亲眼看着许樱哥安顿好了才小心翼翼地与许揭解释:“现下叛王虽然往南溃逃,但附近还有散兵游勇,人心尚未稳定……所以还当在此多留些时候,待得风平浪静了才好往东朝聊城而去。”
康王府的三奶奶只是病重,尚未亡故,康王妃虽把许樱哥先送将出来,也不过是不乐意再让许樱哥与张仪正耳鬓厮磨,日夜相守。说到要走,现下的确不是好时候,便是人家肯放,他们也是不放心的。也不是没有更隐秘偏远、未被毁坏的庄子,但又如何比得过人烟旺盛的香积寺这里安全?许揭心里有数,客客气气地回答:“这是贵人想得周到。现下家父已经使人先往聊城,等到那边准备好,这里也当差不多了。到时我们家自会使人相送,府上只管放心,断不会食言。”
许家与康王妃早有交割,过几日许樱哥便当病重亡故,随后她的嫁妆会被送回许家,再折算成金银,一半送聊城萧家为建房买地、修墓寻嗣子之用,另一半交由许樱哥自己拿着。许家自会派人送许樱哥回聊城萧家,从此后世上再无许樱哥此人,她与张仪正二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永不相见。
细节处毛寅虽然不知,大方向却是把握的,见许揭爽快便也爽快。只将秋实、秋蓉等人叫到一旁耳提面命了一番,才又与许樱哥正式辞别,打算先往隐秘处躲些日子,不叫张仪正晓得自己去了哪里。许樱哥也不多话。客客气气地放了人走,自叫许揭进去说话。
许揭同样不能在此久留,留足了人手便告辞离去,许樱哥踏踏实实地一觉睡到天黑。起来用过素餐,便着人打听这寺中的情形,重点自是那一间摆着无字灵牌的房间,待听得那一排房子同样毁于兵祸后便丢了开去。从此不再想这事。
她从前是来过几回寺庙的,入寺之时便是戴着幕笠而来,自不会无事便往外头去晃。每日只是深居简出。安安心心地等着事态发展。秋实与秋蓉二人见她安静随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稳稳落了肚里,再不似刚来时那般谨慎小心了。随着二人放松,不再时时刻刻跟进跟出,许樱哥也松了口气。
过了十余日,许家来了消息,道是康王妃已然封后。宣侧妃封了端妃,张仪承封了太子,世子妃李氏封太子妃,张仪先封了惠王,王氏做了惠王妃,张仪正封了泌王,张仪端则封了郡王。便是许樱哥这个名字也得了个泌王妃的称号,只可惜她无福消受,诏书未到便已落气身亡。更早些死去的冯宝儿却是无声无息的,并未听说有追封或是要如何的消息。诸臣子论功行赏,各有所获,许衡加封太傅,武戴封候,长子武进承爵。
没人与许樱哥提起自她消失之后,张仪正的反应如何,许樱哥也不去问,只在她“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