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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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扶蹙起眉头低声道:“你去打听打听。”
腊月溜溜达达走到一旁寻了个卖茶的,递过几文钱要了碗茶。顺便就把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于是飞奔回去寻许扶:“听说赵小娘子已经接连来了两日,第一次进去了盏茶功夫,回去了,下午又来,没能进去。今天已是在这外头等了一天啦,哭哭啼啼的好不凄惨。”
赵窈娘必是来寻许樱哥的。赵家既使了未出阁的女儿来寻本是结了怨的许樱哥。那便是已经穷途末路。但看这情形,赵窈娘一定没见着许樱哥。许扶知道赵家这些天不好过,却没想到已经赵思程经营那么多年,居然连这几天的功夫都挺不过去。许扶微一沉吟,低声吩咐腊月:“你想办法去把赵家小娘子请到前头茶楼里去。我在那里等你们。谨慎些,莫要露了痕迹。”言罢转身就走。
茶已添了第二道水,雅间的门才被人敲响,腊月恭恭敬敬地把被婆子扶持着的赵窈娘领进来,又殷勤地添上茶水走到门外立着,却体贴地将门窗大开,并不合拢。
赵窈娘才眨了眨眼,两大滴泪珠便滚了出来,哽咽了半日方挤出一句:“许五哥……”不等许扶回答。已经是大哭着拜倒在地。
许扶不好去扶她,因见她本就瘦弱的身体越发显得孱弱,一双眼睛瘦得洼了下去,又在那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生恐她会晕死过去,赶紧朝那两个立在一旁哭眼抹泪的婆子使眼色:“快扶起来。有话好好说。这样算什么?”
赵窈娘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坐下来,攥着帕子期期艾艾地道:“家门将倾,我也顾不得脸面了,本没脸来求樱哥,但现下是无人可求……”又捂着脸哭了一回,哀声央告道:“许五哥,可否求你帮忙让我见一见樱哥?她再怎么生我们的气,当初也是真心相交,打小儿的情分,且我四哥他已经尸骨无存……”
许扶的脸一点一点地绷起来,淡淡地道:“不是我族妹不肯见你,也不是她不肯帮你。她一个刚出嫁的人,连门都不好出,你让她怎么见你,又如何开得口帮你?只怕你寻她她都不知道,且,将心比心,你待是要她怎么开这个口?”
赵窈娘目瞪口呆,默了片刻,呐呐地道:“可是,我四哥终究是为了她才……”
许扶突地冷下脸来,冷笑着打断她的话:“这话也好意思说,也真敢说!若不是你四哥干的那些好事,她何凡至于走到今日!你日日跑到那大门前去守着,是不是也想逼死她呢?断了她的活路,你家人心里就舒服了?”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挖心挖肺地疼,如果不是自己当初逼迫赵璀,会不会事情完全不一样?
他自己不觉得,语气间透露出的寒气和杀意却是掩都掩不住。赵窈娘被吓了一跳,惊慌地不敢再说话,只觉得一颗心控制不住地要冲出喉咙来,连气都喘不过来,两眼往上翻,竟似马上就要晕倒过去。
许扶咬了咬牙,冷冷地道:“到底故人一场,你家的事情我不会袖手旁观,总不至于让你没入教坊,毁了一生。但你适才说的那些混账话若是叫我再听见……”目光冷厉地在那两个婆子身上扫过,从牙齿缝里狠狠挤出一句:“不管是谁嘴里传出来的,我必叫他生不如死!”言罢一拂袖子大踏步离去。
赵家两个婆子先前一直吓得呆呆的不敢说话,见他主仆二人走远了才敢低声抱怨道:“这什么人那!当初不是和四爷挺要好的?这会儿也是翻脸不认人了,什么叫必让我等生不如死?四爷就是为了那妖女才落到这地步的,这上京城都知道的事情,能瞒得过谁去?他许家还能只手遮天么……”
“别说了!如今这京中谁站出来都比我们狠。不管他是真心想帮我们也好,假意哄我们回去也好,这康王府都不能再来了。不然只怕连活路都没有。”赵窈娘怔怔地坐了片刻。茫然失措地起身道:“回去……回去……”
许扶站在不远处商铺的房檐下,目送着赵窈娘的油壁小车落寞地碾压着夕阳的影子,渐渐消失在人流里,轻轻出了一口气。抬起眼来看着远处康王府朱漆大门上耀眼的门钉,只觉得那颗颗黄铜门钉,每一棵都似是深深钉在他的心里。令得他鲜血淋漓,心痛如绞。
“五爷,咱们回去吧。奶奶还等着呢。”腊月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试图用卢清娘有了身孕的喜事来哄他高兴些。想起温柔体贴能干的妻子,再想起一心一意依赖自己的养父母,许扶先是觉得一阵温暖,随即却又觉得十二分的悲哀。他再不是一个人。所以太多羁绊,所以再不能随便出手,可是,难道要他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幸福,却看着许樱哥独自在那里艰难挣扎?
许扶将手举起来掩住发酸的眼睛。低声道:“一事无成百不堪。”
“啊?”腊月没听明白,追问道:“五爷说什么?”
许扶却已经放下了手,低声道:“没什么,奶奶不是说想吃酸辣粉么,我们去侯府要方子。”
三七当归肉鸽汤冒着热气,淡淡的中药香伴随着鸽子汤特有的香味,引得人食指大动。张仪正顺从地随着许樱哥的动作张嘴、闭嘴、吞咽,一碗汤毕,这里还眼巴巴地看着。许樱哥便已放了碗自走到桌旁坐下吃饭。青玉几个立即上前伺候他漱口洗脸,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无可挑剔,显见是已经完全熟悉了流程。张仪正看着许樱哥桌上的各式菜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我没吃饱。”
许樱哥夹起一块烧鹅肉。认真道:“这是发物,你不能吃。母妃还等着你去看她呢。我和她说的,过两三日你便能去瞧她,这都过了两日了,三爷明日能起身坚持一盏茶了么?”
张仪正垂下眼,道:“你总给我吃这肉鸽汤,又不给吃饱,怎么能好得快?”
“晚上这顿吃太饱并不好。”许樱哥似不经意地道:“今早我去给母妃送饭菜,听到母妃替你向父王求情,说她只是操劳我俩的婚事累着了,并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才病倒。”话未说完,张仪正已经垂了眼摆了手侧了脸,红了眼示意她不要再说。
就晓得他一听到康王妃的事情就不敢多话,许樱哥心安理得地继续吃她的饭。康王妃的病情在好转,张仪正再没发过热,伤口已在结痂,府中风平浪静,后来她也曾遇到过康王两次,康王对她虽淡淡的,却也没有为难她,所以此番危机应该是暂时走过最要紧的那一步了。只是她这些天出不去,也不知道外头的情景究竟如何。
这里饭毕才漱了口,就见绿翡快步进来低声道:“宣侧妃带着三娘子来了,拎着一堆礼品。说是来看三爷和您的。”
许樱哥微微诧异,张仪正被鞭笞与康王妃病倒就是前前后后的事情,这些日子众人关心的重点都在康王妃那边,且因张仪正挨打羞人,众人都精得猴儿似的,谁也不会不长眼地来看笑话,不过是悄悄送点伤药或者使人来问一问适当表达关心而已,似宣侧妃这种亲自上门来探的可真是第一遭,却也无暇去猜宣侧妃的目的,含了笑自往外走。
张仪正心乱如麻,实没心思应付这二人,忙低声道:“说我睡着了啊。”语气中多有央求之意,许樱哥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到床边将灯灭了方又走了出去。
第143章 挑唆
美人虽是迟暮,却依旧精致美艳。宣侧妃坐在灯下,精美着,艳丽着,略带打量地看着坐在面前的许樱哥,笑道:“真是鲜花一样的娇艳。”
“您才是美名在外呢,我做姑娘的时候便经常听人提起您的美名。”许樱哥不知她所为何来,只微笑着递过一碟又一碟的干果给自进门起便垂头不语的张幼然,张幼然毫无例外的统统只是摇头拒绝。
宣侧妃见状,笑道:“莫要管她,她不爱吃这些。”
许樱哥不想与宣侧妃多纠缠,偏就把张幼然当成了挡箭牌,温柔耐心地笑问张幼然:“那三妹妹究竟喜欢些什么呢?你第一次来,我也不知你的爱好,说给我听,招待好了你,我心里也欢喜。”
张幼然闻言,迅速抬头看了宣侧妃一眼,眼里多有期待。宣侧妃微笑着翘起涂了蔻丹的手指,优雅地轻轻啜了一口香茶,朱唇微启,声音娇柔地道:“三娘子,既是你三嫂开了口,你便大着胆子说,她可是个说话算数的好人儿,不会骗你的。”
许樱哥心头咯噔一下,这是早有商量呀,看来自己是恰恰落入了宣侧妃的谋划里。却见张幼然犹豫着看了她一眼,默了片刻,终是轻轻摇头,只管可怜兮兮地看着宣侧妃,并轻轻拉了拉宣侧妃的袖子。
宣侧妃笑了笑,怜惜地摸了摸张幼然黄黄的头发,眼看着许樱哥道:“这丫头是听说,你有副古画极好,所以慕名而来。想借来瞧一瞧。只是她生性害羞,胆子小,不好意思说,又怕打扰她三哥养病。不敢来,特为求了我领着她来。”
这是想借什么画儿?许樱哥心中诧异,面上依旧笑得自若甜蜜:“三妹妹也喜欢画儿?”
张幼然垂着眼点了点头。许樱哥仔细看过去。见她虽然头发稀黄,皮肤也带着不健康的苍白之色,五官却是精致玲珑得紧,只是那萎缩的神态和无精打采的模样令得她身上根本没有半点王府女儿的贵气,甚至还不如寻常官宦人家养得好的女儿。这小姑娘,康王府如此讳莫如深,就连许杏哥都不知道。而宣侧妃反复将她往自己这里推,想必是生母有点问题,故不得康王及康王妃待见。许樱哥略一沉吟,笑道:“可跟着先生学过入门笔法了?”
张幼然求救似地看向宣侧妃,宣侧妃笑道:“她身子不好。不敢见生人,就是我闲了教她涂抹两笔。我是半桶水,早就被她学光了。幸亏你这个大才女进了门,她有福了。”做作地将帕子掩着口娇笑了两声,把张幼然猛地往许樱哥面前一推:“将来她有个好名声嫁个好人家,还不是给你这个嫂嫂兼老师的面上添光?快收了吧,拜师礼我都拿来了!”
房里突然传来一声脆响,许樱哥眨了眨眼,微笑着让了开去。婉拒道:“我也不过是个好吃懒做的,哪里就敢当三妹妹的老师?别误人子弟的好。还当正经请个先生才是。”
张幼然不防宣侧妃会大力推她,又吃许樱哥一让,差点扑倒在地,幸亏青玉眼疾手快地飞速扶住了。张幼然怔了怔,举起手来捂住脸。呜咽一声快步冲了出去。青玉同绿翡见状,不等许樱哥吩咐便赶紧追了出去。
有她二人盯着,许樱哥自不怕会出什么事,只尴尬地摊了摊手:“这真是……”
宣侧妃也不管张幼然,面上露出几分不悦淡淡地道:“莫非你也是听人家说了瞎话,就这么害怕接触三娘子?不过是闲暇时分教一教,再借幅画儿来瞧瞧罢了,你何苦左推右推的?做得如此明显,也不怕伤了小姑娘的心!”
真蹬鼻子上脸了,许樱哥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您误会了,我不过自认才疏学浅,不敢误人,也没想到您会突然把她推了过来。也不知道三妹妹到底是要借什么字画呢?”
宣侧妃定定地看着她道:“八十七神仙卷。”
她可真敢说!许樱哥吸了一口凉气,笑道:“您真会开玩笑,我哪里有这个好东西?”
宣侧妃不悦地起身欲走:“三奶奶可是瞧不起我?这般不肯说真话。我又不是要贪你的,不过是看三娘子可怜,念叨多年,给她拓宽一下眼界而已。你要真不放心,就在这里一观也未必不可。舍不得就算了。”
她如何这般笃定自己就有这画?许樱哥默了片刻,并不向她打听这消息的来源,只道:“我出嫁之时,家父母的确给我备了些字画做嫁妆,但我也记不得究竟有些什么了。才刚进门便遇到母妃和三爷生病,也没空收拾出来,等过些日子收拾好了再寻侧妃同三妹妹过来瞧,如何?”
宣侧妃立即转嗔为喜,亲热地拉了她的手道:“你这个傻孩子,是我小气了,还真当你不肯呢。”
许樱哥垂眸一笑,宣侧妃往幽暗的里屋瞟了一眼,继续言辞恳切地道:“不是我说你呀,你前两日胆子也忒大了!怎么能由着三爷的性子胡来呢?那赵家是什么人家?背恩负义,不亚于谋逆!你竟然敢向王爷替他家人求情……知道的晓得你是重情分不怕嫌,不知道的,少不得要乱嚼舌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样实诚呢?谁没个难处?和他家说清楚就是,想来也不会太怪你。”
当日之事,她就连青玉等人也没提,能把事情知道得这么详细的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宣侧妃打听到消息也就罢了,特意上门来这么一出,只提赵家不提崔家,明显就是来挑拨的。果然侧室与正室就是天生的敌人,还要延续到子女的身上么?许樱哥抬起眼来看着宣侧妃,一字一顿地道:“侧妃娘娘真是慈爱体贴,我记住了。”
宣侧妃被她看得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