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东升-Blue Moon Rising-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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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签名就已经够烦的了……
他想办法将一些日常琐事交给城堡总管处理,但是由于黑暗森林日渐扩张,每天他都会收到更多遭受黑暗驱赶而离乡逃难的难民报告。马匹数量不足,侍卫征召所有马车来运送已经收成的作物。无家可归的难民成为强盗、罪犯,以及恶魔的目标。侍卫尽力防御主要道路,但是由于人手不足,防御始终存在漏洞。
一般城镇方面,食物的价格逐渐攀升。防御道路的侍卫还必须分派人手去平息暴动。不管国王将人手派往何处,似乎始终无法提供任何帮助。他们总是人手不足,或是无法及时赶到。就算占星师和第一勇士都在身边,情况多半还是会陷入一片混乱,但是少了他们,国王只能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王国分崩离析。
他叹了口气,轻轻搓揉自己的额头两侧。有时,头上的王冠似乎比其他时候都来得沉重。他怎么会如此依赖占星师?曾经他有十几名顾问和亲信可以缓和与议会、领主之间的关系,并且帮他处理其他问题。然而这些年以来,他所信任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离去,再不然就是心怀不轨,直到现在就只剩下占星师和第一勇士依然留在身边,帮助他承担治理王国的重担。此刻他如此需要他们,而他们偏偏都不在他的身边。
如此满腹牢骚,他突然觉得清醒不少,并且感到无比羞愧。占星师正忙着联系各地部队,第一勇士则是义无反顾地深入黑暗森林,寻找大魔法师。在他们为了国家牺牲奉献的同时,他身为国王,又怎么能妄想推卸责任?约翰王皱起眉头,轻轻挥拳击打王座的扶手。鲁柏特和第一勇士已经逾期未归好几个月,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他们回来的机会就越来越渺茫。对于议会而言,寻找大魔法师的远征队员通通已经死去多时了。国王低声叹息,终于对自己承认这件不能公开承认的事实:鲁柏特和第一勇士不会回来了。这个想法令他感到痛心。内心深处,他依然深信大魔法师将会自放逐中回归城堡,以强大的法力驱逐黑暗,让国家再度恢复正常。国王很难过地发现自己竟然将这么多时间浪费在一个空虚的梦幻之上。
「国王陛下?」一名侍卫迟疑地道。国王自沉思中回神,只见一众农民代表依然耐心地站在原地。国王茫然地看着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神游天外,任由他们在这里空等。
「我很抱歉。」他立刻说道。「城堡上个礼拜开始季节迁徙,我心中有太多事要忙。你们找我究竟有什么要求?」
农民们彼此对看,最后一名中年男子率众而出,代表众人发言。他显然不太习惯森林城堡内的奢华景象,不确定该将双手摆在何处。他的手掌很大,因为长年耕作的关系而满布伤痕。然而当他终于开口说话时,国王立刻忘却外在的一切,眼中只看见一个面对困境却不屈不挠的男人所散发出来的纯粹尊严。
「我是桦水领地的马达克·索恩。」农民缓缓说道。「我耕作十二亩地,就像我的父亲一样,就像他的父亲一样。我家的农地还算肥沃,但我们必须长时间辛勤工作才能在支付税金和租金后依然维持三餐温饱。七代以来,我们家人年复一年地种植玉米,收成作物。有一天,我打算将一切交给我的长子,就像我父亲将一切交给我一样,只可惜,我已经没有儿子了。我的儿子全都被瘟疫带走了。」
约翰王突然打了个寒颤,仿佛冷风吹过自己的墓穴。「那么传说是真的了。桦水领地已遭瘟疫侵袭。」
「不只桦水领地,陛下,瘟疫传播的速度比狂风下的野火还快。整个桦水领地中所有城镇无一能够幸免。据我所知,已经有四百人死于瘟疫,另外还有将近十倍的人躺在床上不停颤抖,默默等待病魔吞噬。什么治疗方式都没用,祈祷没用,药草没用,魔法也没用。男人、女人和小孩都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发病,在亲友的双眼前日渐消瘦。家畜病倒在牛棚中,没有一只能活。玉米腐烂在田野上,在早冬下枯萎,只因为没有人活下来去收成它们。」
「我有四个儿子,国王陛下,四个跟我一同下田工作的好儿子。他们全都是好孩子。至今我已经埋葬了两个儿子,以及他们的母亲。剩下的两个重病在床,无法起身。等我回家后,很有可能需要再度挖坟。这就是我们来此的原因,陛下,因为我们不能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眼睁睁地看着瘟疫夺走全家人的性命,看着他们血肉干枯、骨瘦如柴,在痛苦中离开人世。」
「我们都不是年轻人,你和我,国王陛下。我们曾经经历过风浪,很清楚再艰困的情况都有过去的一天。但是这一次,如果你不能帮助我们,恐怕不会有人活下来等待事情过去的那一天到来。」
一段漫长的沉默过后,约翰王思索着该如何回应。农民以一种赤裸裸的方式道出他的故事,宁愿自己承受痛苦,也要确定国王了解桦水领地的真实情况。国王非常了解。瘟疫是从一个月前开始蔓延的,始于黑暗森林边界,随即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张。人们将病因归咎于老鼠,接着又归咎于难民,但随着国内各地的死亡人数与日俱增,很快大家就知道感染的源头只有一种可能:是恶魔将瘟疫自黑暗森林中带出来的。
如今瘟疫已经抵达桦水领地,距离城堡不到一个礼拜路程的地方。
「我会派遣牧师和医生过去。」国王终于说道。「他们没有办法治疗瘟疫,但至少可以减轻病人的痛苦。我不能保证多少人可以抵达桦水领地,我们已经没有足够人手可以确保道路安全。恶魔……」
「恶魔!一切都是恶魔!」马达克·索恩神情绝望地看着国王,眼中流下愤怒与无助的泪水。「如果没有解药,牧师和医生又有什么用?派士兵给我们,陛下,能够战斗并且教导我们战斗的士兵。既然我们无法对抗荼毒我们家园的瘟疫,至少我们可以对抗带原的恶魔。弓箭的威力有限!我知道领主们一直禁止我们接受长剑和战斧的训练,但这是唯一阻止瘟疫继续扩散的方法。」
约翰王看着自己的手掌,如此就不需要面对农民的目光。他要如何告诉他们,此番长途跋涉、沿路牺牲都只是白费力气?他暗自叹了口气,抬起像狮子般的头颅。他试图挤出些许安慰的字眼来缓和他的答案,但是在接触到农民满怀希望的神情后,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欺骗他们。
「我的朋友,我无能为力。我没有多余的人手可派,不管是帮助你们防守,还是教导你们战斗。领主们不再听从我的号令,他们也不会为你们派兵。为了维持道路畅通,我连城堡的侍卫都派出去了。我并不缺乏武器,你们想带多少就带多少,但我没有办法派遣士兵跟你们回去。」
农民注视国王,接着望向彼此。
「就这样?」其中最年轻的农民说着,来到马达克·索恩身边。「我们大老远跑来,将家人留在毫无防备的家园中,沿路对抗强盗、罪犯,以及来自黑暗的怪物,就只为了听你一句无能为力?」
「我很抱歉。」约翰王道。
年轻的农民跨步向前,双手握拳,但遭到索恩制止。「够了!不要打扰国王,他该说的都说了。本来他可以欺骗我们,告诉我们一切都会没事,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告诉我们事实。或许我们不喜欢事实,但至少现在我们清楚自己的处境。」
「没错,」年轻农民道。「我们很清楚。」他转过身去,不让其他人看见他在哭泣。
索恩放开他,接着尴尬地看向国王。「他没有恶意,陛下。自从恶魔夺走他妻子和两个孩子的性命后,他就有点神智恍惚。」
「可以的话,我绝对会帮助你们的。」国王道。
「我们知道。」马达克·索恩道。「很抱歉打扰你,国王陛下。很显然你还有其他事要烦。如果你可以请人分配一些武器给我们,我们明天一早就回桦木领地。」
「当然。」国王道。「我会交代一些侍卫护送你们几里路。」
「不用,谢谢。」农民礼貌地道。「我想,我们可以自己回去。」
他微微鞠躬,随即转身离开议会。其他农民一个接着一个向国王行礼,然后跟着代表鱼贯而出。约翰王坐在王座中,一个接着一个回礼,看着他们眼中赤裸的同情,只觉得这比任何言语都要令他痛苦。他们穿越黑暗前来见他,并且在领主代表前守护了他,但当他们请他帮忙的时候,他却什么也帮不上。他令他们失望,但他们原谅了他,只因为他是他们的国王。尽管情况艰困,他们心中依然保有一块同情国王的空间,同情一个疲倦的老人。农民一个接着一个离开议会,国王默默看着他们离开,心知明天一早他们就会回到森林中,陪伴他们的家人一同赴死。最后一个农民小声关起大门,但关门声始终回荡在寂静的议会大殿中。
「国王陛下。」一名侍卫说道。国王挥手打断了他。
「追上农民,」他突然说道。「你们两个都去。帮他们安顿过夜的住所,请城堡总管分派武器给他们。然后去找皇家侍卫指挥官,告诉他,我要见他。告诉我儿子,等我处理完毕就会接见他和茱莉雅,早一刻都不行。现在去追那些农民。立刻!」
侍卫迅速鞠躬,默默地离开议会大殿。
约翰王靠回王座上,凝视着空荡荡的议会大殿。窗外夜幕低垂,黑暗自彩绘玻璃外蔓延而来。蜡烛吊灯绽放金色烛光,巨大的壁炉中也冒出熊熊烈火,然而黑暗依然占据了天花板上的木椽,夜晚也逐渐带来一阵炉火无法驱赶的寒意。国王黯然看向周围,试图以农民的眼光看待议会大殿。在看清楚如今议会的荒凉模样后,他突然感到一股恐惧弥漫内心。地板已经好几个月不曾上蜡,画像和绣帷被炉火的黑烟熏黑,就连王座所在的大理石平台也布满裂痕和坑洞。在这残破的外表之下还有一种年华老去的气息、一种时不我与的感觉。约翰登基的时候,森林议会就已经是个年代久远的殿堂,但它从来不曾看来如此残破、如此不堪。就和其他许多事物一样,议会已经随着岁月逐步崩坏,只是他不曾注意到罢了。
一切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约翰王一边心想,一边拉扯斗篷上的貂皮衣领。他总是为了国家鞠躬尽瘁,竭尽所能扮演自己的角色。他拥有美好的婚姻,与妻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直到二十一年前,病魔夺走她的性命。想到那段日子,约翰王不禁摇头叹息。那是他当上国王后所面临的第一个真正的难关。一开始,病情并不严重,不过就是夏天游泳过后受了一点风寒。接着她开始发烧,病情逐渐加剧。到最后,她躺在床上,形容憔悴,脑袋不断在汗湿的枕头上翻来覆去。一次又一次,她咳出鲜血,承受痛苦的痉挛,虚弱至极。约翰王日以继夜地待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掌,但她甚至无法察觉他的存在。最高明的医者、牧师,以及魔法师都应他的召唤而来,但全部束手无策。到头来,不管拥有多少权力,国王只能默默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缓缓逝去。
约翰王坐在王座上,凝视着空荡荡的议会大殿。他已经尽力而为。他为国家浴血奋战,一次又一次地抵抗敌人,为了什么?为了孤独地坐在空荡荡的尘封大殿上,感慨自己尽心尽力,却依然无能为力。
◇◇◇◇
等候厅中,哈瑞德和茱莉雅大眼瞪小眼,一边等待国王的召唤,一边低声争吵。
「听着,茱莉雅,你非嫁给我不可,就是这么简单。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可以取消。」
「婚约都签了。」
「又不是我签的。」
「你的签名并非必要。」哈瑞德冷冷说道。「你的认同也非必要。」
他在最后关头矮身闪避,茱莉雅的拳头刚好划过他的发梢。趁着公主稳住脚步之际,哈瑞德向后退开,以免公主进一步追击。待在茱莉雅身边大幅增进了他的战斗反应,简直比第一勇士多年的教导还要有用。
「茱莉雅,我们已经谈过这件事了。不管我们意愿如何,这场婚礼都一定会照计划举行。为什么不干脆接受它,让大家日子都好过一点?」
茱莉雅瞪他一眼。「听着,哈瑞德,我只说一次,绝不重复,所以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爱你,我不喜欢你,我对你的感觉就像他们每天早上从马厩里铲出去的东西。就算世界上只剩下你和一个痲疯病人,我也不会嫁给你。听清楚了吗?」
「婚后你会学会爱我的。」哈瑞德自信满满地道。茱莉雅一脚踢中他的小腿前方。哈瑞德抱脚狂跳,低声咒骂,不敢让他父亲听见。他可以预知茱莉雅的拳击,但始终躲不过她的飞脚。
茱莉雅转过身去,默默地压抑满心怒火。她在议会中的地位并不稳固,绝不适合和王位继承人公开争吵,但她就是无法自制。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