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闪现-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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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闪现（唐山重生）
作者：雨来

楔子　异象

你们说，人死了以后会有灵魂吗？
假设有的话，
这死后的灵魂是会逗留在人间不舍得离去，还是会迫不及待回归天堂呢？
她起初有些不太明白，后来才慢慢了悟了。
那些太过执着的人，譬如她，会一直徘徊在熟悉的地方。
而其他人，都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蹙起眉头回忆着旧时一张张熟悉的容颜，他们飞快地在脑海里掠过，未有霎那停顿。直到时光缓缓停顿在一张英挺微笑的容颜上。她怔怔地望着他好长一会，最后微微翘起唇角，释怀地笑了：幸好，还有这么一个人，自始至终在自己的身边。
1976年7月，唐山。
“小叶。”身前传来阿妈轻轻的叫声。
“怎么啦？”她拎着一袋刚买的青菜，慢吞吞地踢着小石子跟着。
唔，每天做完功课和阿妈一起买菜是她的责任。虽然今天按理来说轮到的本应该是阿弟。只不过她出门的时候这臭小子还在爬树，晃荡着两条腿向她怪笑。诶，说到买菜，他们今天要买什么来着？
集市里的人来来往往，肉摊上的男人们个个打着赤膊穿着白色汗背心，热火朝天地挥着大刀剁着猪肉，小叶眼冒金光地盯着他们……恩，他们砧板上的肉。
“最近怎么有这么多卖鱼的。”身边传来阿妈疑惑的咕哝声。
小叶停住脚，心不在焉地扭过头看向装着鱼的红色澡盆。
“哎呀快来小叶！”阿妈惊喜的叫声，“这么久都没见到卖这种鱼啦！你和弟弟不是最爱吃了么？阿妈今天回去就给你炖鱼汤喝怎么样？”
“呃，阿妈……”小叶凑上前看了看，随即皱起眉，“这些鱼怎么……”都这么奇怪？
“小王啊，这鱼几钱？”阿妈并没有听见她的喃喃自语，径自向卖鱼的汉子问道
那小王笑嘻嘻地咧开一嘴白牙：“叶大婶这鱼就算我做个人情，不要你钱！”
“这怎么好意思。”
“哎，实话和您说了吧。”小王探过头来，神秘兮兮地压低的声音：“最近可邪乎着呢。平日里大家伙根本都逮不到鱼，现在的鱼都个个往鱼网上撞，好像都不要命似的。”
“哎呀，天露异象，不会有什么大难要临头吧？”叶妈吃惊地睁大眼睛。“怎么回事？”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小叶呆呆地望着红色塑料盆里的黑色鲫鱼。它们都争先恐后地想要跳离水面，一尾压着一尾层层叠叠。有的猛力用鳍拍打水面，有的甚至鱼尾朝上鱼头朝下，倒立着飞快地打着转。她害怕地抱着青菜篮倒退了一步。身边的阿妈还在和小摊老板嘀嘀咕咕。
这些鱼，真的好奇怪……小叶打了个寒噤。
“叶婶，你听说了吧？”
“听说什么？”
“上头好像说这几天要地震啊！”
“这防震工作都做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地震，怎么说震就震？”
“嘿，不知道啊，就是听大家偷偷说的。”
“阿妈！”
恩？阿妈愣了愣，转过身望向面孔惨白的长女。“小叶，你怎么啦？”她走近女儿，发现她额头上都是冷汗，连忙放柔了声音：“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阿妈，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去吧！”
“小叶你说什么，不许任性，今天的晚饭还没买完呢。”阿妈整整女儿的衣领，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乖，等买完了咱就回去，好不好？”
小叶望着阿妈近在咫尺的面孔，嚅噎地动了动嘴唇。
阿妈，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可是我该不该和你说？

第一章　愿望

1977年12月深冬，距离唐山大地震不到一年。
这冬天，比往年要来的冷许多。但是好歹她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小叶长长呼出一口白气，拢了拢自己磨损的蓝色棉衣。
“喂，喂，小叶小叶，等等我等等我！”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叶转过身，正看到一个扎着麻花辫脸蛋红扑扑的女孩子向她奔来，这女孩子正是她的好朋友宋澜。
等宋澜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一个个问题也和连珠炮似的从她嘴里喷了出来：“小叶你刚才考的好吗？你觉得作文题难吗？数学题你做出来了没有？还有那个那个……那个作文题目叫什么来着？《路》？你写的是什么题材？”
小叶苦笑着还来不及回答。这小姑娘又咂吧着嘴抱怨起来：“数学题好难，那个附加题明显是微积分吧。小叶你做出来了没有？我没有，所以我只做了物理化学的附加分，可是还不知道对不对。”
“我写了一点点，但是估计不对。”
“好厉害，我连一点点都没写，这下完蛋了。不过这次我也就是试试看，明年后年再考就是了。毕竟今年是恢复高考第一年，报名的人这么多，我想怎么样都轮不到我吧？但是起码我好和我妈交代了，反正我已经尽力了。”宋澜搓了搓胳膊，呵出一口白气：“真的好冷。不过小叶你就不一样啦，学习这么拼命肯定能当大学生。”
小叶拢着眉头没有答话，宋澜在一旁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脸色，马上改口道：“哎呀都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你打算直接回家吗？不过照你这个速度你走回家能走到明天天亮。　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不了。我要去公社给家里打电话。”自从地震发生以后，她就来杭州投奔远方亲戚。
“那还得走四五里路哪。而且这天色也快黑了，你就在我家住一晚。反正你这几天一直是住我家的。然后明天我陪你去衙前公社打电话。”
小叶摇摇头：“不行，他们会担心的。”
“担心什么呀！”宋澜挽住她的胳膊，使劲捏了捏：“小叶你醒醒吧，他们根本不在乎你在外面呆多久！听我的，这次住我家。”说完她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瞟了一眼小叶黯淡的神色，语带歉意地说：“那个……对不起。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希望你今天休息一下，明天再启程回家。”
小叶勾起嘴角，拍拍身边人的胳膊：“没事啦，我又不难过。那今天就麻烦你咯？”她笑眯眯地看着宋澜瞬间绽开的单纯笑脸，心中的晦暗也慢慢被平和的喜悦所替代。宋澜是她来到杭州的第一个朋友，她们一家都对她极好，常常邀请她到家里作客。
“太好了小叶，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我告诉你哦，我家门口有一大片树林。我听我奶奶说，有缘人只要在那个林子里许愿，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呢，你要不要去试试看？”
“为什么？里面有神仙吗？”小叶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要是真有神仙，那些神仙怎么不在该显灵的时候显灵？未免有些太封建迷信了。
“不知道。我只听说很灵的。不过我从来没见过什么有缘人。”宋澜凑到小叶耳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但是外面人传得了邪乎了，你可以去试试。”正说着，两人便不知不觉走到了一间大砖屋门口。宋澜低低欢叫一声，随后提高了嗓门：“爸妈，我回来啦！”
门内立马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随着“吱呀”一声，门后探出了一张慈祥温和的脸。“囡囡你回来啦？”她连忙打开门：“累到了吧？这次考得怎么样？”
“妈，看我把谁带回来了。”宋澜挺起胸膛，把身边的小叶推到正门口。
“宋阿姨。”小叶乖乖地叫了一声。
宋阿姨笑眯了眼：“嗳嗳，真乖。小叶你这几天都住在阿姨家吧？别和前几天一样老说要走了，住在阿姨家多好呀，有大米饭吃。”
大米饭吃！小叶的双眼瞬间亮了。
“妈，我们现在就要吃饭。”宋澜在一旁推了发怔的小叶一下，在小叶呆呆望回来的时候丢给了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小叶你这个贪吃鬼，整天就知道吃！“然后吃完饭我们要去旁边的林子里玩。”
“去什么林子玩？”
“就是旁边的那个啊。”
宋妈妈板起脸：“不行，大半夜的，小孩子家家瞎走什么。”
“为什么！”宋澜跳了起来，拽着小叶就往外跑，“那我们饭也不吃了，现在就去！”
“站住！”宋妈妈扶住门框，无奈地摇摇头：“哎，你这孩子太任性了。那好吧，你们先去吃饭，吃完了饭去那里散散步吧，不过可别呆太晚了。”
“妈妈最好了！”宋澜的态度立马360度大转弯。她拉着小叶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往屋里跑去。“放心吧我们吃饭速度很快。”一上餐桌，宋澜便坏笑起来：“我就说我妈很好搞定，只要撒个娇就行了。”
小叶用筷子戳她：“吃饭吧姑娘！宋阿姨那是人善被人欺，你得意个什么？”要是她的阿妈还在，她才不敢对她那么说话。说到阿妈……小叶扒饭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阿妈阿爸还有阿弟的忌日已经过了，可她清明的时候还没有去祭拜。
“愣什么呢！”宋澜的笑骂声，“别老是吃饭就发呆，快点吃完了我们就去找神仙！”
恩唔，对，吃饭吃饭……阿爸阿妈的饭，我帮你们吃完。
对着神秘树林的巨大期待使扒饭的速度都增快了许多。宋澜狼吞虎咽地吃过饭，便拖着小叶一溜烟地跑到了后山的树林里。1977年12月已经是寒冷的深冬。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绕过倒塌的枯木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树林的中心。
“再过去一点点就是河了，应该已经结冰了。我们待会可以去那上面玩。”宋澜指着东南的方向向身后的小叶解说：“你看这里的树到现在都还长着叶子，不觉得很神奇吗？我们待会去河边上许愿，水是灵物，肯定可以保佑我们的。　喂，小叶你觉得怎么样？”
身后没有人回应，宋澜一边嘀咕着“又不搭理我”一边扭过脖子。“唉？人呢？人呢？”她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着身后空空如也的雪地：“喂你可别吓我啊。”
“小叶！小叶！你在哪里！你去哪里了！回答我一声啊！”
天色仿佛也在顷刻间黑了下来，宋澜并没有看见小叶，小叶也并没有发现宋澜的身影。她一个人走在树林里，唯一陪伴着她的便是磨损的布鞋踩在雪里发出的嘎吱声。她呵着双手望着眼前银白的雪费力地躲避着枯枝树杈，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宋澜就不见了。
“宋澜，宋澜，你在哪里！”渗入骨髓的寒风中，小叶眨着干涩的双眼，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宋澜！你在哪里！”
“闯入者。”
她身形一僵。
“闯入者，这里不欢迎人类，请快些出去。”
小叶连忙转过身往发声处看去，高高的深蓝天幕上悬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墨发少年，俊俏的脸庞，斜飞的浓眉，和他身后那对……纤长的半透明羽翼。他薄唇勾起，那双深邃的眼中闪烁着不屑，借着明亮莹白的月光，她仿佛能清晰地看到他美丽翅膀上的每一根羽毛。
“神仙……”她喃喃道。
他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拍了拍羽翼便准备离开。
“喂，等等！等等别走神仙！”她见他要走，急忙叫出了声：“不管你是神仙还是精灵，你……你可不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　你能救出我的父母吗？”
面前的身影顿了顿，他迟疑地瞥了她一眼，缓缓收起翅膀停在了她头顶的树枝上，　暗色的欣长身影仿若一柄长枪。
“精灵是可以实现愿望的吧？”
他俯视着她，用一种莫测复杂的眼神研究着她脸上的表情。
小叶“我的父母兄弟都过世了。我……我想回去救起他们。”
“……”
“是有点难，你……可以吗？”
他抿着唇。小叶听不到他的回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天哪，她在心中呻吟，宋澜说的竟然都是真的？她仰着头，目光灼灼。
“他们是在地震里死的。所以……所以我想要重新回到地震那天前，救出我的父母亲人，对，就是这个，唯一的愿望。”
“……”
“这个愿望其实很简单，你……你能实现吗？”
他歪着头盯着她一会。
小叶看着有些糊涂。这是要她猜谜吗，他是什么意思？沉默是默许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的时间。小叶被灌入领口的风冻得牙齿咯咯直抖。　她缩成一团倚靠在树干下，头却直直仰着，不同于僵直麻木的身体，胸口仿佛升腾起一丛熊熊的大火。
老天哪，小叶在心中喊。我一定是太孩子气了，竟然会看见这种只出现在话本里的东西，而我竟然还和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一样，天真地把希望寄托在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身上。难道人到了我这种境地，都只能依靠相信这种东西达成心愿了吗？
她抬着头看着他，而精灵则上面凝视着她。　下一瞬，他猛地扬起双翼向她扑来。小叶下意识往后一躲，但是来不及了！耳边猛地被喷了一口湿气，与此同时腰间被一双手狠狠箍住，力道大极，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在他的钳制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
“哗哗”羽翼猛力扇动的声音。
风声呼呼地从她耳边掠过，她眼前发晕，一阵天旋地转。她挣扎着低头往下看去，寒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短发遮住了她的视线，自己已被他带离了地面，双脚下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和皑皑的雪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