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鸦鬓-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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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常蕙心应道,心想着去年复生,在帝陵外见好雪片片,自己却是被世界遗弃的那人,除了满腔恨意和憋屈,再无其它。不过一年光景,今年再下雪的时候,竟能被心爱之人执着手,并肩踏雪,同赏风光。
常蕙心格外珍惜。
汉王府的园子不算大也不算小,最吸引目光的是那一处池塘,虽然下了雪,池水却未冻未结。岸上的栏杆,水上的曲径都落了雪,纯白洁净,水面上竖着枯荷,已成灰杆,几只野鸭竟不怕冷,从左游到右,划出一条波。
常蕙心往水下一看,笑道:“还有鱼呢。”谢致应声也往水下看,见浩浩冬水下竟还有游鱼两尾,听见人声,竟不畏惧地涌过来,鱼口微微露出水面,以为岸上的人要投食。
谢致抿着唇,摇头笑了笑,他的目光无意左望,见角落里竟早发了两支寒梅,迎着荡荡东风,细闻若有幽香。
“花也开了。”常蕙心站在谢致身边说。谢致旋即展臂,将她搂进怀中。在两人眼里,冬未走,但春天也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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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出了汉王府,不用人扶,急急就蹬上马。心里说来也怪,之前迫不得已从宫内奔向汉王府,觉得汉王府是没有忧愁烦恼的仙境,这会却觉得汉王府如同熔炉,万分煎熬,只有赶紧奔回禁宫,坐回他那把金造凿龙的椅子,才是脱了熔炉,得了凉爽舒心。
皇帝心急,打马催道:“驾——”可惜却驾不动,这会是辰午之间,大多数人都起来忙活,街上的百姓也多起来,皇帝根本没办法在街上策马。
再说了,天子在闹市纵马,万一伤了人,还不得全天下非议?
事到如今,皇帝又顾忌起自己的圣名来。他又想着:之前数个时辰的随心所欲,也没给自己带来痛快,反倒在汉王府膈了一身的不痛快!
皇帝心情烦躁,执着缰,眯眼望去一看。这前头街道两边的摊位都是卖包子的,雾气蒸腾,热乎乎和地上的雪形成了强烈对比,让皇帝觉得视线吵杂,心也吵杂。皇帝手上一抖,骏马随即加快了速度,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路人。
皇帝赶紧把缰绳勒了,“吁——”热腾腾的包子蒸汽中定睛一看,发现撞着的路人不是别人,居然是他的朝臣周峦。
周峦也瞧见了皇帝,面上全是诧异:“陛——”周峦似乎才反应过来,忙改口称:“陛老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关心和支持,我爱你们~(≧▽≦)/~
、第58章 金玉疯魔(二)
皇帝心里不悦;面上却不能表露,低头仔细瞧,周峦穿了一身黑毛狐裘,看起来比皇帝还富贵。
皇帝心想:周峦换了朝服;应该是去宫里上朝,被告知皇帝病了;又折返回来了。
皇帝便道:“很巧。周大人来这做什么?”
周峦随口胡诌;还表情自然:“臣——”周峦一拍嘴巴;改口道:“晨光耀目,属下每天早上都要去老爷您家,忙活一番。今早照例,老爷您不在,属下没忙活就回来了。这满腔的精力无处发散,就出来走走了!”
皇帝点了下头,正准备走,但周峦却傻乎乎就抓了皇帝的缰绳:“老爷是一个人出来的么?”周峦环顾四周,既着急又关切:“这多不安全!人多冲撞,陛老爷一定要当心。”
皇帝一心要赶回宫中,严查谢致和常蕙心,却被周峦拖住,有苦难言,既无奈又心烦。皇帝想直接在马上告诉周峦,奈何左右全是行人,穿梭而过。他只好下马,将马牵到路边,方才道:“好不必担心,一人一骑无妨,我赶着回家。”
周峦很热情,关切道:“老爷,属下今早听说,老爷身子不舒服?”
皇帝咳了两声,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因为“身体抱恙”罢朝,皇帝自己也有些尴尬,告诉周峦自己得的是胸闷,出宫来透气的。
周峦心想,这世上也只有老贼谢景,比他周峦还能胡诌。
周峦特别热情:“陛老爷,属下知道一处地方,特别透气,属下引您去!”
皇帝道:“不用了,我已经透完气了,这会要回家。”
“老爷这么急往家赶,可是饿了?”
皇帝含糊道:“嗯。”
周峦便将脑袋一转,指着旁边摊位道:“这里有包子啊。”周峦主动掏钱,给皇帝买了一笼包子,又递给皇帝:“老爷,人怎么都好,就是这胃……饿不得。这包子瞧起来不错,您趁热吃,小心烫。”
皇帝本能警觉,注视周峦举动,又默默将目光投远,见来往不少百姓都买包子。皇帝其实也有点饿了,便道:“这笼你自己吃。”皇帝自己走到包子摊前,另外买了一笼包子。
期间有个小尴尬,皇帝没带钱,还是周峦付的账。
皇帝咬了一口,这包子皮薄馅鲜,挺好吃的。他已经有好些年没吃过宫外的食物了。
皇帝一口气吃了两笼,当然,第二笼还是周峦付的钱。皇帝许诺周峦:“我回家后重重赏您。”
“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周峦竟然谄媚了一句:“老爷若是开心,属下愿意出钱将这包子摊买下来,以后天天给老爷送吃的。”
皇帝忍不住,笑出了声,突然觉得这两天也有那么一时半刻,是开心无忧的。
皇帝对周峦道:“买到不必了,但是我要重重赏你!”
周峦又提议路上雪厚,要亲自送皇帝回宫。皇帝并未拒绝,任由周峦跟着马边跑,一路送到宫门前。皇帝眼睛往下瞥,瞧着周峦脚底生风,意味深长道:“没想到周爱卿轻功这么好。”行了一路,回过神来,亦没想到硬脖子周峦,还有谄媚的一天。
周峦一听心头骤缩,知道自己演得过了,引起了皇帝的怀疑。
的确,因为曾微和的死,他最近这十个时辰都有些反常,不够清醒镇定。
周峦正想着,忽然眺见容桐站在宫门前。
容桐在等皇帝。
来了趣了,有意思。皇帝不由得旋起两边嘴角,笑得玩味。
容桐望见皇帝和周峦过来,他的目光先投向的竟不是皇帝,而是周峦。容桐的目光在周峦脸上定住少顷,先是惊惧,继而犹豫……那层层愁虑,都锁在容桐眉间。他移开目光,向皇帝下拜,“微臣参加陛下。”
皇帝勒缰不下马,道:“容爱卿平身。”待容桐直起身来,皇帝才继续问:“容爱卿何故等在这里?朕今日身体不适,未能早朝,爱卿是有什么要事急着上奏么?”皇帝下了马,欲邀容桐一道步行:“可边走,边同朕禀明。”
容桐却屡次瞥向周峦,忧愁恍若层云,萦绕在眉宇间,小白兔子的脸几乎快阴沉成灰兔子。
挣扎到最后,容桐一咬牙道:“回禀陛下,臣无事!只是今早听闻陛下抱恙,忧心忡忡,长伫在宫门外,一时忘了离去。”
“这样啊。”皇帝也不追究,笑道:“那就赶紧回去吧。对了,听闻容爱卿和周爱卿本来就住得近,正好你俩顺路一道回去!”
周峦和容桐恭谨退下,皇帝自回宫中。他坐在自己的龙椅上长出了口气,脸色转瞬便厉,眸光犹如宝剑冷光,命令道:“全部退下。”
内侍们尽屏退,只有熊公公一人贴身伺候。这时皇帝才命令熊公公去宣暗卫,让他们去御书房候令,且这一系列行动都务必低调,切莫让宫中的其他人察觉。
暗卫们等了挺长时间,皇帝才不急不慢至。皇帝进门后,旋即向暗卫们发号施令,命他们换了衣衫,去容府刺杀容桐。
皇帝叮嘱道:“不要只杀他一人,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亲人,最好是父母高堂,当着他的面杀了。”
暗卫们心惊,却不敢问缘由。
皇帝轻轻道:“事前事后,都留些蛛丝马迹。要让他知道,是汉王府的人做下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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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峦和容桐一起回去,勾肩搭背,往日容桐也尴尬,却不似今日这般总是缩肩膀,显出生疏。周峦套了容桐几次话,容桐皆不松开,末了到了容府周府前,容桐突然问:“一川,你不是说困得不行,要回去补觉吗?怎么又上街去了,还遇着了陛下?”
周峦笑道:“困得不行,上下眼皮睁不开,迷路了。没回家,反倒碰巧遇着陛下了!”
容桐旋即道:“莫再骗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儿。”以前周峦说这些话,容桐还当他是生性烂漫,喜欢开玩笑。最近这些天,知道了不少真相,自己又思量醒悟了一些事情,越来越觉得……周峦也把他当傻子。
容桐心里数分羞恼,却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抬头平视周峦,诚恳道:“一川,我始终记得你我结拜做兄弟,我也一直将你当做亲弟弟看待。”
周峦的表情僵了下,须臾笑开,轻声道:“我知道。”
容桐劝道:“一川,既然你仍认我这个大哥,我就把话讲破。我们与许国夫人,常蕙心那些人不同,前朝皇帝与陛下间的恩怨,功过,不由得我们评说。你我同科中举,皆是陛下一手提拔入仕,新朝天子新朝臣,无论如何,都当忠于我们的君王。我劝你,切莫再鬼迷心窍,参与那些事了。”
周峦额头狠突了几下,少顷,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放心吧,琴父!我的大哥,我听你的。”
容桐这才放心同周峦道别,各自进府。周峦入府后,关紧大门,径直走到香樟树下,蹲下拈起一把土,又扒了扒——果然,容桐翻过土了,底下埋着些什么,他肯定看到了。
周峦跃上墙头,俯视观察容府,见无人盯梢,方才急转至后院,纵身出府。
周峦不去其它的地方,急匆匆赶去汉王府。他也不走正门侧门,直接就翻了汉王府西面的墙。周峦双脚刚一落地,就被两名汉王府暗中潜藏的守卫用钢刀架住:“大胆毛贼,竟敢擅闯汉王府!”
周峦袖子一挥,掌风将钢刀扇开,道:“速让你们汉王过来!要不然你们全府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谢致此时仍在同常蕙心看雪。过去十年,谢致觉得日子过得异常慢,天天都如年煎熬,但今天不知道怎地,常蕙心靠在谢致肩头,并排依偎着,谢致忽然就希望日子过得慢些,再慢些,甚至希望它停驻。
守卫来报,说有人擅闯了府邸,还不报姓名。
谢致问道:“他长什么样子?”
守卫将周峦面貌一描述,谢致听完,先对常蕙心说了句“听起来周一川远不及孤的英俊”,这才对守卫道:“嗯,放了他,这几日孤的府邸,让他闯。”
谢致说完,便要迈步去见周峦,常蕙心在他身旁问道:“需要我一起去吗?”
谢致身子定了会,牵起手,带她前行。走到一半谢致说:“本来想搂着你一起去的,但是那样我们太蜜里调油了,周一川好像一直都没主,担心他看见了暴躁。”他说得体贴,但常蕙心微微抬了头,瞧得分明,谢致脸上满满挂着的都是得意。那抿着的,齿间微咬的唇,明明就是在偷笑!
这小子,恨不得把幸福宣告给全天下,炫耀!
谢致牵着常蕙心往西走,周峦往东赶,两拨人很快就碰面了。周峦瞧见谢致和常蕙心两人手牵着手,目光停在两人手上须臾,移开目光,正色道:“殿下,我有事要同你说。”周峦暗自叹了口气,一把拽住谢致手臂,将他拉走,“这事要单独和你说。”
常蕙心和谢致松了口,周峦将谢致拉到一旁,附耳问他:“昨夜我们谈及容琴父,你说这人留不得,后来,你有没有私下派人去杀他?”
谢致道:“派了。”
、第59章 金玉疯魔(三)
周峦不由跺脚:“殿下误我!容琴父忠于谢景,执迷不悟;莫说是我;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他!”
谢致道:“你还不如十头牛?”
周峦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住。事态紧急;只得向谢致交底:“方才我送谢景回宫,宫门口撞见了容琴父。琴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应该是想向谢景禀报什么,却发现我在谢景身边,不便开口。”
谢致皱眉:“书呆子要告密?”
“应该是。”周峦喘了口气:“先前;我听常姑娘讲,琴父的父亲与常姑娘颇有渊源;知道许多旧事……我猜测,昨现今琴父应该也知道那些旧事了。他现在踌躇犹豫,顾念着和我,和常姑娘的感情,正纠结要不要去告密。殿下,你现在万万不可派人去杀琴父,你一杀他,等同于将琴父推向谢景,一念深恨,琴父必会向谢景和盘托出!”
谢致垂眸,轻道:“昨夜我派人去刺杀容书呆,是担心他向皇兄告密,使皇兄知道阿蕙还活在这世上。但是今早皇兄来我府里,已经亲自撞见阿蕙了,再杀容书呆也没有意义……后来我重新布置,将先前派去暗杀的人唤回来,饶他性命。”
周峦松了口气,责备谢致道:“还好你没下手……那你之前怎么还唬我说真动手了!”
谢致淡淡道:“是你没问清楚。”
周峦转念一想:他问谢致私下有没有派人去杀容桐,谢致回答“派了”……怎么想都是谢致在如实作答,是周峦自己没问清楚!
周峦哭笑不得,想起谢致先前的一些话,便问道:“殿下,既然谢景已经撞见了常姑娘,你怎么还让他跑出汉王府去了呢?”
常蕙心之前站在远去,见周峦和谢致聊得火热,特别是周峦,又是跺脚又是捋胸。常蕙心放心不下,走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