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烟罗-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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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颠簸,人情练达,谁是知花人?贫道参悟多年,却不及刘施主心灵通透。”俞玄素双手合十,朝着烟罗轻轻一礼,随又转向那品十八学士,“世间爱花惜花之人有之,殊不知喜欢和爱有着天差地别,喜欢花的人会将花采摘把玩欣赏,而爱花之人,却是精心呵护,惜之护之,世间人却常常不知。”
禅院内李敢和烟罗二人聆听俞玄素的一席话已是颇为感慨,而此时禅院外经过的一抹灵修的身影却因为院内的一席话和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而停住,身影瞬间僵硬。
那个声音曾让他如闻天籁,可是就在他去御麟殿时,她绝然离去,他寻她不怕千山万水,一路从敦煌跟随至长安,苦于没有头绪,如今,终于在这里再次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心里却莫名涌起一阵辛酸,是因为这么久没见,还是因着俞玄素的这番话?
他抬眼,这墙垣并不高,只要自己轻轻一跃便能见到那朝思暮想的容颜,到底要不要过去,他又生怕这样唐突地闯了进去会再次将她吓跑,或者守在门外等她出来?
院内一片艳阳娇花,烟罗置身其中,一刹那之间忽然眉目『迷』茫。
而院外,慕容云歌的手有些不自然地紧紧攥着,直接微微发白,清浅的眸子中跳跃着喜悦和犹豫,有好几种念头在脑海中瞬息万变。
爱花惜花之人,喜欢和爱……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想到自己因为紧张烟罗而不断地伤害她,才使得她千方百计地逃走吧,若不是当初自己的偏执和狭隘,若不是自己的私心利用,她又怎么会离开……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允许自己犯同样的错误,若是再见到她,他一定不会像以前一样,他会疼惜她……
“云歌哥哥……”正在慕容云歌神思翻涌时,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叫得慕容云歌身子一僵,立即敛去了那满脸的期待之『色』。
慕容云歌一抬手,示意公孙姝噤声,公孙姝灵巧地捕捉到慕容云歌朝院内一瞥即逝的目光,心领神会,当然,她还不知道院内有什么人,直到烟罗的声音再次响起:
“道长乃是世外高人,今日听闻道长一席话,豁然开朗……”
公孙姝身子一怔,她自然知道里面的是何人,她拿眼偷偷瞧了一眼慕容云歌,见他面容虽然冷峻,可是眼中却有一丝柔情,心中立即泛起一阵恨意,不能让他进去,不能让他们见面……
慕容云歌嘴角一扬,他没有想到才大半年没见,那么个小丫头竟能说出如此一番话,感悟颇深。他欲要迈足,却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道童打断,他双手合十,样子恭恭敬敬,眉目清秀,语气却异常坚定:“施主,您不能进去。”
093 道观偶遇(2)
慕容云歌顿了顿身子,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他疑『惑』地看向小道童,那小道童见来人虽不言语,但自有一股强势摄人的魄力,浑然天成的贵胄气息,心下一慌,但仍是毫不退缩,盯着慕容云歌的眼睛道:“施主,这里是家师俞玄素道长的禅院,师傅静心参禅悟道,不想被人扰了清修,还望施主见谅。”
“俞玄素道长?可是著有《太极经》的俞道长?”慕容云歌忽然眸子晶亮,虽然久居大漠,但是早就听闻中原长安有一位世外高人,大名如雷贯耳,却久未能得见,没想到今日却有幸来到此处。
“正是家师。”小道童的脸上『露』出骄傲,声音也变得格外洪亮。
“晚辈久仰俞道长大名,久未得见,今日有幸来此,还望道长指点『迷』津,小师傅能否代为通传?”慕容云歌含笑望向小道童,一边公孙姝的一颗心已经七上八下,若是他们见到了该怎么办?
小道童见来人一副不容抗拒的威严,气质出众,很想为他通报,可是师傅交代过,今日有贵客在,其他人一概不见的,略一沉思,还是恭敬地答道:“家师潜心钻研道法,不喜被人打扰,施主还是请回吧。”
慕容云歌并不气馁,他悠悠一笑:“既然道长不喜被人打扰,那为何这院墙内会有女子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有这般荣幸。”
小道童和公孙姝的心一起咯噔了一下,被他听见了吗?
小道童微微有些窘怔,这要如何回答?若是承认有女子的声音便是与自己方才的话起了冲突,不让他进去,又会毁了师傅的清誉,这要如何是好?
慕容云歌含笑望他,一双星辰般的眸子熠熠生辉,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施主真的有听到女子的声音吗?”忽然从另一边走来一个稍微年长的道童,只见刚才那小道童双手合十,微微行李,唤了一声“师兄”。
“是啊是啊,云歌哥哥真的有听见女子的声音吗?”一边的公孙姝见状,立即配合道。
慕容云歌被他们这么一问,也开始『迷』糊起来,是他听错了,还是他们故意借口不让他进去?又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思念她了?不,不是的,他明明听见她的声音的,她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地落进自己的耳朵里,怎么可能是假的?
慕容云歌思忖着,仍是坚持己见:“小师傅,还是麻烦您通传一声,就说敦煌城慕容云歌求见。”说罢,慕容云歌的眸子定定地望向那扇紧闭的门,一门之隔,他却要费如此周折。可是这里是长安,不是敦煌,大汉天子脚下,他又怎能胡来。
两个小道童相视一下,年长的那位遂行了一礼,便转身推门而入。
“师傅,门外有位自称敦煌慕容云歌的施主求见。”道童进来见礼。
烟罗听到慕容云歌四个字的时候差点惊呼出声,刚刚还想着他的,怎么说出现就出现了,烟罗一下慌了手脚,现在还不能见他,还不是时候,她连於单的面还未见到,可是他已经在门外了,怎么办?
烟罗急的扫了一眼四周,根本没有后门,想出去都出不了,真的要这样见面吗?那他肯定非掐死她不可,不行,绝对不行。想到自己可能又要挨板子,烟罗一把扯住俞玄素的袖口,凄声道:“道长,千万不能让他进来,此人与小女子素有仇怨,若是让他见到小女子在此,怕是这清风观要起杀戮了,道长潜心钻研道法,宅心仁厚,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吧……”
俞玄素见烟罗说的真切,说话间已经有泪盈然于眶,心中不禁起了恻隐之情。
“烟罗,别怕,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的。”李敢见有人要伤害烟罗,挺身而出。
“李敢,这里是道家圣地,我们不能连累道长。我们不能来硬的,只能以智退敌。”烟罗很认真地看向李敢,心里却喊了几十遍菩萨保佑,千万别让李敢冲动拉着她冲出去,那样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俞玄素赞赏地瞧了一眼眼前的女子,觉得此女子不仅蕙质兰心,更是有菩萨心肠,怎么会有那么个仇人的。慕容云歌他不是不知道,素闻敦煌慕容世家实力强劲,乃是一方霸主,管辖着敦煌城,就连天山拜月教也难与之抗衡,不知道这慕容家的二公子前来又是所谓何事,不过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见他自然不好,可是若是见了,怕是会害了烟罗。
“不知道刘施主有和智退‘敌人’的办法。”俞玄素看向烟罗,有些刻意地加重了“敌人”二字。
“那就要麻烦道长了。”烟罗略一沉思,随即转向小道童,“小师傅,麻烦你去告诉那位慕容公子,想见你师父也不是难事,若是他能够答对你师父出的问题,从他站的门口那里,答对了往前进一步,答错了就只能往后退了,若是他能够抵达禅房内便可见到道长,若是退到了院外,他就要自己离去,不得再纠缠,这样可以吗?”烟罗转头问俞玄素,俞玄素一把年纪了,也没见过这样爱玩的姑娘,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确实聪慧,由不得他说不可以。
李敢有些担心地瞧着烟罗,又看看禅房和院门,这中间大概有三十步的样子,若是慕容云歌一题都没答错,那他只消答三十道题便可入内,这三十道题是随意出的,只是烟罗还不知道这慕容云歌到底精通什么,又疏于什么,只能先出几道题试探下。
见俞玄素也没有异议,烟罗又看看李敢,『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来:“既然道长没有意见,那我们就开始吧。”
俞玄素点头,带着李敢和烟罗朝着禅房内走去,然后转身轻轻掩上门。禅房内檀香袅袅,氤氲弥漫,小道童为烟罗拿来笔墨纸砚,俞玄素则率先在蒲团上坐下,做了过请的手势,示意答题开始。
094 道观偶遇(3)
不一会,刚才通传的小道童又跑了进来,说慕容云歌对此方法没有异议,可以开始了。
俞玄素略一思忖,外界都传闻慕容世家的子孙个个文韬武略,但毕竟久居大漠,或许对长安的情况知之甚少,不如就从长安的琴艺说起。
“我大汉名曲《广陵散》乃是一首大型琴曲,其旋律激昂、慷慨,慕容施主对激昂、慷慨作何理解?”俞玄素的这道题并不难,《广陵散》为世人熟知,虽然慕容云歌身在敦煌,可是敦煌城与大汉朝素有来往,果然,只听见慕容云歌清冽的嗓音犹在耳畔:
“《广陵散》乐谱全曲共有四十五个乐段,分开指、小序、大序、正声、后序六个部分,正声是乐曲的主题部分,着重表现了聂政从怨恨到愤慨的感情,故旋律激昂、慷慨,不知在下说的是也不是?”
俞玄素与烟罗对望一眼,慕容云歌的这一番话,从他口中悠悠道出,吐字清晰,声音轻悦,又怎么会不对?
俞玄素心中赞赏,没想到他可以答的如此流畅,继而又问道:“我大汉乐府盛行,不知道慕容施主对我大汉乐府可有了解?”
慕容云歌略一思忖,咧嘴一笑:“大汉乐府掌管的乐府按作用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供皇族祭祀祖先神明使用的效庙歌辞,其『性』质如同《诗经》中的‘颂’;另一部分则是采集民间流传的无主名的俗乐,称之为‘乐府民歌’。书中有云:‘有代,赵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亦可以观风俗,知薄厚云’。不知此解道长可满意?”
眼见慕容云歌已经迈步向前迈了两步,烟罗心下大急,心中腹诽道:不知道这个俞玄素道长搞什么鬼,出的题都是这般简单,怎么可能难得倒他呢?
一眼望过去,只见俞玄素却是一副十分赞赏的神情,他的惜才之心又起,觉得这个慕容云歌绝不是莽撞粗鄙之人,不禁有些怀疑起烟罗的话来。
他微微一笑,觉得眼前这丫头古灵精怪又清灵脱俗,倒是与那门外之人相配,不觉饶有兴致地看向烟罗,探究起这事中的蹊跷。片刻,俞玄素捋了捋花白胡子,笑着问道:
“若论对弈,我大汉朝当属柳先之为尊,他的师弟曾用一句话概括他的棋风,不知道慕容施主知不知道这句话是如何说的?”
慕容云歌清了下嗓子,双手负于身后,长身玉立,一身深紫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看向烟罗站立的地方,娓娓道来:“柳老乃是当世棋道宗师,受到世人敬仰。他对弈时注重思路深远,睿智冷静,他的师弟也是棋道高人,曾评价柳老:‘寄纤农于滔泊之中,寓神俊于形骸之外,所谓形人而我无形,庶几空诸所有,故能无所不有也’。”
慕容云歌一气呵成,答的一字不差,烟罗和李敢还有俞玄素三人面面相觑,烟罗只道慕容云歌博闻广记,却不知他竟如此博学,从音律到诗词再到棋道,竟是样样精通,虽然心中佩服,可是已经紧张地手心冒汗。若是再这么下去,她就要暴『露』在他面前了。
透过窗棂的细缝,烟罗看着卓然立茶花中俊美如斯的慕容云歌,仿佛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了,但是他的眉眼还是那般熟悉,带着执着和一抹担忧,他的长衫和发带在风中飘『荡』,清逸似仙。
烟罗忽然有些恍惚,也有些踟蹰,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是自己答应嫁于的夫君,可自己还在躲着他,是因为自己心中没有他,还是因为他的身边早已有了一个青芜?
一想到青芜,心中还是有些吃味,心中苦笑一声,却眼睁睁地看着慕容云歌一步一步地往前迈着……
烟罗伸手拿过小道童刚才准备的笔墨纸砚,在纸上快速地写下一行字,又递到俞玄素眼前。
俞玄素接过纸张扫了一眼,有些讶然失笑,但仍旧按烟罗的意思念道:
“慕容公子可知我朝天子最爱什么颜『色』?”
在大汉朝,天子是最不容冒犯的,天子的喜怒都是不能随便揣度的,这是张骞曾告诉烟罗的,想必慕容云歌也是知道的,即便他知道答案,也是不能随便『乱』说的。果然,慕容云歌有些犯难,最终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烟罗嘴角上扬,脸上漾起一抹得逞的笑来,落在李敢眼中,却化成了最美的风景。
烟罗挥笔写下一连串类似的问题:
“武帝最宠爱的妃子是谁?”
“武帝最宠爱的朝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