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烟罗-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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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迟疑之时,那几个大汉显然已经没了耐『性』,带头的大汉一挥手,大声嚷道:“他们是一伙的,把他们绑起来!”
“住手!”
一声厉喝打断了正欲上前的一群人。人群在声音传来后自动分散开一条路,一行人从人群后面缓缓而来,为首的是个中年人,一袭官袍,身旁的侍卫拦开了围观的人:“太守来了,不许胡闹!”
一个将官大喝一声。
“禀太守,这两个小贼抢了我们东西,还动手打人。”那带头的大汉在见到来人时急急禀报,说完拿眼看了一眼被烟罗踢了下裆的同伴。
待来人走到身前,李敢面『露』喜『色』,迈开一大步迎了上去:“二哥!”
那几位大汉一听刚才自称是郎官的人称呼太守为“二哥”,顿时面面相觑,朝着回转过目光看向他们的李椒讪讪一笑,口中不停道:“误会,误会。”便一溜烟作鸟兽散。
此人正是李广的二子、李敢的二哥李椒。
“三弟,你怎么这副模样?”李椒收回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有些狼狈的李敢和烟罗,满脸疑『惑』。
李敢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拿眼看了下烟罗:“我奉父亲之命回长安,在大漠中遇到沙盗,到了云中,竟又遇上这等事。”
李敢一甩手,看向一旁仍有点气鼓鼓的烟罗,心中不免好笑。
眸光略转,落在李椒的脸上,李椒并没有自己表现的开心,甚至在他的脸上有一层淡淡的忧伤,眉头轻皱,神情疲倦。
正在李敢看他之际,李椒回眸对上他的目光,他看着数月未见的弟弟,剑眉一皱,似要说些什么,那片唇翕动了几下,却始终开不了口。
080 李母亡故(1)
许久,他微微地叹了口,一只手搭上李敢的肩头,有些无奈却又有些不忍地说道:“三弟。”
“呃?二哥怎么了?”
“你且随我回家一趟吧,母亲近日的身体,哎……”
“二哥,母亲怎么了?”李敢听闻,一丝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他神『色』慌张地盯着李椒,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李椒略一愣怔,伸手拍了拍李敢的肩膀,“你去了就知道了。”
原来自李敢走后,李敢的母亲便突染重疾,本以为是偶感风寒,却不想病来如山倒,眼看着气『色』渐弱,已是『药』石无医,竟自不起,也只有见到李椒时,她的眼中才会泛出微弱的光芒,李椒深知,那多是对李敢的思念之意,这才守在云中,希望能盼到李敢早日回来,没想到还真让他在这里遇见了。
李敢知道自是不能在云中耽搁,这便带着烟罗同李椒赶回了长安的家中。一进门便瞧见李陵坐在正厅中,李陵是李广长子李当户的儿子,李当户去世的早,就只有李陵这一个儿子。李陵一见李椒、李敢二人,二话没说,一把拉过李敢的手臂,眼睫微低,却只是哀哀而叹:
“三叔,快去看看祖母吧,自你去了玉门关,祖母就染了重疾,你知道,祖母最疼的就是你,她日夜的担心,我们也不敢贸然通知你,怕扰了你的心,可是这病……到现在也不见好,连大夫都无能为力,就怕是……只等你回了……”
李陵同李敢虽为叔侄,年龄上却是差别不大,平日里也倒像兄弟处着。
虽然一路上已经听李椒说了个大概,可这回到家中,李陵这副模样还是让李敢真真的心痛了下,他呆呆地盯着李陵眼中的泪,也顿感模糊一片。
李椒毕竟年长些,自也要成熟许多,他轻拍着李敢的肩膀,希望多少能给他些安慰。李敢的心沉痛着,脚步也亦是如此,甚至走到了母亲房门口,都不敢迈进半步,李椒一见,忙拉住了他,向内而去:“快走吧,母亲日夜都盼着你呢!”
李敢舒展着眼眉,稍作镇静,二哥说得对,母亲日夜的都在盼他,而他的脸上,又怎可流有过多凄涩之意而令母亲难安呢?况且,也许母亲只是因为担心过度而已,并没大碍也说不定啊。
李敢敛了敛悲伤之『色』,转向李陵道:“李陵,先替三叔安顿好这位姑娘。”见李陵点头答应,便朝内走去。
“娘……”
李敢进到屋来,轻唤了一声,他尽量的压制,可声音却还是哽咽了。李母微睁开双眼,侧过身来,那熟悉的语调她自能辨析:“是……是敢儿吗?”
“是……”
李敢轻应着,看见母亲如此虚弱,刺痛之下还是哭出了声音。
李椒的妻子陈氏在李母的床前,已照料数月,见李敢回来,本该喜出望外,甚至喜极而泣的,但此情此景,却终只能化为清浅的一句:“三弟,娘一直都在担心你呢。”
陈氏轻撑住李母的身子,默默望他,李敢也跪在了床前,颤抖着拉住了母亲冰凉的手:“娘,敢儿不孝,让您挂心了。”
李母摇摇头,强挤出一丝笑容:“傻孩子,看到你回来啊,娘的病,就好了……咳咳……就好了一大半了,咳咳……你看……这些日子都亏你二嫂照应着……可把她累坏了……”
李母断断续续地说着,间或不停地剧烈咳嗽,看的李敢心中难受,一颗心紧紧地揪着。
陈氏见李母强颜欢笑,心中更痛,病榻之间数月照料,李母的病她最是知道,她能够坐起来,恐已用尽了最后的绵力……
“娘,清儿是您的儿媳『妇』,照顾娘是应该的……”
陈氏轻声说道,目光定定地落在老人的脸上,娥眉轻皱,心中泛起一股酸涩。
李敢握起母亲的手,紧紧地贴在了脸上,泪水不经意的滚落,温热着母亲冰冷的手背,李母心中一酸,蒙蒙望他,却已是泪再难禁,上天待她还是不薄的,她想:自己终还是等到了自己最宝贝的儿子,已经够了,足够了……
“不哭,我的敢儿长得这么英俊,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李母虚浮的安慰他,含泪微笑,却已无力继续,李敢心中隐痛,泪水慌不择路地暗自汹涌着,却说不出话来。
李椒站在门边,亦是满胸酸涩,母亲眼中渐弱的光芒,让他顿感不安,赶忙向厅中而去,应该是把家人找来的时候了,尽管他也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娘,敢儿不孝……敢儿不孝阿……”
“不要哭……不要哭,我的敢儿是英雄,不可以哭……娘喜欢看到敢儿的笑,让娘再看看敢儿笑好不好?”李母的身子已明显不支地向下倒去,李敢赶忙抱住了她,却哭声更甚:“娘……娘你只要好起来,敢儿才会天天都笑,才会天天……娘——”
李敢话音未歇,李母的手,便已悄然间滑落了他的肩头,轰然垂下,李敢心中倏然一沉,心中大恸,幽咽的声音,更加凄哀的颤抖了起来:“娘,娘……”
李敢一遍一遍轻轻的唤着,既而大喊,喑咽着紧紧抱住了母亲,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地流淌,即使是战场的英雄又如何,他也不过是慈母眼中的宝贝儿子。
一旁的陈氏亦是掩面而泣,娥眉轻皱,泪眼朦胧,她想要开口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自己也曾失去过母亲,也曾深谙其中的悲凄,那种痛,似至今还犹记于心……
李椒在听得李敢一声凄厉的喊声之后,带着李陵和烟罗匆匆赶来,见到李敢已经泣不成声的样子,自已了然了一切,他赶忙跑到李母床前,望着自己的母亲早已苍无血『色』的脸,一阵清泪纵横,可是父亲不在,自己最为年长,李椒硬是强装镇定,压回了心中喷涌而出的悲痛,伸手在陈氏的肩膀上拍了拍,又将另一只手放在李敢的肩头,纵是如此,李敢仍是痛哭不能自已。
081 李母亡故(2)
站在一旁默然无声的烟罗,看到这一幕,突然想起自己的养父,在他被伊稚斜刺死的那一刻,她都未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念及此,不禁潸然泪下,悔恨交加。她很想上前安慰李敢,可是欲迈开的脚步顿了顿,还是站在了原地,或许,让他痛快地哭出来会比较好。
而这一刻,李家上下已是一片呜咽,却谁也不敢多语。李敢的表情,最是凝重,眼神亦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一旁的李陵见状,轻轻地拉了拉烟罗的衣袖,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去安慰下李敢,因为当烟罗和李敢一同的进门的时候,李陵就自以为是地以为他们两个的关系定是非同寻常了,殊不知,他们不过是互救了一命的同路人而已。
烟罗含泪望了一眼李陵,紧抿的嘴唇缓缓松开,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去。
李椒见烟罗过来,垂下放在李敢肩头的手,握住自己的妻子陈氏,给烟罗让出一点空地。烟罗伸手轻轻在李敢的后背上拍了拍,就像年少时父亲哄她睡觉时那般轻柔、恬静。李敢没有回头,只是身子一下一下的抽动着,原先的悲伤痛苦转为了低声抽泣,最后将头脸埋在床沿上。
烟罗欲扶正他的身子,因为他的伤还未痊愈,这般躬身跪着实在对他的伤口不好。烟罗往前凑了凑身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安然躺在床榻上的李母,心中陡然一惊,李母大骨枯稿,大肉陷下,心中暗想不好。
遂转头看向一旁的李椒夫『妇』,低声问道:“李大哥,烟罗有一事相问。”
李椒见烟罗一副认真模样,敛起悲痛之『色』,做了个请的手势:“烟罗姑娘请问。”
“李夫人生前大夫可有说是何病症?”烟罗侧头,一旁的李敢听闻烟罗如此发问,也疑『惑』地抬起头来。
李陵见烟罗如此模样,刚才在安顿她时又得知她救了自己的三叔一命,知道她是个医者,看来自己祖母的病情她似乎有另一种说法,心下转动,李陵挥了挥手,示意下人都出去。一时间房内就只剩下李椒夫『妇』、李敢、烟罗和自己。
“大夫只道是寻常的风寒,开了些『药』,可是一直未见起『色』。”李椒的妻子陈氏照顾李母时间最长,对她的病情也是最为了解,见夫君看向她,自然地道出了实情。
烟罗皱眉,目光又转向李母,略一沉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不知道可否让烟罗再瞧一下,李夫人得的怕不是寻常的风寒……”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李椒点了点头。
“多有冒犯。”烟罗略一颔首,瞥了一眼李敢,李敢的眼中还有残泪,双目微红,却是有点紧张地看着烟罗,因为他也想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如何离世的。
烟罗靠近李母,伸手掀开她的袖子,随即又看了下她的眼睛,手下一顿,心中一窒,果然如她所料,烟罗几乎不敢大声喘息,只觉得头皮发麻,她缓缓转过身,对上李椒急切的眸子。
“怎么样?”李椒握紧拳头,焦急地问道。
“李夫人所染并非寻常的风寒,而是肺瘘疾。”话音刚落,众人惊呼,都不敢相信地望着她,烟罗抿了抿唇,肯定地点了点头,“此疾会导致胸中气满,喘息不便,内痛引肩项,身热,脱肉破腘,咯血……”
陈氏听烟罗说着,脑子里一边回想着李母生前的症状,不住地点头称是。
“医书有云,正气内存,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人之血气衰弱,藏府虚赢,中于鬼气,因感其邪,遂成其疾,所以,李夫人生前用过的衣物和餐具皆不能留,一定要一并焚毁,否则,怕是体质虚弱者都会感染。”
“李陵,快吩咐人按烟罗姑娘所说的办。”李椒片刻愣怔之后,第一个反应过来。李敢申请略有些呆滞,目光不舍地盯着李母,虽然心中痛到难以自已,脸上却早已没了方才的悲痛欲绝。
“烟罗,谢谢你。”好半晌,他才回转过身子,看着烟罗明亮的眼睛虚弱地说道。
“李敢,你的伤未痊愈,不要过度伤心了。”烟罗看着李敢发红的眼眶,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失去亲人的痛她又如何不知?她现在还想着早些去找於单呢,可是李府发生这样的事,叫她如何开口告辞?
李敢不说话,只是低垂着头,袖中的拳头越握越紧,直至指节发白,指甲都嵌入了肉里。他心中积郁的悲伤真的找不到出口,只得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叹息。
幸得烟罗诊断及时,才没有让李母的病传染给其他人,免了李家的灭门之灾,李家上下对此甚为感激,一直将烟罗作为上宾款待着。
可是李敢并不好,自李母魂亡的那天起,李敢便再没有哭过,不掉滴泪,亦不进食!烟罗看在眼中,却隐痛于心。李椒担心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无法支持,而害病倒下的,毕竟,他也非钢筋铁骨。
连着几日,李敢皆不进水米,连话都甚少说,郁结于心、块垒难消,终是癙忧成疾。李椒和李陵从未见他如此憔悴,俊逸的眉山不再飞拔,深幽的眼眸却更显苍暗,整个人都消瘦了。近来,更是连『药』都不肯再喝。
烟罗作为医者,也是甚为担心,本来旧伤就未痊愈,再加上不肯进食,积郁成疾,这要如何是好?
“还是……不肯吃『药』?”
烟罗望着未动丝毫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