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家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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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在我失去意识前,未岷终于放开我了。
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后,我便准备重新叙那重逢的话儿。然一看未岷的脸,我又开始咳了,这次却是笑的。
在我印象里,未岷一直是一个喜欢装老成的孩子,在衣着行止方面亦十分注意讲究一界之君的风范。向来能穿大礼服的场合决不着正装,能穿正装的时候决不着便服。我看着都替他累得慌。而现在,未岷一声蓝衣不知多久没换,皱巴巴的。头发凌乱不堪,还有些草叶在上面。向来光洁的脸庞如今胡子拉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尽管知道不妥,但这巨大的反差实是无比的喜感。
“还笑!我找你都快找疯了,整整三天三夜!你跑到哪里去了!”未岷追上说的厉害,手上却小心翼翼地为我捶背。
“有三天三夜这么久?”我有点汗颜,这一睡不知时间的毛病很碍事:“我就在山里睡了一觉。”
未岷许是无法接收这个过于简单的答案:“在山里睡了一觉?怎么可能,我用搜魂*整整搜了方圆千里三遍都不曾感知到你!”
哦?搜魂*可是个很耗魔力的体力活儿,怪不得这孩子这般疲惫的样子。且这不是在魔界,他这般大规模的搜魂不知道惊动了多少神通。这孩子也太大惊小怪了。
未岷尚在愤愤:“你没事乱跑跑到山里做什么?!也不怕叫虎豹吃了去!”
我方想起自己的原意,本来有些愧疚的心里立刻有了底气:“我来找你的,是你先一声不吭跑出去,我还因为身上没钱,让那客栈老板赶了出来呢。”思及此我无比的委屈,我堂堂上古神魔的威严呀!
未岷眼光闪烁了几下,不吭声了。然一声哀怨的叹息声幽幽地传了过来,倒将我唬了一跳。
循声望去,不远处的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绯衣女子,挽着一个低低的坠马髻,长的极是清丽可人。此时一双脉脉的杏目正滴溜溜在未岷身上打转。
有情况!我忙问未岷:“这位姑娘是璇瑰?”
未岷却并不答我话,只冷冷看那姑娘一眼,带我驾云离去。
那璇瑰果然意态优雅,甚合我的眼缘。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想方设法给他们撮合。
所以我虽看到了系于未岷身上的千里相连,却并没告诉他。
“虽然没有细看,不过这派头,当真不负四海八荒第一优雅美人的名头。”
“未岷,你与璇瑰姑娘是如何认识的?”
“未岷,璇瑰姑娘品行家世如何?现今多少年岁?”
“下个月是你妹妹的生辰,借着这个由头请璇瑰姑娘来始煌宫坐坐?”
“未岷,这是要回安临城么?今晚上还去东宫么?”
我絮絮叨叨地问着,未岷只紧绷着脸不说话,径直带我到了安临城,仍进了原来那家客栈。那老板满脸谄笑,一口一个公子小姐地殷勤张罗着,似乎将曾把我赶出去一事已忘得一干二净——这世上的凡人,须记着的要记着记着,须忘掉的也得记着装忘掉,活的该多累呀。
进到房里,未岷才与我讲:“我应了冥君之邀,去他十二公主的婚礼观礼。耽误了这三日时间却是有些赶不及了,若是今晚仍去东宫,那就要直接从这里动身,师尊须与我一同前去婚礼。若是今晚不去东宫,我可以把师尊送回始煌宫再去。师尊意下如何?”
我想想,终究还是想去东宫,便与未岷商量道:“今晚还去吧,然后你自己去婚礼就好了,我在这安临城等你。”
“这怎么成!刚让你一个人呆了几个时辰就能跑的不见人影。还是与我一同前去吧。”未岷这语气很是欠缺尊重,我白他一眼道:“为师还是不去了,我运道向来不怎么好,别又碰到些什么事情。”
“无妨,我已想好办法。师尊暂且委屈下,化作只白狐让我抱着——现在四海八荒流行养白狐。定然没有人会注意的。”未岷坚持不肯退让,我无法只能应了。
这一夜离开客栈时,未岷立于云头,五指伸展,魔气浮隐,将那客栈东南西北的财气一一掐断,五湖四海的缘路统统堵塞——这熊孩子,我推他一把:“竟和个凡人计较什么!你的修为境界呀!”
然他只是眉目含笑,握了我的手破流光而去。
因时间不充裕,这次看的快了点。没有暮暮出现的地方便匆匆一瞥浮光掠影而过。
回了王城向城后,姬东雨就着遇刺这事大闹一场,竟成功闹得王室朝廷同意他娶没有任何身家根底的慕樱菲为正妃。我看得目瞪口呆之余跟未岷叹道:“原来男子也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原来男子也可以如此楚楚可怜的。”
未岷笑笑道:“是因为姬东雨的眉眼偏女子些的缘故。”
我认真看看未岷道:“你的眉眼也很精致的。嗯,未岷,每日里端着装着的未免辛苦些,没旁人的时候你也可以跟师尊撒撒娇的。”
未岷没回我。我只隐隐听到些磨牙声。
洞房花烛夜——就在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东宫寝殿,一样的大红喜媚,一样的红烛摇曳,姬东雨挑下喜帕,凤冠之下的暮暮明艳照人。她慢慢挑起低垂的眼睑,婉转地斜睇他一眼。
“怎么了,呆呆的不说话?”姬东雨刮下她鼻子。
暮暮叹口气:“我到现在都觉得像做梦。你怎么会是郑国的太子,你怎么会娶我做正妃?”
姬东雨伸手为她卸下身上繁重的饰物:“孤是郑国的太子,孤娶你做正妃,这样不好么?”
“不好。”暮暮闷闷不乐。
“嗯?”姬东雨手上停了停。
“宫廷之中,多少繁缛的礼节,多少阴谋暗计,麻烦死了。如果一早知道你是郑国的太子,我肯定不会跟着你。”暮暮只盯着手上一只流光溢彩的红宝石戒指。
“哦?”姬东雨把玩着暮暮的头发:“当初是谁以死相逼一定要留下来的?”
“是呀,”暮暮看他:“那时你还要赶我走,为何现在却娶我为正妻?”
“你说呢?”姬东雨含笑的眸子虽是温柔,却并不好懂。
暮暮眉头紧蹙:“我不知道。”
姬东雨轻笑一声,搂她入怀:“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妻,再跑不掉。固然这宫廷多阴险,我只问你,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可愿意一直在我身边,你可能够一直相信我?”
龙凤烛光中,暮暮的眼波换了又换,最终垂了眼睑,轻轻道:“我不知道。”
姬东雨热切的目光黯了下去,然他仍温柔地抬起暮暮的头,温柔的吻她:“你会知道的,我等你。”
成婚的第一年,他们过的很快活,很甜蜜。明面上,姬东雨无心国政,只顾着每日里与暮暮温柔缱绻:暮暮说怀念山中安静,他立刻带着暮暮住到山里行宫,整一个春天未出现在朝堂上;暮暮说庭中的松柏太高挡了阳光,他不顾长史苦劝有违规制,将宫中数十株立国时便种下的松柏砍伐干净;暮暮说紫地进贡的紫纱做衣服好,他下令紫地月贡十匹寸纱寸金的紫纱供暮暮日常使用,竟累死了数十个织工郑国上上下下的夫人贵女们莫不酸溜溜的叹一句,那舞姬这般好命,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暮暮也曾不解地问他:“为何对我这么好?”
姬东雨仍是波澜不惊的笑:“你说呢?”
暮暮也仍是那四个字:“我不知道。”
“只是”暮暮少有的认真地看了他:“我想,我不值得你的这些好。”
“哦,是吗?”姬东雨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眉:“如何就值得,如何就不值得了,樱菲,你能告诉我么?”
彼时他们携手立在夕阳下的高楼。暮色四合中,有凉风起于天末,拂动他们的衣袂。落日的余晖将他们相视的面庞映的那样温暖,仿佛从不会,也永不会有黑暗。
这一年的冬天,姬东雨对暮暮的的这一场宠爱达到了巅峰。他上表为暮暮请封号,号称“宝瑞”。为太子妃册封号,实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情,郑国朝廷大哗,堆积许久的不满以此为宣泄口,弹劾的奏章在郑王案上高高摞起,朝会之上有老臣涕泪俱下骂暮暮祸国妖孽。
未岷眉头紧锁:“他这是在爱暮暮吗?还是在利用暮暮?”
我却颇有些感触:“我觉得,他的确是爱暮暮的,然就像他新婚之夜所说的那样,他在等暮暮姬东雨这人,该说他矛盾好呢,还是完美主义好呢,还是太过含蓄好呢?他知道暮暮爱他——准确说是他以为暮暮爱他,然而他却不知道暮暮爱他的那颗心,是否同他爱暮暮的那颗心一样。他希望暮暮与他心心相印心有灵犀,却又不愿意强求,想自然而然达到那种状态。所以他不曾有问暮暮关于她的过去以及所有诡异行为的原因,也不曾告诉暮暮他做这些有可能让她陷入不利状况的事情的原因——皆是因为他在等她,在等她能敞开心扉把自己的所有告诉他,也等她问他,让他能敞开心扉把自己的所有告诉她。问题是,他的整个行为的大前提就错了。暮暮根本不爱他——许是有,也就那么一点,两人的情完全不对等,这才是两人无法心心相印心有灵犀的根本原因。他也许感觉到哪里不对,却再想不到是这里,只一味苦等着暮暮,这心里不知经了多少折磨呢。嗯,许是宫廷里长大的孩子,心思都要重成这样的?”
抬起头,看到未岷一脸的震惊。我揉揉腮:“我是不是说的太绕了,是不是没说清楚?”
未岷摇摇头:“没有,只是我没有想到师尊看的如此透彻。”
“那是自然,好歹你师尊我也是上古神魔,见过的事情比你看过的戏文还要多,思想境界乃是你等小辈儿无法想象的深邃。”我得意道。
未岷:“”
屋外阴云扯絮,大雪纷飞,屋内暖炉上笼了香龛,一室的暖香。暮暮拥着狐裘,又抱着一个汤婆子,半倚在榻上翻一卷书页——她向来是惧寒的。
姬东雨带了一身雪花进来,侍儿殷勤地为他解下披风,拂去发上残雪。他含笑拥暮暮入怀:“在看什么书,手这样凉。”
“是太后送于我的历代妃嫔传记。”暮暮指给他看。
“哦,可体悟出些什么?”姬东雨问她。
“嗯。颇有感想。”暮暮认认真真道:“像我以后,定要做你的皇后的,做皇后么,贤良淑德什么的倒也罢了,最要紧一点是一定要死的早,给皇帝留一个永远美好的记忆,从而也可惠及儿女母族。万不能捱到人老珠黄心如铁石之时让皇帝生厌,导致一生的荣华收于一场杀戮,本该是千古传奇,却作千古笑话你说是也不是?”
“你这脑子,委实是和常人不一样。”姬东雨哭笑不得。
“原来暮暮还是对他动了真心的。”我叹道。
“如何看得出来?”未岷眉毛一挑。
“如若不是动了真心,以她的性子,又怎会去顾虑那许久后的事情。暮暮已经做好了与他共度此间这一世的准备吧。姬东雨这样的男子,也值得暮暮爱上的。只是”
、养儿防老
我看到暮暮在最初的无情后对姬东雨生了情,然一直以为暮暮对他情深意重的姬东雨却转过头来看到了暮暮最初的无情。那是北国铺天盖地的雪融净的那天,苏柯为姬东雨带来了迟到许久的消息。
“慕樱菲,秋风楼杀手,排名第十五,以冷静与耐心见长,死于其手下的人有韩国辰侯,梁国武夷大夫身为杀手的动机不明,平生唯一的心愿,养儿防老?!”无关紧要的最后一句,却让姬东雨云淡风轻的的面色变了一变。
他急急问苏柯:“这什么唯一的心愿,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侦探的出来的?”
苏柯看他这模样,颇有些诧异:“因她向来将这心愿挂在口头,差不多都成了口头禅了。”
姬东雨久久看着那句话,眉目间有种东西,如这残冬的冰雪般嘶然消融。
我心中的疑惑,亦如冰雪嘶然消融。
“师尊,”未岷幽幽地看了我:“不知道关于后代子嗣这方面,师尊是如何教导暮暮的?”
“这个”我目光闪烁:“这方面也没教她什么呀我想想哦,貌似啊,说过一句,婚姻的最终目的,乃是延续生命不过这个道理诚然是再正确也没有呀等等,未岷,你训斥臣子时,好像经常说一句什么只看结果不管过程吧?”
我与他面面相觑半刻,不约而同以手遮面哀叹一声。
这诚然是她暮暮公主能干出来的事情。
此时暮暮已经怀上阿暖了。我看见杏花疏影中暮暮抚着尚扁平的肚子一脸幸福的读诗书。姬东雨立于她身边许久她都不曾看见。直到姬东雨声音暗哑地问她一句“在做什么?”,她才略看姬东雨一眼,道:“我在给儿子胎教呢,别烦我。太后不是赏了你好几个姬妾么,去找她们去。”
姬东雨默了一默,从身后拂了她脸颊:“有了儿子,就不要为夫了吗?”
暮暮把脸在他手上蹭蹭:“儿子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太子殿下却是许多人的太子殿下。”
暮暮这句话委实是一番小女儿的心思。然而一句话的意思往往不决定于说出它的人的心思,而在于听它的人的心思。姬东雨慢慢收回了手,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这一夜姬东雨第一次没有去暮暮的永乐殿,他久久地在寒霜似的月光里孤单徘徊。远处的郑王宫里浮华的丝竹管弦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