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为王-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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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
“认,不认识,但是听过。”江进酒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脸上的轻佻醉意荡然无存:“不知厂公由何处得来此物?”
“你不需要知道,现在是咱家问你。”徐如意满意的看着江进酒,笑道:“把你知道的,告诉咱家,咱家想听。”
江进酒看着徐如意,点点头,低头沉思半晌,缓缓开口道:“佛教缘起于天竺,东汉永平十八年,汉明帝遣使臣迎请天竺高僧迦叶摩腾、竺法兰至洛阳,兴建白马寺,佛法正式宣扬于中土。
有皇室的支持,佛教在极端的时间内兴起,但自然也会引起我中土各教派的反对。明面上留有余地,但暗地里。。。”
“玩脑子,那帮阿三比猴子也强不到哪去。”徐如意嗤笑一声,摆摆手:“接着说。”
“嗯。”江进酒又接着道:“日子久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迦叶摩腾与竺法兰二人起了争执。迦叶摩腾认为佛法根本只在普度众生。只要坚持这一点,其余不过细枝末节。为弘扬佛法计,其他的条条框框,清规戒律都是可以变通,甚至放弃。
但竺法兰不同。他认为佛教便是佛教,佛法便是佛法,变了也就是变了,不再配称为世尊的信徒。
双方针锋相对,最后举行了一场宏达的辩法。而辩法的结果,竺法兰输了。”
“里边有皇帝的关系吧?”徐如意笑道:“一个能够改变的信仰才能够通明进退,也才符合皇室的利益。竺法兰是与天下为敌,岂有不败之理。”
“厂公明鉴,但结局又有变数。”江进酒点点头,又摇摇头:“迦叶摩腾赢得了辩法的胜利,但中土佛教也开始了分裂变化。天台宗、三论宗、法相宗、律宗,一众流派似是而非,都宣扬自己是佛家正统,直至后来鸠罗摩什西来,达摩东渡,佛教再也没有归于一统。
而竺法兰辩法落败之后飘然而去,先后去了吐蕃,滇南,留下了密教与南传佛教的种子,但临终之际,却又归于中土,于秦淮边一小庙圆寂,留下这一尊三面佛。而那小庙的名字,唤做烂柯,烂柯寺。”
“烂柯寺。。。烂柯寺。。。”徐如意喃喃的念了几遍,对这名字着实陌生,开口问道:“这烂柯寺现在何处?”
“毁了,也有人说这烂柯寺从来便不曾存在。”江进酒答道:“烂柯寺听起来是座寺院,但实际上,真正听过这名字的才会知道,这其实是对苦行僧人的统称。
不食一切荤腥,不占一切因果,克制一切欲望,旨在超脱尘世,肉身成圣。他们自称世尊信徒,但实际上他们却不信佛。他们笃信佛为过去人,人是未来佛。信佛不如信己。
因着这信念实在过于特异,所以历代烂柯寺传人都是极少极少,多时也不过三四十人,少的时候甚至只有五六人。”
“他是烂柯寺的?”一双三角眼凶光激射,在徐如意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应该不是,不然也不会去北平?权欲难道不是欲望?”
“烂柯寺的传承虽然艰难,但在元末之时曾经名扬一时。”
“因何?”
“烂柯寺出了一个另类,不知缘何走到了先帝的身边,立下了汗马功劳,天下能重归于汉氏有其三分功绩。”
“另类?姓甚名谁?”
“姓刘,名基。”
“刘伯温?!他是和尚?!”徐如意惊道。
“也不算,应该说是佛道儒三修。修道于终南,学儒于南阳,而一身佛法却是起于烂柯。”江进酒挠挠鼻子:“这事儿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得知,而自烂柯寺灭之后,恐怕此时也就只有厂公与我知晓。。。”
眼神瞟在徐如意手上的三面佛:“嗯,或许还有这佛像的正主也是知道的。”
“拿在咱家手上的东西,就是咱家的。谁想抢?拿命来换吧。”
第三百六十四章 童谣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买药,
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
六兔子抬,
七兔子挖坑,
八兔子埋,
九兔子坐在地上哭泣来,
十兔子问他为什么哭?
九兔子说,
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静室
轻轻地哼唱着这首怪异而恐怖的童谣,一遍又一遍,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按照过往的习惯,这个时辰,道衍应该是在这里对着那尊三面玉佛诵经,但自从失去了那玉佛,恍然间,原来已经好久没有念过经文了。
马家集之后奔走于京城、甘州,时间不足,早晚功课不得不放弃,回到北平之后,重伤的身体情况如枯木朽枝,流连病榻之上他也无暇顾及功课。但他的伤好的也有一段时间了,今日,他似乎终于又忆起了自己僧人的身份。
他的头上没有没有点过佛家戒疤,所以头发又长了出来。他不是个阉人,所以胡子也钻出了下巴,得有个二寸长短。
一把剃刀在手,虔诚的将自己重又恢复到了本来面目,一个时辰之前,道衍又来到了设于王府之中这间独属于他的禅房。
不能再将玉佛摆在面前,无佛的禅房,果然还是叫静室更加贴切吧。
道衍愣愣的坐在蒲团上,发呆。忽然回忆起这首童谣,便轻轻地哼唱了起来。三角眼中的光彩有些莫名,当日色西沉的时候,他也缓缓地融入了这静室的黑暗之中,歌谣还在轻轻回荡。
“大兔子病了,为什么五兔子会死掉?九兔子为什么哭?十兔子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这四个问题是他十四岁的生日的时候他师父第一次将童谣唱给他听时问他的。他一向自诩聪慧,却足足用了三天的时间才给出了答案。
满以为师父会如何的欣喜,但结果却是他被打了七十二戒尺,赶到了苏州妙智庵去扫塔,重新又拜了一位在塔林中扫地的老僧为师,据说那老僧是他原本的师父的师兄。
直到今日,他仍然还记得自己那第一位师父给的理由:“你的心太恶,太毒。这不是件好事,我终究还是将你带上了一条邪路。
既然你从儒道之法中不能领会善念,那便去修佛参禅吧。希望你能从真正的佛理中领悟慈悲,为这天下生民带来福泽。”
这本来就是我的志向啊?
道衍奇怪,甚至有些愤怒。在他为自己规划的人生中,他会在十五岁那年高中,如朝为官,用十年的时间官居一品,再用十年的时间谋朝篡位,将江山从蒙古人的手里抢回来,最后用余生来造福天下。
他会青史留名,他会开创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国。
可因为他的一个回答,一个绝对正确的回答,他在十四岁那年成了名不见经传的妙智庵的一个和尚,还是那种最底层的扫地和尚。
高官厚禄,锦绣前程一时都与他再无关系,反倒是青灯古佛成了他的宿命。
他恨,但他还是老实的在那间寺庙中安顿了下来,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僧人。
种田,早晚两餐饭,诵经,还好新的和尚师父会武功,也愿意教他,不然他真的觉得自己会熬不下去。
后来,他偶然间听闻他原来的那个学究天人的师父出山了,开始帮助一个叫朱重八的乞丐打天下。虽然不明白他为何会选择辅佐一个乞丐,但那个乞丐无疑是走了狗屎运,皇帝是当定了的。
最后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朱元璋登基的那一天,道衍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扫地和尚。
再后来的一天,就在他自己都觉得心死的时候,朱元璋下令,要召集天下年轻的高僧为诸位皇子祈福。
莫名其妙的,他被京中的使者带去了京城。
他又见到了那个将自己遗弃的师父,只是眼神的一次交错,虽然彼此的样貌都已变得陌生,但他还是认了出来,他也确定,对方也认出了他。
或许并非遗弃,他还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道衍心里明白,他应该选择当时还是太子的朱标,可他没有。
鬼使神差的,他在朱棣面前说了一句“大王若愿用我,贫僧愿意送一白帽子给大王。”
当时的朱棣听闻此言显得很愤怒,然后默默地选择了他作为自己的祈福僧。
之后的不久,他随着朱棣去了北平。
离开南京城的那日,皇架前,文武群臣之中,他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了自己那个差点将自己遗弃的师父。依旧只是一次眼神的交错,但这一次,他看到了冷漠,和失望。
你为何失望?
除了他,谁能让我一展胸中的抱负?
我一身通天彻地之能又能在何处施为?
在北平的时候,他很想给他写一封信,为自己心中的愤怒做一次宣泄。可他不能,也不敢。
无孔不入的锦衣卫的存在,一封书信很可能会让彼此万劫不复。
这些问题终究还是没有得到一个答案,胸中的疑惑最后还是憋在了心里。他没有机会再问,因为他死了。
皇帝的一个念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那位老师便死了。虽然当时的他已经是位居诚意伯,名满天下的第一谋士。
道衍很悲伤。
而老天爷最擅长的便是雪上加霜。
紧随其后的,他的那个和尚师父也死了,被一群所谓的江湖客乱刀砍死的。
这一切一定与朱元璋脱不了干系。
道衍收到了一封信,是他的绝笔。
信中写了很多,很多,但最后的却写着一句:愿你好自为之。
什么叫好自为之?
道衍想笑。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无所不为,为所欲为。
这就是他的好自为之,这才是他的好自为之!
你若不做此想,为何不静静地死去,为何还要给我这封信,告诉我这些过往?
那封信被道衍烧掉了,化作灰烬,洒在了自己的心里。
他要用必生之力,让这天下祸乱。
他要用百万人的血来祭奠自己的两位师父,为他们报仇。
同室操戈,叔侄相残。
你的朱明天下,我要亲手将他毁去。
这是道衍的誓言。
第三百六十五章 同门
“咚,咚咚。”
轻缓的敲门声,一长两短。
朱棣站在那间静室的门前,声音低沉:“打扰大师清修,小王百罪。但有一事相商,烦请大师一见。”
这座燕王府,乃至这座诺大的北平城,虽然理论上归于朝廷所管,但实际上他燕王朱棣才是真正的统治者。可在这小屋前,他的态度却恭敬异常。这是对于自己手下肱骨应有的尊重,单从这礼贤下士的态度上来说,朱棣确有雄主之姿。
黑暗的回忆被这敲门声打断,所谓的清修其实本来也并不存在。
一声佛号过后,门扉两开,道衍站在了朱棣的对面,微微躬身:“王爷。”
朱棣在前,道衍在后。两人便向着前厅而去,却没有进那静室。
“两个时辰之前,北平通判李铎死于书房,一剑穿心,凶手不知所踪。”
“却是一件好事。”道衍微微一笑,淡淡的道:“他心思动摇,虽名为王爷所用,实则贪得无厌。起始之日,恐非是能为王爷尽忠之人。之前贫僧所定之策中,本也没有护他性命的打算,王爷该是知道的。”
“只是。。。”朱棣点点头,皱着眉头:“城中最近聚集许多江湖人士,明出暗入。虽然先前全凭大师良策杀了一批,可现在又来了更多。小王知道大师是想行那借刀杀人之策清洗北平上下。可现在李铎即死,剩下的那些小鱼小虾是不是可以放一放?
哦,大师莫要误会,非是小王心慈手软。而是城中上下如今人心惶惶,文武无心政务军机。长此以往,对我北平终有不利。”
是有人又说了什么吧?
道衍摇摇头,说道:“王爷所言也是有理。烟雨楼易主,终也是一遭祸患。先前一网得擒,如今再要撒网却是有些难处。毕竟这帮江湖客非军非民,确实难缠。”道衍停下了脚步,沉吟片刻:“王爷莫要心忧,贫僧心中已有计较。此事便交与贫僧去安排便是。”
“大师何往?”朱棣见道衍转了方向,出声问道:“您的身体。。。”
“无妨,贫僧心中有数。”道衍笑道,却径直往府外而去。
这时候已是夜半,距离子时也是不远。
城中除了巡城的兵将与更夫,已在无百姓往来。
道衍提着一只灯笼,月白的僧袍和高亮的脑袋显得很扎眼。几波兵丁想要上前询问,可看到对方腰间悬着的那块王府令牌又赶忙退去。
道衍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信步而行,穿街过巷,大街上转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