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说民国-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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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也有怕?是的,只要是人,就有怕。虽然从心底鄙视载沣,可人家是领导,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轻而易举就将自己玩成残疾人,自己还要千恩万谢,小命时时攥在别人手里啊。
除了怕,就是气。袁世凯越想越窝火,这么多年来,内政外交、军事、经济,里里外外,哪样不是我打理?说不要我就不要我,还把我变成了残疾人。
袁世凯此时最需要消消火,大家都知道你冤屈,可是你没机会上诉,应该说是根本不能上诉,稍有反抗就会“被自杀”。因为领导永远都是对的,他不要你了,从反面证明你的能力,因为你威胁到了他。投胎是门技术活,谁叫人家载沣出生在帝王家,你袁世凯要是出生时能技术一点,和载沣换个位置,一定会把他玩得山路十八弯,一切都是命,认了吧。
人一害怕,脑细胞就会短路,一生气,脑细胞就会减少,什么样的事都会做出来。脑细胞短路的袁世凯做出了这一生最大胆、最冒险也是最不可思议的一个举动。
这个举动说好听点是撤,不好听就是逃。
人在危急时刻,第一想到的是保命,尤其是袁世凯这个级别的,命更珍贵。情急之下,他听从了袁克定的建议,要保命,只能逃。往哪儿逃呢?去天津,袁世凯的大本营,发迹的宝地。最好的打算在天津暂避风头,最坏的打算渡海出国寻求政治避难。
当晚,袁世凯头戴红风帽,眼戴墨镜——夜晚戴墨镜,看来他脑袋短路得不轻啊,由北京西站乘京奉路快车,悄悄进入三等车厢,直达天津,住在英租界利顺德饭店,叫人送信给直隶总督杨士骧。
杨士骧是袁世凯一手提拔的老部下亲信,得知袁世凯秘密来津,大吃一惊。自己哪敢见,特意叫儿子带去银票六万两,叫袁世凯火速回北京。一再告诫如果被载沣侦知,国丧期间,抗旨不遵,私自外逃,那掉脑袋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群人。
而此时的北京,大学士世续正到袁府准备抚慰袁世凯受伤的心,袁府管家支支吾吾,就是不开门。世续觉得有蹊跷,执意要进。没办法,袁克定只好出来说明实情。世续亦是大惊失色,催促赶快打电话到利顺德饭店叫袁世凯连夜回来,一刻都不能耽误,并一再力保袁世凯无生命危险。
天津那边,杨士骧在老龙头火车站特备两节车厢,叫人护送袁世凯于第二日凌晨赶回北京。
夜奔天津是袁世凯这生走的最臭的两步棋之一,差点就回不了家,连带全家老小一起报销。
也许你会说,袁世凯胆太小,对文艺小青年载沣竟怕成这样。不是他胆小,而是载沣手中的权力太让人害怕,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当然也可以让你为他疯狂。
回来后也不能耽误,赶紧收拾收拾走人回河南老家,和北京说bye bye。
正在收拾行李呢,突然又响起敲门声。袁府上下此时已成惊弓之鸟,莫不惶恐异常,难道是消息走漏,载沣派兵来抄家了?!
敲门的不是兵,不是来抄家,是一位老人,来送别的。
这是一位贵客,袁世凯万万没有想到的贵客,大学士、军机大臣张之洞。袁世凯知道张之洞不是来看笑话的,正是他的力保,才让自己躲过一劫。患难见真情,袁世凯有点感动,他觉得自己以前太小看了这位读书人。有文化就是好啊,度量大,有涵养,关键时刻看得远。
此时的张之洞心情复杂,他不仅仅是来送别袁世凯,也是送别一个时代。两人没有了以往的客套寒暄,而是促膝长谈,心与心真诚地交流。
临别之际,张之洞紧紧握住袁世凯的手,无限感慨,不停地说“行将及我”。你走了,不久也许就会轮到我。
望着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袁世凯忽然由心底生出阵阵悲凉,这位老人还能帮大清国撑多久?贵二代们还要折腾多久?
【拆迁三部曲】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的载沣微微一笑很拉风。自从“做掉”袁世凯后,他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当然是自我感觉。载沣开始觉得其实玩政治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短期目标加长远规划吗?短期目标比谁心肠狠、比谁步子快;长远规划比谁更能忽悠、更能蒙人。再挂上立宪的招牌,和国际接轨,一揽子施政方针就出来了。
玩政治就要玩出品味,先来个三部曲。
三部曲之一,抓权。
大家都懂的,政治说到底就是权力,没有权力神马都是浮云。
什么权最重要?当然是军权。
什么人掌握军权最安全?当然是家里人。
载沣正式下诏书,皇帝任全国陆海军大元帅,由于年纪太小,自己暂时代任。
组建禁卫军,专门负责保卫皇帝和宫廷。原来由陆军第一镇、第六镇轮流担任,载沣又从里面挑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内高手重组禁卫军。禁卫军保护皇帝和宫廷,要交给最贴心的人领导,谁最贴心,当然是亲弟弟。载涛被任命为训练禁卫军的首席大臣。
接着又专门设立军咨处,相当于参谋总部,独立于陆军部,协助海陆军大元帅管理军队,也交给载涛打理。
载涛,涛贝勒,京城数得着的发烧级专业票友。也许是年轻人都爱动,载涛最擅长武生戏,尤其是《盗御马》、《金钱豹》两出戏,演得是活灵活现,简直赛过了名角俞菊笙和杨小楼。
一个人演戏太寂寞,载涛常常叫家里人一起来,男女合演,好不热闹。从春到冬,年年都在排演。
载涛还有个爱好,喜欢养马。他骑技很高,据说可以在飞奔的马背上做出俯身、倒立、倒骑等各种高难度技巧。他对马也颇有研究,走在街上,随便碰到一匹什么马,一眼能辨出它属于驭马、骑马、耕马、驮马中的哪一种。
喜欢演武戏、养马、骑马,加在一起,京城人送给载涛一个低俗但很亲切的绰号:“活弼马温”。
现在,戏台上的弼马温做了戏台下的参谋总长,难道想让他演一出《大闹天宫》?
还有个弟弟载洵眼红了,同胞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区别对待啊。
洵贝勒也是个小有才的贵二代,吟诗作画,吹拉弹唱,样样在行;他的书法颇见功力,篆隶楷行草无所不能。
载洵能干什么呢?吹拉弹唱。管文艺界?太没出息。既然载涛管陆军,载洵主动请缨管海军。
载沣有点犹豫,这个你一点都不懂啊。载洵信誓旦旦表示:这个我可以懂,这个我必须懂。理由很充分:我要接过父亲的枪(奕譞长期主管海军),不懂可以出国考察啊。于是载洵成为筹办海军大臣。
陆军、海军、参谋总部三位一体,都是这哥仨儿的了。
抓权,家里人安心了。
三部曲之二,平反。
平反说穿了就是感情投资,把以前扣在你头上的帽子摘掉,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向臣下们表个态:我们一直在努力,我们从不回避错误,我们在曲折中不断前进。
首先是给义和团运动中被杀的三位忠臣追加谥号,设立专祠。为同治、光绪的老师翁同龢平反,官复原职,追加谥号文恭。老爷子,放心走吧,您恭顺谦让,是皇帝的好老师,我们都知道。这一招很管用,家属代表们感动得泪水涟涟,头磕得咚咚响,高呼“盛世啊盛世”!
平反,大臣们舒心了。
三部曲之三,晋级加工资。
效果来得最快的还是晋级加工资。摄政没几天,载沣下旨将载涛、载洵加郡王衔,一门三王,显赫无比。
才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没什么功劳,为什么要封王?
理由很给力,从醇亲王到摄政王,从以前皇帝的弟弟到现在皇帝的爸爸,身份和地位都有了质的飞跃,兄弟们都很高兴,庆祝一下不行吗?
既然大家都很高兴,干脆一块儿晋级吧。于是庆亲王奕劻“加恩世袭罔替”,世世代代都是亲王;隆裕太后的父亲桂祥“食双俸”,拿双倍工资;大臣们从大学士以下都晋一级工资。
这年头,什么都是虚的,只有自己口袋鼓起来才是王道。尤其是CPI(消费物价指数)指数不断攀高,肥肉、瘦肉一天一个价,有大把工资在手,冷眼笑看菜市场风云变幻,心里那是别提多踏实啦。每个人的脸上笑逐颜开,所有的人都开心了。
安心、舒心、开心,从心三部曲,难道载沣想重塑自身形象,玩快乐政治?
和快乐三部曲配套的是拆迁三步走战略。
第一步,拉进来,把最贴心的家里人拉进来。
载涛当上了军咨府大臣,载洵当上了海军大臣。哥俩儿再出洋转一圈,向美国大兵学了几个标准的军礼,算是受过现代化军事教育了。
第二步,挤出去。
家里人也有个亲疏远近;不是所有的都贴心;而且家里人知道的事多,要多防着点。
载沣最不放心的家里人是他的侄儿溥伟。
溥伟,皇家贵胄,恭亲王奕的长孙。他有着高贵的血统,不俗的仪表,良好的名声。慈禧、光绪病重期间,京师盛传立溥伟为帝。无论资历、才干,他都是皇室中的佼佼者。因此载沣极为惶恐,曾派重兵把守宫门,任何人不得擅入,防止溥伟有异心。
现在位子坐稳了,溥伟也不能让他闲着。你不是平时在公开场合多次呼吁强烈禁烟吗?那就做全国禁烟大臣吧,这纯属是个没事找事干的闲差。
数数看,还有哪个不太放心,家里人是没有了,旗人倒有一个:老铁。老铁叫铁良,因为性子直,肯帮人出头,大家都喜欢这么叫他。
铁良不是皇族宗室,只是个普通的、贫寒的旗人。父亲早年去世,母亲带着他和妹妹艰难度日。一年冬季,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只剩下三方旧砚台。顶着漫天的飞雪、凛冽的寒风,铁良奔波了一天。最终依然抱着冷冰冰的砚台、怀着冷冰冰的心回家了,没办法,晚餐全家只能在风声里度过了。
为了温饱,铁良很早就去神机营当兵,月俸一两,一家三口勉强度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更勤奋。铁良不是深宅大院的皇子、阿哥,他深知民间疾苦,有头脑、办事稳、会练兵,深得慈禧的信任。最后做到练兵大臣、陆军部尚书、军机大臣。
既然是军事熟手,铁良经常在军事上指指点点。参谋总长载涛不愿意了,你说了算,那我说的算什么?首先将铁良的练兵大臣拿了,陆军部尚书也做不成了,在家休养。不过还是不太放心,在载沣面前一捣鼓,挤就挤远点,做江宁将军吧,去南方了。
第三步,踢滚蛋。
对待汉人就更不客气了,将最厉害的袁世凯一脚踢到千里之外的洹水边。
举手投足间,三部曲、三步走,依次搞定。
看来以前小瞧了这位忧郁王子,他难道是个慢热型人才?慢热倒有可能,做了皇帝他爸,谁都会慢慢热起来。至于效果么,我们来看看三步走到底怎么样。
拉进来的载洵、载涛,超级票友,这哥俩儿都是戏台上的好手,整一个艺术世家。演戏,倒不差;治国,那差得就不是一截了。艺术不等于生活,让艺术家搞政治,只会折腾,彻头彻脑的政治蠢材。
挤出去的溥伟、铁良,在混沌一片的皇室旗人中,至少是个人才。
踢滚蛋的那位,不多说了,固一世之雄才也。
拉进来的是蠢材,挤出去的是人才,踢滚蛋的是雄才。这不是构建盛世大厦的三步走,而是强拆三步走,将大清的基业拆得差不多了。
拆迁办主任载沣终于上路了,领着一帮蠢材争分夺秒、热火朝天地拆着祖宗的基业。
【大清的最后一片祥云】
这拆迁办拆得风风火火,一个人心里也是急得火烧火燎。老臣张之洞担忧再这样拆下去,大厦倒了,大家连跳楼都找不到地方,他必须要劝劝载沣。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良心未泯。张之洞觉得有点对不起老太太这么多年的栽培,这老臣死的死、退的退,自己不说还指望谁说呢?好歹也是一代名臣,关键时刻,该出手时还得出手。
载沣还是很尊敬张之洞的,大家都是读书人,都是爱书、藏书的人,共同的兴趣爱好让他们一度走得很近。
张之洞口才极好,一开口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根本就没有载沣说话的份儿。载沣刚开始听得很有趣,慢慢的有一点趣,时间长了,有点烦了,就是无趣,最后直接归为无聊了。我不是个不更世事的小青年,想当年十八岁就和威廉称兄道弟,你说的那一套我都懂。社稷兴亡,有我们贵二代撑着,有必要天天这么危言耸听吗?
1909年,津浦铁路扩建,要征地基建车站。铁路施工方动用官方势力强行低价征购农民的用地,引起冲突。载沣征询张之洞的意见,张之洞建议征求舆情。
什么是舆情?老百姓的呼声。
载沣有点纳闷:“中堂大人德高望重,一句话就是了。”
张之洞正色答道:“朝廷用人,如不顾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