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脉相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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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司瑜言露出戏谑的笑意,挑眉问道:“药王谷诸位何时给在下开方治病?三万金三个月,当初施翁是信誓旦旦打了包票的,若是不能及时药到病除……”他冷冷看向施回春,“药王谷赔不赔得起十倍诊金?赔了本是小,如果砸了药王招牌,恐怕就不好看了。”
刚才看见司家人出手阔绰,施回春还对施翁狮子大开口颇为解恨,如今听得司瑜言嚣张的口气,顿时火冒三丈,拍案而起:“就不乐意给你医病怎么的!药王谷不缺你俩破钱,少来爷面前耀武扬威的!”
司瑜言就高高在上地杵在那里,说出的话能把人气死:“如果你们药王谷实在赔不起,这座庄子勉强可以抵债,到时候连房子带人,都会是我司家的。包括你。”他用手指着施回春,就像随手指向路边的野花杂草。
暴躁的施回春气得跳脚,还想跟司瑜言交一次手一雪前耻,不过脉脉拼命拉住他,急得支支吾吾:“不打不打!脉脉、不喜欢!”
虽然施妙手也觉得这位傲慢公子实在是不讨人喜欢,但本着不失礼的风度,他还是喝止了施回春:“回春,退下!”接着他不疾不徐对司瑜言说道:“药王谷重信守诺,既然收了阁下的诊金,必定尽心医治。司公子稍安勿躁,今日稍作休息,明早在下登门拜访。”
司瑜言这才露出“甚合我意”的表情,轻蔑瞥了施回春和脉脉一眼,跟随春砂走了。
“什么玩意儿啊!有什么了不起!小白脸!”
施回春还在不满地嚷嚷,脉脉一边拿手给他捋胸口顺气,一边说:“师哥不生气。”她闹不懂为什么就闹起来了,只是看着施回春骂人,不解问道:“什么是小白脸?”
施回春骂骂咧咧:“就是姓司的那种!一看就知道靠脸吃饭!”
脉脉看着他嘴皮动得飞快,云里雾里又似懂非懂。倒是施妙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见几人不会再生事端,便先行离开去炼丹房了。
司瑜言站在客房前,抬头扫了眼题了字的牌匾,继而放眼望去,看见这一片都是这样的独门独院,据说这些屋子是药王谷专门开辟出来接待求医病人的,每间院落取有别号。他住的这间名为“连翘”,隔壁的院子叫“木槿”,里面飘出淡淡药味,兼有鸟鸣之声,想来已经有人居住了。
宋西先进连翘院检查了一番,出来回禀:“只有三间小房,而且没有单独的水井,小的去找妙手先生说说,换一个大点的地方住。”
“不必。”司瑜言收回视线,竟然毫不犹豫踏进了院子,“就住这里。”
他直接进了寝室,也不顾这里是否清扫干净,和衣躺上床阖眸休息。宋西见状不再说什么,默默拉拢房门关好,然后去打水了。
当周围的嘈杂都消失,空气中安静得连风吹过都能清晰听见。司瑜言躺在床上,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沉缓缓。他睁开了眼,抬手慢慢抚上胸口,想去摸一摸那块讨厌的凸起,可是手指触到的却是一片绵软。
低眉一看,原来是脉脉在伤口上裹了纱棉。
司瑜言不知为何扯了扯嘴角,好似想笑又忍住了。他收回手,重新闭目养神,居然想起脉脉的手在他身上游走的感觉,痒痒的,软软的,暖暖的……想得愈发深了,司瑜言猛然一惊,他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不好的想法都扔出脑袋。
真是中邪了,好端端怎么想起可恶的小聋子来了?
她才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纯良无害,她是小色魔。
什么粉红色,软软的,小小的……一个姑娘家说这些也不嫌害臊!
司瑜言脸颊微红,对脉脉恨得咬牙切齿的同时又得出一个结论:
她一定觊觎他,没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妖精们猜猜脉脉说的粉红色又小又软的是神马?
、第五章 木槿
5、木槿
司瑜言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了,暗红色的光芒从窗户外照进来,洒在他脸上犹如镀上了一层佛光。
进了药王谷就水米未进,司瑜言此刻早已腹中空空,这时他鼻尖一动,闻到了空中飘来的食物香味。循着香气走出连翘院,他看见对面的木槿树下有个灰扑扑的小身影,正从食盒里端出饭菜,摆在花枝下的青石桌上。
还有一壶酒,陈年女儿红。
司瑜言眸色一亮,快步走过去,优雅地坐了下来,顺手就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饮下。
清冽的酒味,携着淡淡的药香,司瑜言抿抿唇,等齿颊生香的感觉弥漫了全部口腔,方才慢条斯理给目瞪口呆的脉脉投去一个略加赞许的眼光。
“还行。”
看在她主动送来酒菜的份上,司瑜言决定暂且不追究她犯下的滔天大罪,而是坐直了身子颐指气使:“斟酒。”
脉脉瞪大眼盯着他,又是一副“被美呆了”的表情,惹得司瑜言不悦。他凝眉轻哼:“你是傻了还是呆了,没听到?”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问一个小聋子听没听到,他才傻了。
“咳……”司瑜言尴尬地咳了一下,抬手指了指酒壶,仰头对脉脉说:“给、我、倒、酒。”
哪知脉脉忽然生出一副恼怒神情,把酒壶抢进怀里藏着,气得脸都红了:“不给你。讨厌!”
……她说什么?讨厌?!
正当司瑜言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时候,从木槿院里走出一个男人,长身修立如芝兰玉树,不疾不徐地朝这方而来,远远瞧着颇有气韵。但是等近了才看见他的一张脸竟然有半边都是累累伤痕,而另外半边却是十分俊朗夺目。
美玉有瑕,甚为可惜。这是司瑜言对疤面男子的第一印象。
“脉脉。”疤面男子唤了脉脉一声,而脉脉竟然像仿佛听见了呼唤一般转过头去,在看见他的时候瞬间露出略微羞涩的笑容。
“辛复哥哥。”
听她说过好些话,唯独这四个字发音最好,而且透着股子能滴出水的甜蜜。司瑜言莫名其妙就不高兴起来,阴暗地想这小聋子该不会是装的吧?不然怎么能“听见”这个叫辛复的男人喊她呢?
辛复含笑走过来,丑陋的半张脸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温柔。他亲昵地揉了揉脉脉额头:“每次你都能发现我。”
“闻的。”脉脉仰头望着高大的辛复,脸颊两个小梨涡,“好香。”说着她就把鼻尖凑在辛复胸口嗅了嗅,接着扬起脸笑意斐然。
辛复低低笑了起来,屈指在她鼻尖上一刮:“调皮。”
司瑜言见状脸色更差了,轻蔑瞥了脉脉一眼。
小哈巴狗!
虽然小聋子作为一名奴婢的自觉性差了点,但司瑜言看在一桌清爽小菜的份上还是决定大度的不计较了,可是还没等他拾箸开吃,脉脉已经拉着辛复在他对面坐下了。
不仅如此,小聋子还把怀里的酒给了辛复,顺带撅嘴瞪了司瑜言一眼。
“他,偷喝。”
完全是告状的语气。
不不不……不是给他准备的?
晴天霹雳。司瑜言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错了意领错了情!
“还好没有、被喝完。”脉脉心痛极了,愈发不满司瑜言的所作所为,委屈地对辛复说:“十六年,女儿红,很珍贵。”
“无妨。”辛复大方朗朗,主动给司瑜言斟上一杯,“美酒待客,理所当然。”
司瑜言的耳根子一下就烧了起来。
留下蹭吃蹭喝?他怎么能做这么掉价的事!
潇洒拂袖而去?那会让小聋子看笑话的!
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司瑜言如坐针毡。
还好宋西及时出现化解了尴尬。他提着食盒匆匆走来,看见司瑜言坐在院外的木槿树下,擦了把汗过去:“公子您醒了,小的刚刚下山取暮食去了。”
司瑜言暗暗松了一口气,昂着高傲的下巴随口吩咐:“就摆这儿。”接着他对辛复道:“承蒙兄台款待,我便添几个下酒菜罢。”
宋西从八层的食盒里端出一样样繁复又精致的羹肴,直把脉脉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澄玉生辉、雪霁红霞、松梅五子……请慢用。”宋西一边布菜一边报上菜名,统共八菜一汤一羹,把小小的石桌占据得满满的。即便这样,宋西还一脸歉意地对司瑜言说:“请公子将就用一些,等明天铁索架好厨子就能过来了,今儿个地方有限,他实在没法多做几样。”
司瑜言撇撇嘴,意兴阑珊的样子:“罢了。”他手腕一动,宋西赶紧送上一双镶银的牙箸。
脉脉看着自己做的那几样家常小菜,再对比宋西拿来的画儿一般的食物,自然而然感到差距。她有些气馁,想把小菜都端下去藏起来,可是辛复已经下筷夹起一块藕带放进嘴里,转过头对她笑:“很好吃。”
脉脉眼睛一亮,邀功似的又指着嫩笋要他吃。辛复笑着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很鲜。”
脉脉抿嘴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辛复把筷子递进她手里,催道:“你也吃。”
司瑜言看两人吃得津津有味,顿时对自家厨房里出来的饭菜没了胃口,再瞧那边翠绿绿的野菜白生生的竹笋,他猜测……味道应该还不错?
“这位兄台,”司瑜言想了想干脆端起酒,向辛复问道:“在下司瑜言,请教尊驾姓名。”
辛复也端起酒,半张好脸实在是温雅俊秀:“久仰司兄大名,鄙人姓辛,单名一个复字。”
“原来是辛公子,幸会。”司瑜言颔首,瓷杯一碰,两人同饮。
交换了姓名,司瑜言若无其事的重拾牙箸,又若无其事的把筷子伸向那盘清炒藕带,再若无其事一问:“辛公子也是来求医的?”
藕带入口,甜脆清爽,确实不错。
辛复装作没有看见他的动作,夹了一块芋头,道:“不错,我为治脸上的伤而来。那司公子也是求医?”牙关一合,芋头入口即化,绵软香甜。
“确实。”司瑜言神情严肃,然后明目张胆地又夹了一块煎豆腐喂进嘴里。嗯,外酥里嫩,没想到小聋子厨艺还不错。
辛复说:“药王谷医术非凡,想必司公子一定能药到病除。”
司瑜言一本正经:“那是自然,否则在下也不会慕名前来。不知是哪位神医为辛公子诊脉开方?”
他的筷子伸向那盘嫩笋。
辛复悠悠举杯:“是灵药姑娘。”
司瑜言的手腕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又说:“听闻施翁最为得意的弟子便是灵药姑娘,由她出马,辛公子康复指日可待。在下先道一句恭喜了。”
“承您吉言。”辛复扬手举杯示意,浅浅啜下这杯女儿红。
司瑜言如愿以偿吃到了笋,却味同嚼蜡,囫囵吞下去,又想去拈另一盘脉脉做的菜——韭菜虾仁。
啪嗒。冷不丁手背被人袭击,司瑜言吃痛顿时炸毛,抬眼凶狠地望着打他的那人。
“不能吃!”脉脉刚才左看看右看看,只顾着辨认俩人说什么,直到他们不说话了,她低头才看见司瑜言竟然要吃这道菜,于是想也没想就拿筷子扇了他的手背。脉脉忽视了司瑜言凶恶的眼神,把韭菜虾仁端开放到辛复面前,很认真地说:“辛复哥哥吃,你不许吃。”
司瑜言:“……”谁稀罕你的破野菜了!
“哼。”司瑜言鼻腔发出一道不屑嗤声,没好气道:“宋西,盛羹。”
不吃就不吃!小聋子有什么了不起!
宋西赶紧动手舀那碗名叫“澄玉生辉”的汤羹,脉脉看见问道:“这是什么?”
司瑜言不理她,心想吃你两口菜你都不让,我凭什么告诉你?小气的小聋子!
宋西则是有问必答:“是蟹黄还有蟹肉做的。”
脉脉恍然大悟,然后站起来挡住宋西:“这个,也不能吃。”
宋西:“?”
吃你的菜不许,怎么吃自己家的菜也不行?小聋子你别太过分啊!司瑜言正要发飙,却见脉脉指着他胸口,很认真地说:“有伤口,不能吃,会烂,就长不好了。”
……
司瑜言扯了扯嘴角,忽然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那算了。”他的脸色瞬间阴转晴,示意宋西把羹拿走,然后说:“盛饭。”
宋西便问:“公子想吃粟州的米还是南湖的米?”
司瑜言眼角瞟向脉脉,问:“你的是什么米?”
脉脉只顾埋头吃菜,没看清他嘴巴说什么,一时怔愣。倒是辛复接过话头:“就是普通的粳米,司公子恐怕吃不惯。”
“就吃那个。”哪知司瑜言看见脉脉吃得香,也非要尝一口不可,于是宋西只要涎着脸去哀求脉脉。
“脉脉姑娘,不知您还有没有多余的……”
脉脉看了眼装饭的瓷碗,只有两个。一碗是给辛复的,一碗是她打算自己吃的,哪儿还有多余的分给别人?她正要拒绝,可一抬头看见宋西可怜巴巴的哀求眼神,顿时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好把自己那碗饭刨了一半给他。
“谢谢!谢谢脉脉姑娘!”宋西兴高采烈捧着碗,端回去奉给司瑜言,“公子请用。”
司瑜言臭着脸吃下一口,表情没有变化,但接着很快把一碗饭都吃光了。
心满意足。
用完了饭,宋西和脉脉很自觉地收拾碗筷,连辛复也主动帮忙,唯独司瑜言一副大老爷的样子,抱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冷眼旁观。
宋西暗想:脉脉姑娘是公子的春天,春天是转瞬即逝的,怎么能因为这些琐事让公子无法和她约会独处呢?
于是宋西热情地把盘碗一揽,对脉脉说